啜騎着一匹火紅的大馬正在縱馬馳奔,戰馬雄駿,平穩異常,跟在平地行走差不多。不用說,默啜的騎術非常好,在馬上不時展現各種拿手動作,博得一陣陣叫好聲。
興起之時,默啜大是開心,哈哈大笑起來。就在這時,天空傳來亮的鷹啼聲,默啜仰首一瞧,只見一隻蒼鷹正在天空盤旋。
默啜二話不說,摘下硬弓,搭上箭矢,對準蒼鷹就射了過去。鷹的速度非常快,箭聲響起之聲,振層騰空,朝着上方衝去。突然,蒼鷹一聲慘鳴,好象斷線的風箏般落了下來,摔在遠處。
兵士過去,很快就回來了,飛身下馬,高舉着還在抽動的鷹屍獻捷:“可汗神箭,一箭中目!”
默啜拿起一瞧,只見那一箭正射在蒼鷹左眼上,把鷹頭射了一個對穿。默啜不僅是後突厥的可汗,還是後突厥出了名的勇士,騎術精湛,箭術了得,射中一隻鷹對他來說沒有任何難度,巧就巧在居然射中了鷹目。
再好的箭術,要:_射中鷹目,還是很高的難度,那種想射哪裡就射哪裡的說法,只能存在於傳說或者小說家的筆下。
“不錯,不錯!”默啜大是開心,細打量起來,這鷹不小,入手有些沉:“只可惜,死在我手裡!死在本可汗手裡,你也不冤了!”
就在這時,一騎飛馳而來,來人飛身下馬,跪伏在地上,喘着粗:“啓稟可汗,中受降城攻下了!”
“中受降城給拿下了?”默啜眼睛猛睜得老大,哈哈大笑:“好啊!我在這裡射鷹,默矩和咄悉匐卻在射中受降城!吉兆,吉兆!”
人不夠開化,對鬼神吉兆之事極是迷信,羣臣也是高興,過來道賀:“可汗洪福齊天!光大大突厥!”
默啜飛身下馬。:手把鷹拋給親衛:“給他一袋馬**。讓他潤潤喉。再詳細說給我們知曉。”
親衛遞一囊馬**。報信兵士謝過恩。接過。一口氣喝光。默啜極好。讚道:“這纔是我突厥地勇士。喝起馬**也有一股狠勁!不象唐人那般細嚼慢嚥。跟個女人似地!”
這話逗得羣臣大笑。緊接着就是一片頌揚之聲。
默啜揮揮手。羣臣停下來。默啜這才道:“說。說詳細點。”中受降城事關全局。他自然是要弄個明白。
應一聲。兵士細說起來:“經過幾天地激戰。我們在中受降裡沒什麼進展。天佑大突厥。昨天晚上三更時分。中受降城裡失火。我們趁機猛攻。終於把唐軍趕出了中受降城。”
“城裡失火?”羣臣有些驚奇。緊接着就是一片歡呼聲:“天佑大突厥!天佑大突厥!”
等到羣臣安靜下來,默啜問道:“抓了多少唐人俘虜?”
兵士一愕,遲疑着道:“回可汗,沒有!唐人趁亂逃走,我們追之不及。”
“可汗,快下令吧!我們這就趕去,準備迎接唐軍的反撲!”羣臣催來。
“這幾天有沒有唐人的援軍?”默啜眉頭一皺。
“有!一共來過兩撥,都不過是千把人。”兵士實話實說:“不過,昨天晚上右廂察追擊唐人敗軍時,遇到一大隊唐人援軍,黑夜之中具體有多少人不清楚,估計有也七八千人。”
“七八千?”默啜沉思一陣,道:“看來,我們真的是打了唐人一個冷子,他們還沒有來得及調來大批地援軍。不過,他們的援軍已經快到了,他們的目的是要奪回中受降城!傳令,兵發中受降城!”
中受降城關係太重要了,唐朝肯定會調集大軍反攻,只有把唐軍的進攻打退了,突厥才能在漠南站穩腳跟。
命令一傳下,突厥大軍立時開動,向着陰山開去。從天空望去地話,陰山以北的草原上千軍萬馬開動,蹄聲如雷,聲勢不凡,極爲壯觀。軍隊之後就是數十萬突厥百姓,騎着馬,趕着牛羊,亂哄哄的朝陰山而去。
漠南是他們的家園,不時爆發出“回家嘍!”的歡呼聲。
默啜率領大軍趕到陰山,迅速從道口通過,來到山南,飛速朝中受降城趕去。
再說張所,他們一出城,就給默率軍猛追。他真想回軍廝殺,可是想到廝殺的話,很可能讓默矩起疑,只得忍住了。打了這麼多年地仗,就沒有象這次,有實力不准你用,那感覺還真是憋屈。
“等見到大帥,我一定要問個明白!”張所暗中下定決心。
正在他爲難之時,一隊唐軍殺來,逼退突厥軍隊。這支唐軍趁勢追去,直到突厥大營,方纔退出。直到這時,這支唐軍的將軍過來相見,一抱拳道:“楊思見過張將軍。”
聲音尖細刺耳,讓人聽着有些不舒服,張所眉頭一擰,立即想起來了,楊思就是去年平定安南的太監。此人雖是太監出身,卻有勇有謀,是方面之才,張所忙回禮道:“楊將軍援手之德,張所感激不盡,這裡謝過。”
楊思忙道:“張將軍言重了,不是我援手,我這是奉命行事,前來接應張將軍。張將軍,大帥和監軍在等着你呢。
“好!我這就去見大帥和監軍,問個明白,他們究竟搗什麼鬼?”張所一拍額頭,一抱拳道:“楊將軍可知曉?”
整個過程楊思勖都參與了的,當然知曉,不過他卻不能說:“張將軍,等見到大帥和監軍,你自個問吧。”
張所知道他的口風緊,問不出來,只得不問,跟着楊思去見張守。趕到山洞時,天已經亮了,張所一步踏進去,只見張守正趴在石頭上睡得正香。在他旁邊有一個不到二十歲地年青人,睡得正沉。
不用想也知道,這個年青人就是監軍。儘管張所知道監軍很年青,就是沒有想到是如此的年青,很是詫異,不由得多瞧了幾眼。
就在這時,張守和陳晚榮先後擡起頭來,打量一眼,張守站起身,哈哈一笑道:“張將軍,你到了!快請坐!”
張所忙“見大帥!見過監軍!”
張守扶着他坐下來道:“給張將軍來一碗滾燙的馬**,暖暖身子。”
“大帥,您的意,我心領了。”張所直奔主題:“請大帥告訴,爲何要讓我們這麼做?”
陳晚榮接過話頭道:“要你這麼做,因爲要讓你成爲此戰的頭號功臣!”
“臣?”張所有些想不明白:“監軍,我可是打了敗仗,能有功麼?不給軍法治罪,就是萬幸了!”
“監軍說得沒錯,們這是在演戲,爲的是要讓默啜南下。”張守坐下來,給他詳細介紹起來:“默啜這次雖然帶領傾國之兵南下,可是,他到了陰山以北就不走了,只令默矩前來攻打受降城。你想呀,要是默啜不過陰山,我們沒法下手。我們一動,他肯定北遁,到那時,我們的困難就會大很多,我們這是設法要調他過陰山。”
張所恍然,愣了愣道:“大帥,您就選中我張所了?要我們演戲?”
陳晚榮接過話頭道:“沒錯!中受降城是三座受降城裡最重要地一座了,用來作餌很有誘惑力。一開始,我們是想丟一些城區給突厥人,打成膠着,就可以調動默啜南下沒想到,默啜太過狡猾,他居然不上,只派了咄悉匐前來。我們沒辦法,只好叫你把中受降城丟掉。”
張所吸口涼氣:“大帥,監軍,我可以問個問題麼?丟掉中受降城,是誰的主意?真夠大膽的!”
對這個主意,他不能說錯了,就是太大膽,讓人有些受不了。
張守看着陳晚榮,哈哈大笑起來:“監軍,你聽聽,有人說你瘋狂!張將軍,監軍的膽子比你想象的還要大,大得多。監軍是想,萬一中受降城不能調動默啜南下,就把另外兩座也丟掉。”
“全丟?”張所吃驚得猛地站起來,眼睛瞪得老大,看着陳晚榮,連話也說不出來。
城市,在冷兵器時代,那是非常好的據點,丟掉容易,奪回來難。象陳晚榮這般設想,用三座具有很高戰略價值地城市調敵南下,不是驚人,是可以嚇死人的想法,要張所不驚詫都不行。
張所感到喉頭有些發乾,生澀地問道:“大帥,監軍,有沒有把默啜調動?”
張守搖頭道:“現在還不清楚,還得等一等。估計,默啜也該收到消息了。”
默啜率軍南下的消息以最快地速度傳到張守手裡,張守一看完,右拳重重砸在石頭上,牙齒咬得格格響:“默啜呀默啜,你這隻狡猾的老狐狸,任你有千般本事,也上當了!監軍,我們成功了!”
陳晚榮也是振奮,蹦起來,笑道:“默啜動了,我們也該準備動手了。我們調集的幾十萬匹戰馬,看來是派不上用場了。”
這次作戰是以追到漠北進行準備的,李隆基下令,在北地調集了近五十萬匹戰馬,一旦要追到漠北去的話,這些戰馬就會派上大用場。如今,默啜上當了,越過陰山南下,這些戰馬用不上了。
“那不更好麼?”張守反問一句。
陳晚榮沉吟起來:“我們什麼時間開始收網?”
王忠嗣估算一下道:“陰山地道口不多,默啜的二十五萬大軍通過至少需要兩到三天時間。在這之後,還有幾十萬突厥,他們通過的速度會慢很多,估計需要五六天。我們收網的時間,至少要在十天以後去了。”
“我也是這麼算的。”張守同意王忠嗣的算法。
“十天以後?”陳晚榮眉頭一擰,道:“但願皇上能頂住壓力!”
十天時間,中受降城丟掉的消息足以轟動天下,羣臣地上書,老百姓的怨恨聲四起,李隆基承受的壓力會很大。
陳晚榮說得沒錯,李隆基正面臨着他登基以來的第一個考驗。
“有事早奏,無事退朝!”高力士在羣臣見過禮後按照慣例吼一嗓子。
“皇上,臣有本奏。”一個大臣出班,提高聲音道:“皇上,臣聞中受降城丟了,請皇上發兵,奪回中受降城!”
馬上就有大臣跟着道:“皇上,中受降城是大唐抵禦突厥的重地,極爲重要。若是中受降城丟了,大唐將面臨無險可守地境地,請皇上從速發兵。”
皇上,張守年青無能,陳晚榮不足二十就監軍,資他們擁兵自重,不去救援中受降城,纔有此慘禍。”一個大臣跪在地上,聲淚俱下地道:“皇上,該當行軍法,撤換張守,問罪陳晚榮。”
“皇上,中受降城一丟,北地震動,百姓怨聲四起。”又一個大臣上奏:“皇上,請派郭大帥統兵,方可挽回頹勢。”
郭虔因爲吐蕃大捷,聲望直線上升,在羣臣中享有崇高地威望,以他們想來,中受降城丟掉,非郭虔不能挽回敗局。
聽着羣臣激切的言辭,李隆基右手不由自主地伸進了左袖筒,裡面正是陳晚榮他們的聯名上書。李隆基暗想道:“陳晚榮,你地膽子也太大了,這樣的主意你也想得出來!你還真夠敢想的!朕現在可是爲難了!”
要想讓羣臣不再上奏,只需要把陳晚榮他們的上書出示即可,只是,這是最高軍事機密,李隆基肯定不會這樣做。不讓羣臣知曉內情,只能和羣臣鬥智了。
“這事,朕自有決!”李隆基緩開口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一城一地的失與得,無關整個戰局。”
馬上有臣子打斷他的話道:“皇上,一城一地是否關係整個戰局,這得視情況而定。
中受降城大唐在北地地防禦核心,中受降城一丟,大唐數十大軍將陷於無險可守的困皇上,如此大事,豈能草率,還請皇上聖裁。”
“守?怎麼守?朕說過要守麼?”李隆基頭一軒,反問一句。
一戰,李隆基要求進攻,要解決默啜的四十萬大軍。李隆基的戰略意圖實現的話,整個北地都不會有大規模地戰事,根本就不需要守了。
只是,這種戰略圖不能說給羣臣知道。
不過,李基這一反問,還真把羣臣給問住了,不知從何說起。
李隆基抓住這一機會道:“朕再說一次,一城的得與失,關整個戰局。這事,還在朕的掌控之內。此事不再議,散朝!”
也管羣臣的反應,站起身就走。要是不避開,他們還會說個沒完:“姚崇,宋,來一下。”
姚崇、宋應一聲,跟着去了。
身後傳來羣臣不甘心的呼喚聲:“皇上!皇上!”
來到鸞翔閣,李隆基要二人坐下來,問道:“中受降城一事,你們怎麼看?”
姚崇回答道:“皇上,此事非常嚴重。中受降城事關全局,丟失的消息傳來,不僅朝中大朝議論紛紛,要求換將,就是長安百姓,也是成羣結隊的上街,高呼‘奪回受降城’。臣恐羣情激憤,會生禍亂,已命長安丞加強戒備。”
“就這樣吧!”李隆基點點頭。
宋請罪道:“皇上,臣身爲兵部尚書,負有不可推卸地罪責,請皇上準官。”
“辭官?”李隆基有些驚奇,笑道:“宋,你雖爲兵部尚書,此事你沒有責任。”
這麼大的事情,總有人得承擔責任,宋這個兵部尚書沒有責任,那麼誰有責任呢?姚宋二人不由得好奇了。
李隆基從袖筒中取出奏章道:“所有的玄機都在這上面。”遞給姚崇。
姚崇接在手裡,一看完,眼眼一下子瞪大了:“陳晚榮,他他他,他居然這麼大膽,敢這樣誘敵?”
用中受降城誘敵,雖是個高明的主意,卻需要極大的膽子,姚崇自問也沒有那個膽量,不驚訝都不行。
宋看完,也是驚奇得眼珠快掉出來,摸摸額頭,感嘆道:“我素知陳晚榮地膽子很大,就是沒有想到,他的膽子居然這麼大!大得讓人不敢想象!”
“他們是怕朕治罪,這才聯名上書!”李隆基一破陳晚榮他們地用意,道:“若真要能調動默啜南下,不要說一座中受降城,就是把整個北地丟掉,朕也頂得住。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以李隆基的才智,不會看不到此舉地好處。土地和軍隊來說,當然是軍隊重要,只要軍隊在,丟掉的土地城池可以收回來。沒有了軍隊,什麼都沒有了。只要把默啜地軍隊殲滅掉,不要說區區一座中受降城,就是漠北之地也是唐朝的。
“請問皇上,前方可有戰報到來?默啜有沒有上當南下?”姚崇一向穩重,可是這事太重要了。花了那麼大的代價,要是沒有把默啜調動,那就太不值了,也不由得急切起來。
李隆基還沒有說話,高力士捧着一份戰報進來:“皇上,前方急報。”
接在手裡,李隆基一瀏覽,道:“默啜的大軍南已經南下,正在通過陰山。在這之後,還有幾十萬百姓,陳晚榮他們是想一網打盡,不僅要把默啜的大軍殲滅掉,還不能讓突厥的百姓逃掉一人。”
“皇上聖明!”姚崇和宋不由得大是振奮。
李隆基擲地有聲的道:“此戰過,可保北地百年無戰事!該怎麼做,不需要朕再說了吧!”
“臣明白!”姚宋二人很是興奮的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