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臨山時,已經戌時了!
原本這是一片荒涼之地,此刻卻圍滿了官家的人。
四周的地面上,都插着數幾十的火把,將這片漆黑廢墟的地方照得十分透亮。
京兆尹在,大理寺少卿在,就連刑部上任不久的侍郎也在。
更加奇怪的是,連禮部侍郎沈長欽都在。
這案子,跟禮部掛鉤嗎?
紀雲舒和景容從馬車上下來,那些官員便上前作揖。
“王爺怎麼來了?”
開口的,是大理寺少卿餘大人。
此人就是一個笑面虎,官腔打得十分圓潤,做人也十分滑頭。
原本只是大理寺裡頭一個撰寫記錄的小文官!
升職之路,短短半年。
厲害!
就連大理寺卿都有些忌憚他,生怕這人一路攀升,將他正主的位置也給奪了,那就遭殃不得了。
所以,大理寺卿明面上是個主,暗地裡,卻討好這個比自己低兩個品級的大理寺少卿。
景容瞅了他一眼,並不喜此人,轉而問京兆尹。
“大概何時能完?”
“估計要等明天響午了,最快的話,明日一早。”
“動作稍微麻利些,最近天氣不好,若是棺材淋了雨,就不好辦了。”
“是。”
京兆尹轉過頭,就吆喝着手底下的人抓緊時間。
一旁的餘大人則臉色僵硬!
紀雲舒默默的站在景容身旁,看着那些人用刀將墳頭上雜亂的樹枝一一砍下,又瞧着有人舉着火把準備將碎草燒得更乾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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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喊了一聲——
“慢着!”
一聲制止!
拿着火把的幾人,雙手一抖,火把險些掉了下去。
衆人紛紛朝紀雲舒投來奇怪的目光。
這……是那位紀先生?
她不是戴着面具的嗎?
那張白皙的臉蛋,還真像個女人!
忽略這些奇怪的目光,紀雲舒淡定的走了過去。
與拿着火把的那幾個人說:“屍體在地底下埋了十四年,屍身早就腐化了,只剩下一堆白骨,雖說人骨比較堅硬,卻也脆弱的很,若是用火燒這上面的草,地面起了明火,溫度一高,會影響到棺材裡頭的白骨,驗屍辨別相貌,就會難上許多。”
這一解釋,大家才恍然!
“原來還有這種講究啊!”
京兆尹忙不迭的讓人將火把撤去,直接挖土起棺就行。
“幸好紀先生提醒,不然就糟糕了。”京兆尹佩服得不得了。
“紀先生”這個頭銜,在失蹤案和此次曲姜的事件後,已經打響了。
這樣一位人物,大理寺少卿餘大人怎麼能站在一旁閒着?
上前就獻媚道:“早早就想與紀先生說上幾句了,只是先生太忙,本官也不好打擾,今日真是有幸。”
有你妹的幸!
微笑迴應,不答!
隨即就將目光投向沈長欽的身上。
將來的二姐夫。
“這位,是沈大人吧?”
沈長欽是禮部侍郎,性子自然也嚴謹溫和一些,點頭,禮貌拱手:“正好。”
“早就聽說沈大人爲官清廉,辦事有條有序,而且相貌也端莊,果然如此。”
“先生過獎了,本官倒是不如先生,瞧先生查案,纔是真的讓人佩服,至於相貌端莊,不過是一張皮囊。”
禮部的,就是禮部的。
說話的方式和用詞就是不一樣!
紀婉欣將來嫁給此人,日子必定過得其樂融融!
紀雲舒點了點頭,沒有再回應了。
在人對話間,景容的臉都黑了、臭了!
千年的醋罈子就是這樣,不管何時何地,都能打翻。
這剛送走一個蘇子洛,怎麼又來了一個沈長欽?
不過景容也不惱。
這時,有人喊了一聲:“出來了。”
一看,最左邊的地方挖出了一副棺材,正用粗繩綁着往上拉起。
大夥全部圍了過去,火把也靠了上去。
笨重的棺材緩緩拉了上來,穩穩當當的放在了地面上。
空氣裡,頓時散發着一股朽木味,和陳年蒼朮的味道。
紀雲舒在棺材前走了兩步,旁人都擰着鼻子,她卻若無其事,勾着手指在棺材上輕輕的敲了幾下。
“這是楠木的,比較厚實,密度很小,裡頭,應該沒有進水。”
“密度?”京兆尹不明。
“暫且用沾了水的紙,將棺材蓋的口子封起來,再擡回去,明日再開棺。”
她囑咐道。
景容眉心一皺:“爲何要用沾水的紙?”
“爲了不讓裡頭的白骨受到空氣污染,而且,這大晚上的一路擡回去,必定沾滿溼氣,所以,用沾了水的紙封口,以毒攻毒吧。”
啥?
聽得雲裡霧裡!
旁人撓腦不懂,景容卻已經習慣了,那些稀奇古怪的詞,他聽得多了去。
京兆尹的人按照紀雲舒的吩咐,很快處理好了這副棺材,擡去了城西那座空閒的宅子裡。
緊接着,又挖出了好幾副。
時間一點點過去,深夜的大山上,自然也冷了許多。
可是紀雲舒不敢離開,生怕這些粗人處理棺材不當,導致裡面出問題。
所以,她只能整晚都留在了臨山上。
當然,她不走,景容也不會走,景容不走,那些官員也不敢走。
直到第二天清晨,67具棺材,全部都挖了出來。
紀雲舒隨着最後一具挖出來的棺材一同去了城西的宅子。
在此之前,景容拉了她一把:“休息一會吧。”
“我不累!”
“固執的女人。”
“……”
她查案子就是如此!
沒吃沒喝三天三夜都有過。
最後,景容只好也跟着她一塊去了。
城西那座宅子,叫竹溪園,面積雖然只有容王府的一半大,但佈局卻十分好。
和這宅子的名字一樣,有竹子,有小溪。
安靜極了!
壞境也好!
只是後院內,整整齊齊的擺放着67具棺材,着實有些滲人。
紀雲舒將京兆尹的人都遣散了,說:“在人像沒出來之前,你們就不用過來了。”
“不需要幫忙?”
“暫時不需要。”
“哦,好!”
京兆尹朝景容拱了拱手,便帶着人全部走了。
餘大人和沈長欽自然也走了。
回去睡覺咯!
寬敞的後院裡,就只剩下紀雲舒、景容和他的幾個隨身侍衛。
“67具,十四年了,也都是燒死的,若要一一畫出來,一年的時間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