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未曾醒來的夢

一百年的時間,對於前世在《天國》中游戲的楚維,幾乎轉瞬即逝,《天國》中曾經有一百年時間,他便躲在高塔中沒日沒夜的研究、修煉,中間也只是偶爾出去了幾次。

但那終究不是現實,並且那時候的楚維摘下頭盔之後還可以感受到現實的生活。

而成爲花崗岩的楚維卻處在一個真實的世界。

對成爲花崗岩的楚維來說,這一百年,真的很漫長。

很漫長。

漫長到他只是回想,便會不自覺的流淚,雖然他是一個石頭,完全沒有任何淚水。

他就像一個被關進了小黑屋的犯人,雖然可以用【精神感知】觀看四周的景色,但他卻完全無法與這些事物進行互動、交流。

《魯濱遜漂流記》的主人公還能在海島上捕捉鸚鵡說話,而楚維……

曾經有一段時間,楚維每天都會拼命的使用【精神感知】這項能力,試圖讓自己的精神透支,自殺死掉。

不過楚維最終沒能如願,反而在連續透支精神之後,讓他的精神劇痛無比,而他偏偏無法沉睡。

很痛苦,他甚至連昏睡都做不到。

只能在疼痛中等待時間的流逝。

在這百年的時間,楚維唯一能做的,便是整日裡胡思亂想。

他會把自己代入一隻螞蚱,然後猜測螞蚱會如何行動,究竟能不能逃脫伏擊的螳螂,又或者將自己代入一粒草籽,想象草籽發芽生長,進行光合作用的樣子。

是的,楚維已經不奢求自己的變成動物,就是變成一株植物也好,起碼也是無機物向有機物的蛻變。

至少他的根部可以吮吸水分,他的葉片可以進行光合作用,還可以呼吸。

而除了這些,楚維還會想象自己的可以行動的方式。

類似白日做夢一樣,想象着有朝一日自己得以脫困。

藉助腐蝕妖后的封印破除,然後自己一躍成爲怪物,便是被楚維命名爲“十七號”的夢境。

“還真是個真實的夢啊。”

感受着向自己身體涌來的魔素,楚維在心中暗道。

前世法神的楚維對怪物的誕生有一定的研究,此時他蛻變爲怪物的夢境與他的研究幾乎如出一轍。

腐蝕妖后的封印逐漸解封,天地之間的魔素因爲封印內部腐蝕妖后逸散的腐蝕氣息,形成了某種天然的魔素力場。

處在魔素力場中的普通生物有一定機率可以轉化爲怪物,並且可能直接誕生出一些怪物,例如沼澤中常見的史萊姆、淤泥怪。

而夢中的他,就是這些變成怪物的幸運兒之一。

汩汩的腐蝕液體從湖心島下方的泉眼涌出,原本清澈的湖水逐漸變得渾濁,水中的游魚不停的翻滾。

十幾分鍾過後,翻滾的游魚逐漸安靜了下來,絕大部分的游魚都肚皮向上飄在渾濁的湖面上,已經死掉了。

但也有一些魚類模樣變得猙獰,生長出醜陋而又猙獰的鱗片,體形也變大了一些,這些魚類已經適應了腐蝕的液體,並向怪物進行轉變。

在淤泥中埋着的楚維也是如此,洶涌的魔素向他涌來。

不過進入楚維體內的卻不是地下封印涌出的腐蝕魔素,而是天地之間被帶動的魔素,絕大部分都是大地屬性的。

楚維還感受到了一些火焰的氣息,不完全是魔素,還有着一些特殊的東西。

淤泥中細小的沙粒、石子逐漸向花崗岩聚集過去,隱隱間,楚維感覺自己顫動的身體有什麼跳動了一下。

是魔力。

按照正常的夢境,這個時候夢境中楚維的信息面板上應該會顯示出魔力的數值,代表着他已經可以使用魔力。

但這一次夢境中並沒有出現,有點不合理。

下一次做夢的時候一定要讓夢變得合理一些,楚維這樣想着。

沒有讓楚維過多的思考。

每次讓他醒來的夢中磨難出現了,而這一次的磨難無比的真實,也更讓楚維感到憤怒。

墨綠色的粘液從湖底的泉眼噴出,加上紊亂的腐蝕魔素,湖水早已經渾濁不堪,而楚維身下的泥鰍並沒有死去,反而在折騰了一會兒之後逐漸向怪物轉化。

一顆嬰兒拳頭大小的初生史萊姆誕生在楚維不遠處的湖水中,楚維身下的泥鰍突然竄出,將新生並且虛弱的史萊姆攪碎,然後瘋狂的吞嚥史萊姆的膠質。

隨着泥鰍的吞嚥,剛剛成爲怪物的小泥鰍腦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出了一根黑色的骨刺,也可以說是角。

再之後,這個小泥鰍便向着楚維的身體撞了過去……

砰!

砰!

砰!

楚維身體依附的沙石不停脫落,沒有什麼疼痛的感覺,但他成爲怪物的進度還是被耽擱了。

小泥鰍不僅僅用頭上的角撞他,還用身體盤他,將他身上附着的石沙弄掉。

爲什麼每次都是這種夢?

就不能來個爽快點的夢嗎?

他已經絕望到連做夢都無法做出一個好結局了嗎?

這該死的泥鰍!

泥鰍先是搶佔了蟋蟀的家,又先後對他挑釁,現在更是干擾他成爲怪物,讓他無法獲得自由。

“連讓我做個好夢都不行嗎!!?”

伴隨着楚維在心中咆哮,他的身體有什麼東西連續不斷的跳動起來,並隨之運轉。

就像是人類身上的心臟,與心臟鼓動流轉全身的血液。

魔力核心成功凝結。

隱約間,楚維似乎聽到了系統提示音。

不過這個時候,楚維早已經不再理會自己的身體,他用【精神感知】的力量死死的鎖定着攻擊自己的泥鰍。

泥鰍興奮的在這些泥沙中舞動自己的身體,它非常喜歡在黏稠的泥沙中游動。

伴隨着魔素的涌入,泥鰍身體的鱗片逐漸出現黑色的光澤,它頭頂的黑角也變得愈發漆黑。

“既然想刺,那你就扎我啊!!”

楚維又一次在心中怒吼。

而這一次,魔力核心的運轉令花崗岩產生了劇烈的震顫,吸附在楚維身上的沙石以及曾經掩埋在楚維身上的泥土向四周發散而出,近五公分厚度的石沙完全脫落下去。

黑角泥鰍則逆流而上,用尖角對着花崗岩直刺下去。

魔物也分種類,黑角泥鰍是因爲腐蝕妖后的魔素而誕生的,楚維則是依靠天地之間被帶動的大地魔素所誕生的,它對楚維有着先天的排斥。

所以縱然它與楚維沒有食物鏈的關係,不是它與史萊姆是食物鏈的上下級,它還是毫不猶豫對楚維發動了攻擊。

它要將楚維這隻土屬性怪物,趕出屬於腐蝕性怪物的沼澤巢穴。

黑色的尖角刺穿了層層的泥沙,甚至戳破了花崗岩表皮的鎧甲外殼,觸碰到了楚維身體中的透明晶石顆粒。

時間好像因此定格。

黑色的尖角末端出現了細微的火焰紋路,與花崗岩內部散碎晶石的火焰紋路極爲相似。

彷彿是被點燃的引線,密密麻麻的火焰紋路以尖角爲起點,逐漸爬滿泥鰍的全身。

不到一個呼吸時間,火焰紋路已經消失,滿身焦黑紋路的泥鰍則被下落的碎石與泥沙埋在了淤泥之中,一動不動。

“死的漂亮!!”

楚維在心中暢快的咆哮着。

花崗岩的身體不停的顫動,再次吸引周圍的泥土,短短几個呼吸的時間,花崗岩的身體上便匯聚了比之前還要多的沙石、黏土。

隨着魔素的鼓動,這些沙石、黏土逐漸向岩石進行轉化,依附在楚維身上的堅巖鎧甲也逐漸變爲了他身體的一部分。

不僅如此,花崗岩的身體還涌出了灼熱的氣浪,咕嘟咕嘟的氣泡在水下接連冒出。

前世法神的知識被已經被憤怒衝昏頭腦的楚維信手拈來。

就像以往夢中的計劃,藉助封印所帶動的天地之間的魔素,楚維成爲了類似節點的存在。

他改變着天地之間魔素的運行,改變着魔素力場。

以楚維爲中心,五米之外全是地下封印涌出的腐蝕魔素,但偏偏楚維五米的範圍內全是天地之間的大地屬性的魔素,並夾雜着少量火焰屬性魔素。

夢並沒有醒來,還在繼續。

籠罩湖心島阿瓦隆的暴雨逐漸停了下來,湖水沼澤升騰出濃厚的灰綠色霧氣,逐漸瀰漫在天地之間。

十個小時過後。

在楚維形成的魔素力場作用下,湖岸上一頭三十公分的岩石怪物從地下爬了出來,然後是第二頭,第三頭。

一共五頭岩石怪有些茫然在湖岸上移動,隨後齊齊的停了下來。

它們似乎在等待着什麼,沒過多久,一頭半米高,滿身淤泥的怪物從岸邊附近站了起來。

怪物的模樣有些類似在湖水沼澤中出現的淤泥怪,但卻堅硬許多,彷彿是岩石一般,擁有四肢。

岩石怪物晃動着身體,甩落了一些淤泥,它伸出一隻手臂放在身前,又甩了甩手臂上的淤泥,然後再次將手臂放在身前。

沒被完全甩淨的淤泥一點點的滴落下去。

滴答……

滴答……

——他似乎,好像,確實,真的成爲怪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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