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雲舒立刻轉移話題,將焦十娘和刑西揚的兩樁案件卷宗遞給了他。
“案子還沒結,你先看看吧。”
衛奕空蕩蕩手原本有些尷尬,正好接過那兩份卷宗,打破了他心底剛剛泛起來的失望感。
卷宗打開,看了起來。
一邊看,他那好看的眉心也時不時的輕蹙了幾下,大致瞭解一遍後,才輕輕合上,放在了手邊。
擔心:“所以,兇手還會再殺人?”
紀雲舒神色凝重,“若判斷得沒錯,可能會。”
衛奕憂心忡忡:“要是再出一樁命案,此事怕是瞞不住了,到時候京城裡的百姓便會人心惶惶,還有不到五天的時間就要到商會節了,京城裡人會越來越多,只怕還會牽扯出什麼別的事情來。”
擔憂也不是多餘的。
畢竟兇手是個變態,任何可怕的事情都有可能會做。
紀雲舒沉聲:“現在京城各處都已嚴密看守,若兇手現身,自會被擒。”
“那兇手要是已經離開京城了呢?”
“不會的,一個心理扭曲的人,若是不完成她早就安排的事,就算是死也不會罷休的。”
“舒兒。”他喚了她一聲,說,“不管怎樣,你也要保護好你自己,你若出了事,我在這紫禁城裡還如何安心?”
“我知道。”
衛奕又忽想到了什麼,眼眸微垂,笑了下:“其實……你身邊有景容護着,我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你有危險,他就是豁出性命也會救你。”
竟帶着幾絲苦澀!
紀雲舒看着他,心底是泛着酸楚,不知該如何迴應他。
緩時——
衛奕努了努脣,眼神真誠又帶着憂傷,從口中認真的道出一句:“我也能。”
我也能!
這三個字,幾乎承載了他對紀雲舒的全部心意。
究竟多重的感情,才足以讓一個人說出這三個字來?
她心裡無比的內疚。
內疚自己不能用同等的愛去回報他。
以至於所有的話到了嘴邊,就成了一句“謝謝”。
這時——
原本烏雲密佈、陰沉沉的天忽然下起雨來。
雨聲淅淅瀝瀝,拍打在亭頂的瓦片上、樹梢上、地面上……清脆空靈。
清爽冰涼的氣息將熱氣從地面沖走,漸漸升起了一層白霧,縈繞而上,撲在空氣裡朦朦朧朧,宛若仙境一般。
亭子外的紗幔被風拂起,漣漪起伏。
紀雲舒起身,走到亭子邊,仰頭看着密密麻麻如珍珠般大小的雨,這一刻,彷彿也沖洗了她心裡最近來的悶沉和煩惱。
衛奕走到她身邊,側眸看着她。
那張精緻的側臉,映入他眼簾。
他多想永遠這樣看着她,陪伴在她身邊,哪怕只是遠遠的看着,也值得,可是,從他接下那份聖旨開始,他們之間就註定隔了一道紅牆,就連想要見面,都要在不停的盼望中等候。
紀雲舒注意到了那雙炙熱的目光,側頭迎了上去。
四目相對!
久別的凝視,這一刻竟五味雜陳。
紀雲舒好看的杏眸微顫了幾下,卻和以往一樣溫和。
衛奕嘴角溢出一抹笑,“見你一面,實在太難了。”
聲音冰冰涼涼。
紀雲舒,“那以後我有時間就進宮多來看看你。”
“那也不用,你忙完刑部的事,還是多多休息吧。”他望着綿綿細雨,輕沉道,“紅牆綠瓦,煙雨朦朧,久身其中,亦有無奈。”
聲音雖輕,但並未被大雨蓋去。
紀雲舒更是一字一句聽得清清楚楚,她問了他一句:“你後悔嗎?”
“不後悔。”他幾乎脫口而出,“我也沒有後悔的機會,上天幫我選的這條路,總是沒有錯的。”
“是啊,上天不會有錯,你是一位好皇帝。”
他笑了下,“半年前,景容也跟我這樣說過。”
“那證明,他沒有說錯。”
“或許吧。”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位好皇帝?因爲這半年來,他做的事太少了,一切決定性的事幾乎都是景容在拿主意,而他所做的,就是學。
不停的學!
他希望有一天,自己不負衆望,真的能成爲一個好皇帝。
兩人在那裡站了好一會,雨卻越下越大!
看天色也不早了,紀雲舒讓太監去給她取把傘過來,她準備要出宮了。
“再等等吧,等雨停了再走。”衛奕說。
“這雨恐怕一時半會停不下來。”
“那……”就別走了。
最後四個字,他還是沒有勇氣說出來。
話到嘴邊,還是嚥了下去!
這會,小太監送來了一把傘。
“紀先生,傘拿來了。”
將傘遞上!
她接了過來。
可是剛要撐開時——
衛奕忽然握住她的手腕。
嗯?
她渾身一震,順着抓住自己手腕上那雙骨節分明的手,視線緩緩往上移動,直到對上了衛奕略帶憂傷的眼神才定住。
那樣的眼神不僅憂傷,還流竄着一股佔有慾。
“衛奕?”
他說:“下這麼大的雨,時間也不早了,你現在出宮去容王府恐怕天都黑了,不如……今天就留下來吧。”
還是說出來了。
“……”
“你放心,我會讓人去通知景容,舒兒,留下來吧。”
接近於懇求的語氣。
她腦子是懵的。
答應?
不答應?
可是,她好像在衛奕面前永遠都無法殘忍的直接去說不。
而這會時間,天確實已經有些黑了。
最後——
她點頭了。
衛奕開心得不得了,全都寫在了臉上,抓在紀雲舒手腕上的手也遲遲忘了收回。
直到她自己抽離出去。
小太監幾個擡來步輦,衛奕卻說:“給朕一把傘,朕想跟紀大人多走走。”
“是。”
二人撐着傘,兩道身影步入雨中。
一高一矮,之間的距離隔着不遠,也不近。
朝着至安殿去了。
一路上,兩個太監行在前頭提着燈籠帶路,後頭也有太監宮女們跟着。
二人便在中間。
雨中的紫禁城,依舊燈火通紅,撐着傘步入其中,倒也有幾分美景,甚至讓人有些貪婪。
這一路上,衛奕時不時的打量她,與她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近……若是不是頭頂的兩把傘碰在一起,他真恨不得衝進她的傘下,將她牢牢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