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說笑間,庭審人員已經不知不覺就位。
注意到側門附近有動靜,沈煉不由轉過視線隨衆人看去。
正是趙一狄和凌霜華一前一後被警察押着走了出來。
目光自動從趙一狄身上略過,放在了凌霜華身上。
因爲即將庭審的緣故,沈煉這一陣子爲了避嫌都沒有跟她見面。乍然見到,明顯感覺到她短短時間內又有變化。
絕色風華依舊,只氣質又多了些質樸和淡漠。雙眼清明溫潤,跟以往炙熱而靈動的眼睛判若兩人。
她的到來,牢牢吸引住了庭內所有人的目光,許多男人再難側目。
這大概是江南高院有史以來最漂亮的一位女被告。
“表姐變了好多!”
柳青蟬許久沒見凌霜華,但或許是跟沈煉見面的事情沖淡了其它,她心情並沒太過異樣。
“女人每個階段都會變的,只是這種變化並不是誰都能看到!”
柳青玉也在看凌霜華,似有所感。
沈煉聽到之後表情停滯了一瞬,而後動身朝另一個被告席走了過去。
他聽得出自己媳婦在感慨什麼,但只能裝作聽不出。
凌霜華也在四處眺望,她看到了柳青蟬,也看到了正走來的沈煉。
這場官司對她而言算不上什麼,沈煉說沒事,她就一定會選擇信任。當然,就算有事也是無所謂了,他只要幫她做的有那麼多,她就滿足。
視線交接,凌霜華眉梢揚了揚,沈煉也用眼神迴應。
沒人看得懂兩人這種打招呼的方式,但彼此卻十分清楚,對方此舉只表達了一種意思,輕鬆。
趙一狄仇恨而又略帶得意看着沈煉,似乎想說沈煉拿他並沒有辦法。
“有沒有把握弄到沈煉?”趙一狄低聲問身邊的周臺清。
周臺清視線不屑微閃,擡頭已然笑容滿臉,討好道:“狄爺,凌霜華是肯定會付出代價的。沈煉麼,他權勢雖然很大,可這種場合下,真的被抓到什麼把柄也得生生受着,我盡力而爲。”
趙一狄道:“周律師,今天事情只要順利,等我出去必然還有厚報!”
周臺清連聲道謝,裝作整理資料,不再去看趙一狄。
庭內,在沈煉走上被告席之後,開始指點議論起來,大體是在猜測今天的庭審結果。
法官是一位四十多歲,相貌威嚴的中年男人。
鐘聲響起,他手中壓鎮在桌面上清脆扣響,庭審現場顯然絕對的寂靜之中。
這種氣氛十分微妙,若是心有虛妄者,在這種場面下便是不審都會先怯幾分。
慣例的,法官最先開始介紹合議庭組成人員,書記員,公訴人,辯護人,訴訟代理人等,在一連串的介紹完成後,步入了正題。
周臺清宣讀起訴書,以及訴求。
趙一狄道:“凌霜華,3.25日,你於卓越酒吧之內殺害羅海……”
不得不說,趙一狄口才很好,說話嚴謹,有理有據,只說,便有無數頂帽子扣在了凌霜華頭上,故意殺人,非法持槍,走私……
這些罪名每一項都是重罪,但凡一則落實,凌霜華就不止在牢中呆幾年的事情。
而觀衆隨着趙一狄的介紹,看向凌霜華的目光開始異常起來。
這麼一個天仙般的女人會是一個殺人如麻,走私販毒無所不爲的社會渣滓?
趙一狄林林總總說了一通,卻並沒作罷的意思,話鋒一轉,將矛頭又對準了沈煉:“沈煉在凌霜華犯罪期間與其交往甚密,很多事情我有充分的理由懷疑是他在暗中指使……”
沈煉並沒因爲趙一狄這些指控動容分毫,而是平緩道:“審判長,法庭講究的是證據,對趙一狄所說的一切我不做反駁,我只要求他能拿出物證或者人證來證實其所言是真,反之,我認爲他在肆意造謠,對我和凌霜華進行有目的的污衊……”
邰宏傑是辯護律師,此時卻並沒說話的意思,老神在在,只在沈煉想說話的時候對審判長提出要求。
辯護,被告人辯,他要做的只是護。只是在沈煉言辭表達不到位的時候進行補充,在對方律師挖語言陷阱的時候及時察覺,並加以反擊。
不過沈煉無疑是他見過對法律瞭解最全面的被告,沒有之一。
沈煉的發言平淡中步步緊逼,很難相信,沈煉沒有學過律師方面的知識。否則,他這個辯護律師怎麼會不想說話,全因爲就算他說,也不見得比沈煉要表達的高明,且作爲被告,沈煉的發言無疑更具備衝擊性。
沈煉當然沒有從事過律師職業,可他生長在律師家庭,從小就在自己母親的事務所呆着,耳濡目染下,應付一些律師都不會有壓力,更何況趙一狄。
“其實你的指控方向有些偏差,不如這樣,你不用急着將矛頭對準我。現在,重要的是凌霜華是否存在犯罪事實,如果不存在,你對我的指控就是子虛烏有!”
“你說凌霜華殺羅海,那麼我想在說這件事之前需要先讓大家知道一下兩人的身份。羅海,天寧區土生土長的混混頭子,手下人命至少有十多條,說窮兇極惡並不爲過。再說凌霜華,這個人可能大多數人都很陌生,但上一年的江南市十大傑出貢獻者,其中第一位就是她。她個人捐贈建立的學校目前已經接近七十所,有將近四萬名學生在她所捐贈的學校內免費學習讀書,這些,沒有任何慈善組織參與,全都是她自費完成。且她本人是江南警方的一名線人,也就是臥底。記錄在冊,如果審判長需要,我可以提供相關證明……”
“你說這麼多,跟本案一點關係都沒有。審判長,我認爲被告在打感情牌,慈善,不應該成爲有錢人手裡躲避懲處的方式,否則,法律就是擺設!”
周臺清恰如其分打斷了沈煉的話。
法官道:“被告,請斟酌發言!”
沈煉乾脆道:“我說完了,請原告針對此事出示證據!”
法官愣了一下,顯然不習慣沈煉這種方式。剛一副長篇大論的架勢,沒想到轉眼熄火。
“證據?這件事好幾個人親眼所見,再清楚不過的事實!”趙一狄兀定,申請將證人帶入。
庭內暫時安靜,臺下早就等候着的幾個證人這時被警察帶了上來。
四個人,此時被庭內氣氛嚇得戰戰兢兢,走路之時腦袋都不敢擡起。
這些人沈煉沒見過,凌霜華卻還有印象,正是當初她殺羅海的時候,旁邊的那些混混其中幾個。
“你們當初是不是親眼見到凌霜華殺了羅海?”
周臺清等幾人站定後追問。
“是看到了。”有人回答。
“她用的是什麼兇器?”
“好像是一把刀,當時她動作太快,我記不清楚!”
“她是否存在過失殺人?”
“不不,當初是羅海首先動的手,並且要求我們一起上前殺了凌霜華,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羅海就死了!”
趙一狄感覺不對勁,雙眼詫異看着周臺清,他問的問題實在是太過奇怪,這些話似乎該邰宏傑問出來才更合常理。
不過他一向看不透周臺清這人,是以暫時沒有出聲。
邰宏傑道:“你是說,凌霜華完全屬於正當防衛?”
“我不知道,不過的確是羅海想要先殺了凌霜華!”
“有沒有監控可以證明?”
“監控被羅海提前關掉了,當時他正要砍一個人的胳膊……”
邰宏傑道:“審判長,事實十分清楚,凌霜華當時處於十分危險的境地,所做的一切,我都認爲不逾越律法。自保,是人的本能!十幾人圍困的情況下,我不認爲凌霜華有主動殺人的動機和能力。”
“胡說八道,她……”
“她怎樣,她是你派去專程殺羅海的麼?”邰宏傑突然目視趙一狄發問。
周臺清似乎忘了邰宏傑這麼問不合規矩,在旁專心觀看起訴書,不予迴應。
趙一狄卻由衷身體發寒,他也想不到邰宏傑會忽然反問自己這句話,一時都忘了抗議。
邰宏傑又道:“審判者,原告似乎並不知道該怎麼說。那由我說好了,當時的情況是凌霜華被趙一狄派去殺羅海,但凌霜華並沒殺人之心,想要提示羅海趕緊逃離江寧。只可惜羅海這人生性奸詐,不認爲凌霜華是好意,反而想要先下手爲強殺害凌霜華,這才惹得凌霜華反擊。”
“證人,當初凌霜華和羅海兩人是不是交談了很久,你是否聽到了什麼?”
“我聽到凌霜華的確是在勸羅海離開……還,還聽到她提了狄爺的名字……”
“胡說八道!”趙一狄豁然起身怒吼。
證人嚇得臉色發白,不敢再說。
“原告,請安靜!”
法官用力敲了一下壓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