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一見公子終身誤
蘇白齊進入瀘州城內時已是日落很久,街道上少有行人,路邊唯有幾個酒家客棧還亮着燈開着門,蘇白齊隨意走入一家客棧,馬上便有小兒上來招呼:“這位客官是打尖還是住店。若是住店的話,小店的客房已經全滿了。還請客官另尋他家吧。“
蘇白齊微微皺眉,這是自己經過的最大的一個客棧,怎麼會客滿?他看着店小兒臉上還算真誠的笑意,也不懷疑他會騙自己,手一握引河劍轉身就想出去尋別的客棧歇息。
只是他剛一轉身,坐在客棧大廳喝酒的一個人就說道:“這位兄臺不必再費力去尋別家了,這瀘州城內近幾日不知從哪裡來了這許多人,所有客棧已經都是客滿,如若兄臺想要歇息,我看你還是去城東易大善人家裡去吧,他家大業大,府內房間無數,專好接濟急窮,兄臺現在去說不定還能占上一間客房,要不然就只能露宿街頭了。”
蘇白齊聞言一愣,轉身看去,見說話那人長髯長鬚面相威武,卻是在那自斟自飲,他心下詫異,但還是拱手施禮道:“多謝這位兄臺。”
他施完禮數剛要離開,心中尋思着也只好去往那個易大善人府上暫住一宿,這時卻又有一人從客棧外風風火火的走進來,她走的匆忙,並沒有看到前邊站着個蘇白齊,一下撞了個滿懷,蘇白齊只覺得香氣撲鼻,滿懷柔軟,竟是一個女子。
他慌忙閃身,口中道:“恕罪恕罪。”
那女孩約莫二十多歲,這一下撞的雖然不疼,卻是把她嚇了一跳,她擡眼一看,見識一個英俊公子,眼神深邃滄桑,本來都要罵出嘴的髒話收了回來。甜甜道:“無妨,是魚兒莽撞了。”
蘇白齊見這女子說話客氣,心生好感,微微一笑,算是招呼,繼續想要走開。
那女子見蘇白齊不搭理自己,就要離開心裡一急。慘叫一聲倒在地上,口中還呻吟個不停。蘇白齊見狀停下腳步,問道:“姑娘怎麼了?”
那女子臉上裝出痛苦的表情,回答道:“腳痛的厲害,可能是剛纔扭着了。”
蘇白齊心下詫異,剛纔那一撞並不厲害。這女子僅僅是被嚇了一下而已,身子都未晃動一下,怎麼就能扭着腳呢,他雖是懷疑,但還是蹲了下去檢查那女子的傷勢。
蘇白齊如今已是浮華漸去,不復年少輕狂,這女子又只有二十多歲。所以他並未在乎什麼男女之妨,直接雙手便握住那女子的腳腕,只覺得入手之處柔軟之極,想必這女子也是養尊處優多年,從未受過什麼苦。
那女子被他這麼握住腳腕檢查,頓時害羞無比,臉色漸漸紅潤,她不敢直視蘇白齊。只是盯着他英俊的側臉,只覺得這個男人沒有雖然沒有自己平日所見那些公子哥的華麗,卻是更有內涵的多,她越看越癡,浮想聯翩,甚至忘了繼續裝痛。
蘇白齊雙手捏了半響,見這個女子未在叫痛。心中瞭然,什麼扭腳之說只是虛妄之言,只是這個女孩爲什麼要騙自己呢?
他一直對感情之事反應遲鈍,當年林語軒愛他之深。就連傻子都能看的出來,可他卻硬是覺得林語軒愛的是寧不州,自怨自艾,放逐西域三年。後來易水寒在聽雨閣藉助綠兒之口的計策,也不見得有多高明,蘇白齊去還是深信不疑。此時,他又怎麼能想到這個女孩第一眼就被他深邃滄桑的眼神吸引呢。
他擡起頭來,正好看到這個女孩看自己的呆呆的眼神,神色一愣。那女子見他突然擡頭,也是害羞的轉過頭去。
半響,蘇白齊才說道:“姑娘,你這腳還痛麼?若是並無大礙,蘇某先告辭了。”
那女子知道自己也裝不下去了,點點頭,但還是不死心,問道:“你去哪裡?”
蘇白齊微微皺眉,心中想到你我萍水相逢,此後不會再見,你爲何要問我去哪裡,但他一生都是極爲謙和之人,還是答道:“這城中客棧都已客滿,蘇某去城中易大善人府上借住一宿。”
那女子聽到這話,微一猶豫,但轉瞬答道:“正好,我也要去那裡,咱們一起吧。”
蘇白齊眉頭皺的更深,不知道這個女孩爲什麼一直要纏着自己,問道:“你去那幹什麼?”
那女子俏皮一笑,“你說的,城中客棧都是客滿,我要不想露宿街頭,不就得去姓……易大善人府上借住麼?”
蘇白齊一想這女子也說得不錯,剛要在說話時,那女子已經站起身來,拉着蘇白齊就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快點走吧,待會易府就要關門了。”
兩人就這麼出了客棧,只留下一衆酒客和店小二詫異驚奇的眼神。這就叫做一見鍾情吧?怎麼這種好事從來沒落到過自己身上?那女子生的那麼美,那小蠻腰,那臉蛋,那屁股,嘖嘖。這些成日裡只知道逛窯子喝酒的人們,開始羨慕起蘇白齊來。
只是蘇白齊此時也是有苦說不出,去了個客棧,竟然遇上個這樣的女人,他可沒覺得這女人有多麼吸引人,雖然她的容貌的確不下於林語軒。反而,蘇白齊覺得這女人嘰嘰喳喳,不停的說話,倒是煩得很。他苦笑一聲,這一生也就和易水寒說過這麼多的話,就是林語軒他們都不曾長談過什麼,當然除了小時候那些兒童玩鬧。
那女子一刻不停的在蘇白齊身邊說話,一會問名字,一會問家庭,一會問是否婚配,蘇白齊眉頭一刻沒停的皺着,名字自然不能說,堂堂蘇大公子這次還沒下定決心趟川蜀這渾水,家庭自然也不能說,說了家庭那更是天翻地覆,前朝唯一皇子,這個身份全天下知道的活人死人加起來也不超過十個。至於婚配,這個倒是可以說,可是蘇白齊卻不想說。因爲這又會讓他想起那兩個女人,青梅竹馬的林語軒,月下斗酒的易水寒。
任其一個。都是他心中永遠不能癒合的傷痛。
那女子在那自顧自的問着,卻沒有聽到蘇白齊的聲音,她轉臉一看,見蘇白齊眼神飄遠,正在想着什麼事情,她心中着惱,打了蘇白齊的左臂一下。蘇白齊吃痛,回過神來,驚異的看着眼前的這個女子,不知道她要幹什麼。
那女子哼了一聲,嬌俏盡顯,確實是個極美的人。她有些撒嬌的道:“人家在跟你說話呢,你怎麼不理人家?”
蘇白齊哦了一聲,道:“你說什麼了?”
那女子見蘇白齊絲毫不感興趣,心中氣苦,狠狠道:“我問你叫什麼呢?”
蘇白齊微微皺眉,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說真實名字。他怕再惹起風波,可是說個假名,又不是他的本性,此生他從未扯謊,何況是對這個雖然討厭了點但並不壞的女子。
那女子見他還不回答,真想狠狠的罵他一頓,可又怕壞了自己在他面前的形象,自己平時在那些公子哥面前都是一副冷冷的樣子。不知道爲什麼在他面前就這麼溫順,費力討好反倒不見搭理,她收起自己想要發脾氣的心情,換了一張甜甜的笑臉看着蘇白齊等他回答。
蘇白齊猶豫半響,還是違了自己平生本性,扯了個謊,道:“我叫做葉諾。”
“葉諾?”那女子聽到這個名字。思索半響,也想不到江湖上有這號人物,可能他只是個沒有名聲的武林小輩吧,她並沒有瞧不起他。反倒覺得自己不能告訴他自己的真實身份了,免得他心生自卑。她沉吟一會,又甜甜道:“葉諾,挺好的名字,你知道我叫什麼麼?”
葉諾,蘇白齊微微冷笑,當年那個桂葉的承諾,不知道那個女子還記不記得了,或者,她從未在乎過吧,今日不知爲何,自從在樹林裡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蘇白齊本來從聽雨閣聽到那句話後就不在爲易水寒跳動的心突然又滿滿的全是她的身影了。
那女子見他跟自己說話的時候又想起別的事情,頓時小臉一癟,突然想起,莫非他有情人了不成,否則怎麼會如此一直走神呢,想到這,她一顆芳心不知不覺的有點委屈,那種如同夏日裡吃了一顆沒熟的山楂的感覺漸漸的在心中氾濫。
她忍住自己酸酸的情緒,卻掩飾不住聲音裡的失落,“你又在想什麼?是不是想你的情人呢?”
蘇白齊被她的問話打斷思緒,聲音飄渺回答道:“情人?葉某人一輩子沒有情人的。”
那女子聽他這個回答,滿心歡愉,原來,原來他還是單身的呢,她滿臉的笑容再也隱藏不住,剛纔那吃山楂的感覺消失不見,現在如同夏日裡喝了一碗酸梅湯一般舒爽,她又想到,既然他沒有情人,那麼眼神裡的深邃一定是因爲家庭變故了,想來他一個小人物,雖是手配寶劍,但是肯定力量不強,被人欺凌,她暗下決心,自己解決了眼下這件難事,就要幫他解決他的憂愁。
蘇白齊還不知道就這一會這女子就把自己歸爲那種弱勢的江湖小輩了,若是別人知道有人把蘇大公子當做小人物,不管這個人是誰,一定會被笑成傻瓜的,有眼無珠。
那女子越想也高興,越看蘇白齊越心動,不由得嬌聲叫了一聲:“喂,那個葉諾,你還不知道本姑娘叫什麼呢。”
蘇白齊一時還沒反應過來,不知道她在叫誰,那女子見他反應如此遲鈍,滿心的想敲他那不知道在想什麼的腦袋,但最終還是忍住,又道:“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麼?本姑娘好幾次跟你說話你都不理了。”
蘇白齊這纔想到“葉諾”叫的是自己,心中苦笑,忙道:“還不曾請問姑娘芳名?”
那女子見他終於說話,而且開口如此文縐縐,不由得滿臉欣喜,道:“本姑娘姓唐叫魚兒,你可要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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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魚兒”蘇白齊心中默唸,剛纔在那客棧中就聽到了這女子自稱魚兒,原來這便是她的名字,倒是挺像她的性格,調皮可愛,等會,姓唐,又在這個時候出現在瀘州城,莫不是唐門中人。他打量着眼前這個叫唐魚兒的姑娘,又想到江湖傳言中那神秘的唐門現任門主不是就應該和她差不多大麼?
蘇白齊心底大驚,卻看到唐魚兒看着自己乾淨的笑着,眼中清澈,明明是個初涉世事的小女子麼,他暗自搖頭苦笑,自己真是想多了。那唐門門主怎麼是這麼容易見的了的。這個女孩可能也只是湊巧姓唐而已吧。
唐魚兒靜靜的看着他,見他聽到自己的名字一會微笑一會驚訝一會搖頭,跟中了邪似的,心底好笑,不知道這個呆子又想起什麼來了,自己的身份全天下可都是沒有人知道的。他又怎麼會聽過自己的名字。
蘇白齊雖是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女子就是傳說中的川蜀唐門門主。但也未必不和川蜀唐門有關係,而且這關係到自己此次來川目的所在,也大意不得,還是問道:“姑娘姓唐,莫非是唐門中人?”
唐魚兒聽到這句話,哧哧一笑,怪不得這呆子剛纔那般表現。原來是以爲自己是唐門中人了,不過,他知道的還不少,連唐門都知道,不過,也不是他見多識廣吧,唐門在武林雖是不露鋒芒,可也算是聲名遠揚了。是個武林中人應該都知道的,她忍住笑意答道:“姓唐就一定要是唐門的麼?天下姓唐的多了,也不是隻有唐門中人才能姓唐的。”
蘇白齊聽她否認,心想自己關心則亂,真是杯弓蛇影了,也不理她這句帶刺的話,哦了一聲不再言語。
唐魚兒見他不再追問。暗罵一聲呆子,又自己搭話:“你問我是唐門的幹什麼?莫非你來跟唐門有關係?”
蘇白齊心想自己來川求藥之事倒不是什麼秘密,告訴她也無妨,於是答道:“實不相瞞。在下此次來川是爲見唐門門主求一件東西。”
唐魚兒聽到唐門門主,突然哈哈大笑,嬌軀花枝亂顫。
蘇白齊心中好奇,不知道唐魚兒爲何如此發笑,他哪裡知道唐魚兒是在笑他有眼無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人物,那唐門門主是那麼好見的麼?她怕蘇白齊發窘,笑了幾聲便停了下來,但滿臉的笑意還是隱藏不住,說話聲中都帶有異樣:“你說,你說你要見唐門門主求一件東西,那是什麼東西?”
蘇白齊莫名其妙這女子的反應,但還是實話實說:“不死丹!”
“什麼?”這次是唐魚兒驚奇了,他竟然是想找唐門門主求不死仙丹,他不知道那是唐門的鎮門密寶麼?他怎麼如此異想天開,他憑的什麼?
蘇白齊見唐魚兒反應激烈,趕忙問道:“姑娘莫非知道這不死丹?唐門真有這不死丹麼?”
聽到這,唐魚兒差點沒被他的話噎死,這是什麼人嘛,連唐門有沒有不死丹都不知道就屁顛屁顛的跑到川蜀瀘州城來,他是怎麼想的啊,難道想直接去唐門總壇,那些人還不攔他,任憑他闖入進去見到門主然後問你們有沒有不死丹,有的話就給我。這人莫不是真是個傻子?
唐魚兒半響才平復心情,答道:“川蜀唐門經營數百年,奇珍異寶自然無數,至於不死丹麼,應該也是有的,話說回來,你找不死丹做什麼啊?”
蘇白齊聽她語氣,也只是猜測川蜀唐門有不死丹,心中還是忐忑不安,隨意答道:“救人。”
“救人?男的女的?”唐魚兒似乎總有許多問題。她心中想到,男的就救,女的麼,哼,生得美就不救了,死了算了。
蘇白齊對唐魚兒這些問題不勝其煩,但還是答道:“女的。”
原來真是個女的,怪不得這個呆子這麼上心,傻乎乎的跑到川蜀來,唐魚兒恨恨的想着,又問道:“那生的美麼?”
蘇白齊詫異的看了唐魚兒一眼,救人和她生的美不美有什麼關心?他哪裡知道唐魚兒的少女情懷,他轉念思索,寧悠悠雖然尚小,但一看也是個美人胚子,便點點頭。
唐魚兒見他承認,心中氣苦,好啊你,剛纔還說你沒有情人,那這個女人又是什麼?你爲了她這麼犯傻,她在你心裡肯定是極重要的吧,那你眼裡的深邃滄桑肯定都是因爲她了。
唐魚兒越想越氣,刺激蘇白齊道:“我勸你還是別去找那不死丹了,你以爲唐門門主是那麼容易見的麼?再說了。說到治病活人,天山湖底的七夜靈芝藥效還要更好一些,聽說十年前雨墨門蘇大公子費勁心機找到了七夜靈芝,你怎麼不去找蘇大公子要去呢?”
蘇白齊聽她話裡帶刺,也不在意,輕聲道:“七夜靈芝,如果它能治好她的話。我又何必千里迢迢的到川蜀來呢?”
唐魚兒有點不喜歡這個人的自以爲然了,你連七夜靈芝都沒見過,怎麼就知道治不好你那個情人的病。她有點賭氣,心中懊惱,不再跟蘇白齊說話,只是默默的向前走着。
蘇白齊見她不再言語。正中下懷,也是默默地跟上,兩人一起往易府走去,這時天色已是漆黑一片,偶爾的零星燈光尚能照亮兩人前進的道路,這個天色,唐魚兒偷瞄一下蘇白齊的臉。見他神色平靜,似乎一點也不在意自己剛纔的表現,心中暗自罵道,你這個傻瓜,你這個呆子,你這個笨蛋。我不理你不跟你說話,你就不會主動跟我說話麼?
可她越是罵,心中越氣。看到路上一個黑黑的事物,也不知道是什麼,一腳就踢了過去,那事物被她一踢之下,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飛向前面黑暗中。
蘇白齊見她撒小女孩脾氣,也懶得搭理。自顧自向前走着,話都不說一句。
只是這時,黑暗中卻傳來一個大漢的漫罵聲:“格老子滴,哪個龜兒子拿幹饅頭砸老子呢?給老子站出來。”
說話中。一個彪形大漢,身寬體長,自黑暗中走出,臉上疤痕明顯,生得極爲兇惡。
唐魚兒吐了吐舌頭,砸到人了?她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看了眼蘇白齊,看了眼那個大漢,心中思道,看樣子這人是要道歉了,打是肯定打不過人家的。
果然不出她的意料,蘇白齊向前一步,拱手施禮道:“這位兄臺,對不住了,小弟剛纔一時不查,失手打了兄弟一下,還請見諒。”
唐魚兒聽他把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心中一笑,雖然骨頭軟了點,但還是不錯,知道保護着女人。
那大漢打量了一下蘇白齊,見他衣着雖不是很華麗,但也是整整齊齊,像是大家公子哥,又看了眼唐魚兒,見她生得漂亮,衣着也甚是華麗,肯定是個大家閨秀,這兩個人莫不是私奔出來的?只是這個男人這麼大了,一看就三十多歲,那女人才二十都不到的樣子,真是可惜了,老牛吃嫩草。他淫笑一聲,心中已有定計,這男子一看就是個養尊處優的公子,雖是手拿佩劍,但武功肯定也好不到哪裡去,自己瀘州城一霸,豈能白白被他打了,說不得,讓他賠點錢,再把這個小姑娘給老子睡一晚吧,格老子滴,那不得舒服死老子。這小娘們,一看就是個極品,在牀上肯定媚骨無比,他越想越是高興,似乎此時唐魚兒已經在他面前脫了衣服,極力討好了。
蘇白齊見他就不做聲,臉上還有莫名的笑意,拱手又道:“這位兄臺如若無事,小弟先行告退了。”
那大漢被他的話打斷美夢,心中懊惱,罵道:“格老子滴,打了老子就想走?”
蘇白齊聽他又罵,眉頭一皺,但還是平靜道:“那不知兄臺想要如何?”
那人打量着唐魚兒,眼神中充滿了慾望,唐魚兒被他看得渾身發毛,感覺他的眼神極爲討厭,她其實已經二十二歲,只是皮膚臉蛋保養甚好才被這人看成二十不到,可是她也不懂人事,是個名副其實的黃花大閨女,哪裡知道這男子眼神中的那股淫靡。只是覺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那人看了一會,對蘇白齊道:“這個小娘們跟老子睡一晚,你個龜兒子再馬馬虎虎給老子二十兩銀子,這事就這麼算了。”
“什麼?”蘇白齊聽到這話,驚訝無比,心中好笑,什麼時候堂堂蘇大公子都能被這等江湖宵小脅迫了?
蘇白齊一時還難以接受自己被威脅訛詐的這個現實,愣在當場,並不答話,唐魚兒只當他被下的傻了,心底暗罵一聲沒出息,又看着眼前這個令人厭惡的想要一刀殺了的流氓,心底想着自己是動手呢還是不動手呢?若是動手,這個傻子見到自己的身手會不會自卑呢?若是不動手,難道要忍受眼前這個蒼蠅囂張下去?
她正在猶豫之中。蘇白齊已經緩過神來,以他的身手,對付這個攔路撒潑的江湖無賴,自然是小菜一碟,可是他修養仍在,還是客氣道:“這位兄臺,這件事本是我們不對。你要賠償也未嘗不可。只是,讓這位姑娘陪你一晚是不是太過了?依小弟看來,小弟給你二十兩銀子,這件事就這麼算了行麼?”
那人看着唐魚兒蹙眉的樣子,心底更是癢癢的不行,聽到蘇白齊這句話大怒。再次罵道:“格老子滴,你個龜兒子當老子是這麼好糊弄的,剛纔那個條件你答不答應?若不答應,哼。”
他說着挽了挽自己的袖子,露出那粗壯的臂膊,拳頭握的如斗大,向蘇白齊比量着。
蘇白齊微微皺眉。手中引河劍已是鏘鏘作響,但他怎麼能讓這手中寶劍出鞘,殺雞焉用宰牛刀。他剛要出手教訓一下這個耍無賴的漢子時,那邊唐魚兒見他如此窩囊,也是忍耐不住,想要動手。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聲清朗的笑聲,一個男人的聲音出來:“攔道搶劫。宵小所爲,沒想到這瀘州城內不只有易大財主這樣的善人,還有如兄臺這般的無賴,真是讓小弟大開眼界。”
蘇白齊和唐魚兒聽到這人說話,知道來了個抱打不平的英雄,兩人同時停止動作,不急着先動手。心想再看看不遲。只是這兩個人這般思想都只是剎那間之事,蘇白齊還只當唐魚兒不知是從哪來的刁蠻小姐,弱不禁風,唐魚兒也只當蘇白齊是個窩囊的江湖小輩。沒有什麼大本事。
那個漢子聽到這人的聲音,知他是在說自己,大怒罵道:“格老子滴,又是哪個龜兒子,有能耐的給老子站出來。”
他話一出口,一道身影如電般來到他的身邊,他的臉上瞬間多了一個血紅的印子,五指分明,分明是被那人來了一眼。
待到那人立住身形,蘇白齊見是一個身着白衣的青年人,跟唐魚兒年紀相仿,手拿摺扇,風流倜儻,眉目含情而不露,端的是位好男子,再加上他剛纔的所作所爲,蘇白齊對他的第一感覺頗爲良好。
唐魚兒眼睛都笑的眯成了一道線,這一巴掌打的太解氣了,看你還敢不敢讓,讓本姑娘,陪你……陪你,睡覺。她也偷眼打量了一下這個白衣青年,見他正微笑的看着自己,不由得一陣惱怒,這人的目光比之平日裡那些圍在自己身邊的公子哥好不到哪兒去,一個個還乳臭未乾,哪裡有成熟的魅力,她又看了眼蘇白齊,芳心暗動,這纔算是男人嘛,只是,也忒窩囊了點。
那漢子被這白衣青年打了一耳光,只當是自己不防,心中大怒,臉上火辣辣的疼,大吼一聲,舉起醋鉢大的拳頭就朝着青年打來,那青年也不閃躲,舉起左手迎上那人的拳頭,那漢子只覺得自己如同打上了一堆棉花,怎麼也無法用力,而自己的拳頭卻是越陷越深,怎麼也拔不出來,他暗道不妙,另一個拳頭也揮舞起來,打向那青年的左邊太陽穴,出手極爲狠毒,唐魚兒叫一聲“小心”,那青年卻是不急不忙,摺扇一擋,那漢子拳頭就如碰上了一把鐵棍,手疼的縮了回去,青年左手一個加力,那漢子的拳頭就如同被鐵箍箍住,那鐵箍偏偏越來越小,那漢子感覺自己的骨頭都開始發出聲音,眼看就要手骨盡碎,疼痛鑽心,他痛呼一聲,已經是站不住了,雙膝跪倒在地,哭求起來,再也沒有剛纔的囂張。
蘇白齊見這青年這幾招出手,一眼就瞧出來這是江陰江家的“陷空力”,原來這個青年是江家的才俊,只是爲何也到了川蜀,他想起自己在樹林聽到的那些話,心中瞭然,這次毒長老可是下了大力氣了,連江家這種武林世家都請來了人,只是最終也可能只是爲他人作嫁衣裳了。
唐魚兒見這青年將他制住,歡呼一聲,說道:“不要饒了他,給他點厲害看看。”
那青年聞言微微一笑,道:“姑娘有令,在下自當遵從。”
他手下再次加力,那漢子再次發出殺豬般的慘叫。
蘇白齊看不下去,上前一步。手搭在那青年的左臂上,道:“這位兄臺,得饒人處且饒人,就這麼算了吧。”
那青年看一眼蘇白齊,他其實對蘇白齊極爲不屑,一個男人這麼窩囊連女人都保護不好,但這個面子還是要給的。他鬆開手,衝那地上的漢子道:“這位公子饒了你,還不快滾。”那漢子哪裡還敢在說話,連滾帶爬的一溜煙去了。
蘇白齊剛想拱手道謝,那邊唐魚兒幾步過來質問道:“喂喂喂,你們怎麼把他放走了?”蘇白齊剛要勸解時。那青年已經搶先拱手道:“這位姑娘,是尊夫的意思。”
尊夫?蘇白齊和唐魚兒一怔,方纔反應過來,原來這位是把自己兩人當成情侶了,唐魚兒臉上一紅,有些害羞的低下了頭,蘇白齊卻是苦笑一聲。解釋道:“這位公子誤會了,在下與這位姑娘也是萍水相逢,並不是夫妻。”
那青年那句話本就是試探,如今聽蘇白齊解釋,心中大喜,卻還是客氣道:“還未請教兩位尊姓大名?”
他話雖然是問這兩人,但眼睛只盯着唐魚兒一個人。
蘇白齊看在眼裡,也是微微一笑。自古美人配英雄,這兩個人也倒是門當戶對的很,雖然自己不知道唐魚兒的家事,但是看她衣着打扮也差不到哪裡去,而這位青年卻可能是江陰江家的年輕一代,在武林名聲斐然,人物也能配的上唐魚兒了。
他一心只想着別人。哪裡知道,眼前這個女子已經有心上人了,而且還是他這位蘇大公子。
唐魚兒雖是不喜這個人這麼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但還是說出了自己的名字。蘇白齊又用了葉諾這個假名,那青年微微點頭,這個名字在武林是籍籍無名,看來這個人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也許只是個小輩人物,一輩子不見得出頭,他是世家出身,自負高貴,本不屑於結交這種小人物,但是因爲唐魚兒在這,他不想給她留下目中無人的不好印象,還是說了聲“久仰久仰。”
蘇白齊心中好笑,自己這個名字是隨口胡謅的,他這久仰久仰當真的假無再假,小小年紀就這麼世故。
唐魚兒更是莫名其妙,擡眼看了下那青年,心中不忿,久仰個……,她最終沒罵出那個屁字,眼珠一轉,問道:“還不知道這位公子的名字呢。”
那青年總算等到她問自己,面色一整,昂熱答道:“在下姓江名白城,正是江陰江家的少主。”
蘇白齊微微點頭,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這人是江家才俊,而且還是江家下任家主。
唐魚兒卻沒有露出江白城所期盼的那種異樣的眼光,也只是微微點頭,似乎江家並算不得什麼大家族,或者她沒聽說過。只是她轉頭看到蘇白齊那副瞭然於胸的表情,突然想到他剛纔否認自己二人是情侶,又想起他這次來川蜀是給一個美麗的女人求藥,不知從哪便來了一股氣,她臉上換上驚喜的笑容,衝着江白城道:“江陰江家,莫非是當年雨墨門林門主誇讚爲‘江氏一門俱英傑’的江家?”
江白城點點頭,對唐魚兒剛纔淡漠的反應也不在意,只當她不是武林中人,一時沒有想起來,他又昂然道:“江湖上每次提到我江家,都會先說起林天當年說的那一句讚語,想我江家屹立武林百年而不倒,聲名卻越來越盛,林天卻連雨墨門都保不住,他的誇讚,我們還真不放在心上。”
蘇白齊聽他說林天的話絲毫不帶尊進,心中不喜,道:“林門主何等英傑,雨墨門滅門豈能怪他?我江湖中人雖是能飛檐走壁,飛刀殺人,但是又怎麼能和朝廷大軍相抗?”
唐魚兒本來也是不喜這江白城如此自大無人,但聽到蘇白齊反駁他,反倒幫他說話:“你知道什麼?林天錯在不該跟朝廷作對,江公子的意思是他不是識時務之人。”
蘇白齊微微搖頭,卻不想跟唐魚兒爭辯,心想世人愛怎麼看就怎麼看吧,自己心中一直是極爲尊重林老門主的,即使徐慕容說他也許和三十多年前策劃殺死自己養父蘇真那件事有關,自己對他的尊敬也是不減半分。
江白城聽到唐魚兒爲自己說話,心中一喜,接着道:“正是如此。如今天下義軍四起,逐鹿問鼎之事漸進白熱,但依在下看來,這天下始終是朝廷的天下。跳樑小醜,怎麼能改變大統?”
蘇白齊聽到這話,更是把於南秋一干人等都說成跳樑小醜,心中很不高興。他不想發作,忍住怒意,冷笑一聲,道:“兩位慢聊,葉某人先走一步。”
他話一出口,也不等兩人答話。邁起腳步就往前邊走去。
唐魚兒本想再擠兌他幾句,但見他竟然說走就走,心中一急,不知道說這些事礙着他什麼了,也來不及思索,趕忙追上去,一邊追一邊叫道:“你做什麼去?”
蘇白齊頭也不回,冷聲道:“去唐門。”
唐魚兒一怔。問道:“你不去易府了麼?”
蘇白齊越走越遠,聲音飄來:“讓江公子陪你去吧,林某人還有事。”
唐魚兒跺跺腳,這個傻子啊,難不成是吃醋了?想到這,她倒是心中一喜,但擡頭再看時,蘇白齊的身影已經沒入夜色當中。她一陣焦急。這次之後,再去哪裡找他?這個呆子,難道看不出自己是故意的麼?誰讓你是來替女人求藥的?
她正芳心大亂之中,那個江白城已經趕了上來,問道:“唐姑娘,這位葉公子怎麼說走就走?”
唐魚兒正在擔憂之中,聽他問起。更是着惱,心想若不是你,他又怎麼會走,她沒好氣的答道:“走便走了。我也要走了。”
她心裡還在想着,這個傻子武功又不好,這麼一個人走豈不是很危險,自己得趕緊追上他。
她越想越是焦急,也不再管江白城,隨意揮下手就要走開去追蘇白齊。
江白城趕忙問道:“唐姑娘你去哪兒,這夜色漸黑,你一個人很危險的。”
唐魚兒的身影已經去的遠了,她聽到這話,心中更是着惱,還用得找你來獻殷勤,本姑娘的真本事你還沒見識過呢。她回道:“用你管?!”也不管江白城接下來說的話,滿心只想快點走追上蘇白齊。
江白城丈二的和尚摸不到頭腦,這兩個人怎麼都是這麼奇怪。他雖是捨不得唐魚兒但是世家公子的身份也讓他不方便放下身段去追。
他微嘆口氣,輕輕招了招手,黑夜中走出兩個人來,恭謹的低下頭道:“公子有何吩咐?”
江白城面色冷峻,道:“跟上剛纔那個姑娘,查清楚她的身份,保證她的安全,聽到沒有?”
那兩人點點頭,轉身又消失在黑暗中。
江白城眼望天空,今夜無月無星,明天肯定是個不好的天氣吧,他心中冷笑,“唐魚兒,唐魚兒?莫不是川蜀唐門的人?這次幫助暗長老當上唐門門主,一定要讓你跟我回江陰,你怎麼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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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白齊自顧自的走着,心中想着今晚是不能去易府的了,省得那那個丫頭追來,那麼怎麼去找唐門門主呢?本來自己是想要見毒長老由他引見的,可是如今看來毒長老馬上就要對易大善人採取行動,但是他自己也會自身難保。那個樹林裡的女子到底會是誰呢?這次的幕後黑手一定是她無疑了。這幾日瀘州城內肯定會是風雲際會了,自己到底要不要置身其中呢?一旦進去,可就不容易出來,寧悠悠那個女娃還在落花谷等着自己的藥呢。可是,如果不進去幫幫那個年輕的門主,自己又去哪裡尋那不死丹?他心煩意亂,感覺這件事實在是難以抉擇。
PS:算是古代版一見公子誤終身了。。。川蜀唐門和楊亦風的淵源,算是明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