脖子被無形之手卡住,豐昭然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很快就變得青紫起來,小陳接連換了好幾個法訣,但都無濟於事,急得他手慌腳亂,失了方寸。
樑蕭雖然幫不了什麼忙,但看到這個情況,還是禁不住拉着小陳問道:“他這是什麼了?”
“豐前輩的元嬰在跟花妖的本尊鬥法,但花妖妖術強大,將前輩的元嬰給制住了,並且通過元嬰直接反應到前輩的本尊上。”
小陳平時話就少,情急之下說了這麼多,但卻表達不清,越說越糊塗。好在樑蕭對豐昭然倒不是非常關切,如果不是因爲同處險地,他甚至希望這老傢伙真出一點事情,最好這一輩子都別再來找他的麻煩。
但既然大家都同坐一條船,而且豐昭然修爲最強,他要是真出了事,樑蕭自己也得跟着倒黴,所以他決定還是要幫點忙才行。
此時,豐昭然的臉色已經變黑,但還在用一隻手苦苦支撐天空中的蓮花,的確非常不易。
樑蕭想幫忙,但他修爲只是築基,不幫倒忙就算不錯的了。
小陳已經沒有辦法了,身上的黃紙能用的全都用了,但卡在豐昭然脖子上的那隻無形之手卻一點沒有鬆動的跡象。
如果再這樣下去,頂多就只是十幾分鐘的時候,豐昭然的元嬰必定會受到重創,而本尊也同樣會元氣大傷,到時天空中的白蓮花就會一敗塗地。
常言道,覆巢之下無完卵,白蓮花一敗,黑蓮花籠罩雞冠山,樑蕭這個小小的築基期,也只相當於一枚卵而已。
此時,樑蕭已經基本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看着豐昭然越來越難看的臉,心裡暗暗想道:“玉佩之中也沒有對付妖的法門,這可如何是好?”
突然,他眼前一亮,想到一種法門來,於是雙手向下一沉,然後左手緩緩擡起,雙手在空中交結錯落,然後對着豐昭然的脖子一指點了過去。
只聽“卟”的一聲,這一指正好點在豐昭然的脖子上面。
豐昭然只覺得脖子一疼,側頭一眼看到還伸着手指的樑蕭,不禁怒聲喝道:“你胡搞什麼,是想死在這裡嗎?”
樑蕭嚇了一跳,皺了皺眉頭,暗道:“不對,即使沒有效果,但也不會對他有什麼傷害,這是什麼原因呢?”
仔細想了一下,這才發現自己剛纔有兩個地方弄錯了,於是趕緊糾正過來,又是一指點了過去。
豐昭然見狀大驚,憋着一口氣叫道:“小陳,快去把那小子給我按住,別讓他……”
話沒說完,樑蕭這一指又正好點在他的脖子上,這時豐昭然突然覺得喉嚨微微一鬆,不由得長長出了口氣,血脈也瞬間通暢了許多。
另一個空間內,老婦人兩眼冒着兇光,嘴裡不停念着一些莫名的詞語,誰也不知道唸的什麼東西,但多半是用來控制那隻卡脖子的無形之手。
突然,一道神秘的力量傳來,老婦人全身微微一顫,有如被雷電擊中一般,嘴裡慢了半分,無形之手也緩了半分下來。元嬰小人快速打出一個法訣,護在脖子上面,雖然不能完全抵禦無形之手的卡捏,但卻比什麼防護都沒有要強多了。
樑蕭點出第二指,這次也沒有反應,連豐昭然都愣在那裡,就在他納悶是哪裡搞錯了的時候,豐昭然突然欣喜
地大叫道:“快快,就剛纔那種指法,多點幾指!”
樑蕭聞言大喜,知道點對了,於是立即左右開弓,“卟卟卟”連點數指。
老婦人只覺得一道道電流傳來,雖然強度不大,但關鍵是她本身受了極重的傷,所以這幾道微弱的電流就像是鹽水一樣,當它們流過受傷的傷口時,那種感覺是疼得要命!
“啊哎咦!”老婦人的嘴裡發出奇怪的尖叫,口中的法訣自己停了下來,豐昭然只覺得脖子一鬆,元嬰小人立即沖天而去,然後將手中長劍對着下方猛地斬了下去。
一劍斬落,萬道光華,這是豐昭然最厲害的劍法之一。
剛纔已經損傷了一些元氣,他不能再拖延下去,所以毫不猶豫使喚出了最強一擊,直擊花妖本體。
“嘩啦啦”有如水銀泄地一般,萬道光華傾泄而落,灑滿一地,將老婦人裹了進去。
老婦人也感覺到這一劍的強大威力,喉嚨裡發出一聲尖叫,“嘭”的一聲現出本尊,一朵巨大的黑色花朵,盤踞在虛空之中,冷漠無情,妖氣沖天。
巨響聲中,黑色花朵消失不見,幾片巨大的花瓣散落地懸浮在虛空中,斷裂處流出綠黑色的液體,散發着令人作嘔的腥氣味道。
元嬰小人也萎縮了不少,神情甚是困頓,跟着便“嗖”的一聲,穿越虛空,回到了豐昭然的本體。
豐昭然一臉嚴肅,左右四顧,似乎在尋找什麼。
良久之後,他輕嘆一聲,回頭看着樑蕭道:“你剛纔那一指,叫什麼名字?”
樑蕭把眼一瞪道:“憑什麼告訴你?”
豐昭然並沒有追問,只是道:“不說也罷,但你修爲尚淺,最好輕易別使出來,否則遇到心術不正之人,恐怕你就大禍臨頭了。”
這番話倒是讓樑蕭心裡微微一動,覺得這老傢伙似乎不是壞人,可是一想到他之前趁人之危的做法,又有些疑惑起來。
其實世人本無絕對的好壞之分,好人不一定這輩子就一件壞事沒做,壞人同樣不一定一件好事沒做,到底是好是壞,唯心而論。
小陳略顯緊張地道:“前輩,花妖去了哪裡?”
“它法力甚是高強,我留它不住,但這一次它受傷極重,相信百十年間,應該無力禍害人間。”
轟轟烈烈的斬妖之舉,就這樣落幕收場,樑蕭覺得很不過癮,但這也是最好的結局。倘若那五品地妖處於全盛之時,他們三個只怕就此就此永遠留下,變成了雞冠山上的一堆黃土。
天空中黑雲散盡,之前的那些蛇羣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但空氣中仍然殘留着沉重的腥臭味道。
樑蕭突然轉身就走,豐昭然看着他離去的背影,眼中閃過幾道微光,最終歸於平靜無華,任他去了。
獨龍山之行,到此結束,雖然有很多地方不盡人意,沒能徹底消滅花妖,但世事就是如此,不可能都如人意。倒是島國梅組織的人全軍覆滅,有些大快人心,只不過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在雞冠山的地底深處,石山龜田盤腿坐在那裡,臉上浮現出奇怪的笑容。
樑蕭離開雞冠山,原以爲豐昭然會強行留他,但結果沒有,於是他頭也不回地一直向前走去。
他原本想找到雷主任和小朱,但在茫茫森林中,找
到的可能性非常渺小,而且樑蕭的內心深處,突然又些不想跟這些人打交道,於是半途而廢,來到約定的地方,跟七爺碰了頭,然後打道回府。
二人一路穿行,再沒有遇到什麼奇怪的事情,一直走到了馬家溝。
前面就是許老漢的家,樑蕭有一種陌生又熟悉的感覺,看院子的門是敞開的,於是試着叫了一聲:“許大爺,在家嗎?”
“樑先生,樑先生,是你回來了嗎?”屋裡一個驚喜的聲音傳來,跟着便走了一人。
樑蕭一看,原來是獸醫王大牛,不禁訕笑道:“你還真等着我的。”
“當然了,樑先生是貴人,我巴結還來不及呢。”
“少廢話,趕緊找個地方,我想好好喝一頓酒。”
“好嘞,地方有的是,並且是原產原釀的糧食酒,沒有一點摻假,保證讓你滿意。”
三人走出馬家溝,來到獨龍山區的一個村子裡面。王大牛在這裡行醫多年,各村各鄉的村民都熟悉得很,很快就找了一個老熟人,讓主人家殺雞切肉,又整了一些山裡的野味,擺了滿滿一大桌。
農村喝酒,很少喝瓶裝酒,一來瓶裝酒價格不菲,二來幾乎每個村裡或鄉里,總有幾個會釀酒的人,所以村民們全都是用大泥罈子把酒藏着,要喝的時候便舀上幾大碗。
王大牛還比較有心眼,找的這個老熟人在村裡的條件相對富裕,菜品備得很豐盛,酒也是存了幾年的原釀老酒。
樑蕭對一桌子菜倒沒有多看,一手提起一罈老酒,用手拍開封泥,嘩嘩譁自己先倒了一滿碗,然後一口喝了下去。
農村的土碗,一個差不多能裝半斤酒,樑蕭一口氣喝下去,把王大牛和七爺都嚇着了。
樑蕭的臉色沉靜,但在這種場合,還這樣沉靜就是有問題。王大牛看了他幾眼,很想問一聲,但這時樑蕭又倒滿一碗酒,在驚訝的目光下,又是一口喝完。
喝完一斤老酒,酒勁涌了上來,樑蕭的臉現出幾分酡紅。
其實樑蕭平時不怎麼喝酒,但不知爲何,今天他特別想喝。準確的說,是從雞冠山離開之後,他就想好好地喝一頓,大醉一場!
他不是江湖小菜鳥,殺過的人沒有八百,也有五百,但是雞冠山發生的事情,給他的感覺實在太強烈了,幾乎顛覆了他以前對世界的看法。
妖,這個世界居然真的有妖!
雖然修行者對世界的看法已經超過凡人,但樑蕭從來不知道妖的存在。
如果妖只是另一種生命的修行者,那麼樑蕭也許會無動於衷,可問題是,他看到了掛了滿滿一樹的乾屍。
一想到那一幕,樑蕭的心裡像針扎一樣。他不是聖人,也不是濫好人,並且從某種意義來說,他算得上是血債累累的人,正因爲如此,他才理解生命的意義,懂得去尊重,所以他能體會到妖的殘忍。
沒錯,他也殺過人,但所殺之人,全都是該死之人。
何謂該死之人,一是血債累累,二是此人不死,會有更多人被他害死。
妖,殘殺人類,血債累累,如果不除,將有更多的人被它害死。
除妖降魔,凡人肯定是做不到的,那麼這個責任本應就是修行者的,所以樑蕭感覺到很不適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