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國昌的心裡有許多顧忌，再加上得失計較，更增加了幾分猶豫，他皺起了眉頭，半天沒有說話。
鄭多生見狀，知道他的心思，立即越俎代庖，大聲喝道：“你們還愣着幹什麼，趕緊配合督察處的同志，把這些人全都抓起來！”
沈國昌沒有做聲，也算是默認了，但他沒開口，免去了很多尷尬。
劉雲嘆了口氣，說道：“既然你們是這個態度，那我也無話可說，但我一定會把今天的事情，如實向上面反映。”
他是省廳空降下來的幹部，自然跟上面的領導關係不淺，說這句話很有重量。
此時，沈國昌已顧不得許多，先把雲海市內的事情處理好，至於上面的事情，到時再說，反正有楊啓山頂在前面，到時只要機靈一點，應該不會出大事。
他揮了揮手，可是下面居然沒有反應。
沈國昌當了幾十年的警察，還從來沒有遇到這種情況，特別是劉雲纔到雲海幾年時間，居然有了如此威望，立即將他比了下去，這讓他的心裡涌起一絲不服和嫉妒。
沈國昌把眼一瞪，喝道：“都沒聽到嗎，趕緊行動！”
行動二字，對於警察就像是咒語一樣，所有人都條件反射地動了一下，然後有三分之一的人開始向前靠近，另外三分之二居然還是站在原地。
沈國昌這下是真的怒了，沉聲道：“臨陣猶豫，不服從命令者，有職務的撤銷職務，沒職務的重新進行考覈！”
現實是殘酷的，每一名警官都有自己的家庭，爲了家庭幸福美滿，他們必須像別的人一樣辛勤工作，否則妻兒就得餓肚子。
又有三分之一的人行動起來，但還有三分之一的人沒動。
不過已經足夠了，數十號人把林昊等人團團圍住，形成巨大的壓力，他們就是插上翅膀也難以飛出。
譚勇靠近林昊，低聲道：“昊子，怎麼幹，要不跟他們拼了？”
“拼個屁，你不管妹妹，我還得顧着女朋友呢。”
“你這話說得，我可是爲了你好。”
“行了，事情鬧到這一步，你們什麼都不用做，不會有什麼大事的，我自然有辦法對付他們。”
“行，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別說兄弟沒有爲你兩肋插刀。”
一陣鬧劇結束了，全身纏着繃帶的林昊被押了出來，但在他走過之後，許多警官都義憤填膺，有的甚至流下了熱淚。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林昊跟他們非親非故，但當他們看到這一幕時，都是情不自禁地落淚了。
英雄流血並不可怕，也不可悲，但如果流血後又流淚，那就是一件非常可怕而且非常可悲的事情，而且可悲的不只是英雄本身。
沈國昌感覺自己的眼睛也有點溼潤起來，在這一刻他突然想起了一些往事。
官場是個大染缸，你不去染別人，別人也會來染你，結果染來染去，全都變得面目全非。
沈國昌也曾經是一個熱血青年，也曾經想憑自己的本事爲國家和人民做一番事業，但歲月無情，現實無情，他不可能獨樹一幟，更不可能拋棄官位去追求個人的理想，於是他慢慢地變了，變得連他自己都不認識，只要深夜的夢裡，才能偶爾做回當年的自己。
他看着全身纏着白紗布的林昊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去，心裡感覺很不是滋味，自己怎麼變成這個樣子，居然讓自己身上的悲劇再次上演，而他本來是可以阻止的。
“慢！”
一個聲音響起，李敏聞言一震，回頭道：“沈局，怎麼了？”
“李主任，按相關法律規定，我認爲他們的確應該由市局來處理。”沈國昌不疾不緩地道：“當然，市局是跟市委高度統一的，領導的指示我們一定貫徹執行，同時也會遵守相關法律法規。”
李敏一聽，臉色就變了，在那裡愣了半天，這才道：“沈局，你知道自己剛纔說的什麼嗎？”
“我只是按法律程序辦事，李主任不可多想，其實這對你我也有
好處，否則到時追究起責任，板子最終還是會落到我們身上。”
李敏上前幾步，來到沈國昌跟前，低聲道：“這話你跟楊書記說去，反正人我必須帶走！”說完擡頭喝道：“都站在那裡幹什麼，趕緊下樓上車！”
沈國昌搖了搖頭，沉聲道：“這個恐怕不行，法律上說不過去，我不能知法犯法。”
下面的警官早就憋屈得很，雖然沈國昌沒有下令阻擋，但馬上就有一多半警官涌了上去，將督察辦的人團團圍住。
李敏黑着臉道：“沈局長，你這不是跟我過不去，而是跟領導過不去，明白嗎？”
“我只是遵守法律而已。”
“好一個遵守法律，你可真是一個知法守法的好警官，那我倒要看看，你跟領導怎麼交待？”
李敏第三次撥通了楊啓山的電話，但這一次電話響了數十聲，卻沒有人接，最後竟然掛斷了。
就在李敏左右無計之時，樓道的另一頭再次響起了腳步聲。
雲海市第一人民醫院的大夫和護士，永遠都記得這一天是醫院有史以來最熱鬧的一天，一撥接一撥的人馬趕到，將這裡鬧得天翻地覆，並且劇情不停反覆，看得人眼花繚亂，卻不知這一支人馬又是誰？
李敏擡頭一看，不由得喜形於色，失聲叫道：“馬市長，您來了真是太好了啊！”
馬友明，雲海市副市長，主管政法方面的工作，算得上是沈國昌的直接領導。他的出現，可以直接左右沈國昌的行爲，更重要的是，馬友明是楊國昌那邊的人。
馬友明帶得人不多，只有一個秘書和一個安全人員，但他的權力卻是這裡最大的，一出場立即產生一股強大的威勢，將整個場面都鎮住了。
沈國昌可以不鳥李敏，但不可能不鳥馬友明，立即上前“啪”的一個敬禮，大聲道：“馬市長，市局正在這裡執行任務，請你指示！”
馬友明點了點頭，聲音不大，有點尖細又有點冷漠地道：“老沈啊，辛苦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