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仙仙站起身,斜睨他一眼,"我記得住。只是要讓鴻賓樓恢復可不容易:一得讓生意好;二得弄回被車家佔去的地方;三得讓我爹和哥哥回來接手生意。"
她又衝夥計們揮揮手,"先去忙吧,以後的事兒以後再說,還不知道要忙幾天呢。"
二胖和程浩風一個去了後院,一個上樓準備他晚上的節目,三花還懶懶的蜷在大堂的椅子上。
胡仙仙正想說三花幾句,她已站起身,攏了攏頭髮,很是精神抖擻的向外迎去。朝外一看,胡仙仙不由失笑,是四個書生前來住店。
三花熱情的引他們進屋後,三叔公問:"四位公子,你們的姓名、籍貫請與我說一下。"
那四個書生朝三叔公拱手爲禮,但還不待他們開口,三花已搶着說:"他們分別是葉贊、杜諄、阮紹倫、馬爍,都是皖州景春縣人氏。
他們是約了幾個同在陵州城明倫書院讀過書的好友一起赴京趕考。
他們在我們這兒住一晚,等明天人到齊了就出發。"
三叔公照樣寫上,其中一個書生問:"請問老伯,你爲何不向我等證實一下就照那位姑娘所說來寫?"
他笑而不語,又有一位書生端詳了一下三花,"我見這位姑娘有些面熟,難道你們未卜先知,料到我等會前來住店,而讓她來打探我等境況?"
三花甜笑着去端茶水,胡仙仙故作神秘的地對他們說:"我等俗人哪會未卜先知?是我們這兒有位活神仙,他說你們都將高中,有蟾宮折桂之分的人自有神明護佑。他得了天帝旨意,說你們將來此住店,他便提前在此等候,以便關照你們。"
那四個書生竟都信以爲真,問他活神仙在哪兒,三花就說在二樓,他們就都讓三花快帶他們去。
他們走後,三叔公和胡仙仙相視一笑。
過了一刻鐘,程浩風氣乎乎的下樓了,"胡仙仙,你胡說什麼?明明是三花天天往學堂跑,這才熟悉他們,偷聽到他們談話,怎麼說成是我告知你們的?"
"你說過你是神仙,難道不是?你哄我的?"胡仙仙很無辜地忽閃着大眼睛。
程浩風鼻子都快氣歪了,"我是爲你而來!他們又不是文曲星下凡,我哪知道他們考不考得中?更別提什麼能當多大官兒,能娶幾個老婆了…真是,煩得要命!"
在他抱怨的時候,胡仙仙見門口有一老一少兩個女人徘徊許久,就問她們,"大嬸兒、姑娘,你們是要吃飯還是住店?"
那個姑娘低着頭由大嬸牽進來,大嬸說:"我們住店,要一間上房給我小姐住,我住大通鋪。"
三叔公問他們姓名籍貫,那大嬸猶豫了一會兒才說:"我是太和縣馬蔡氏,這位是我家李二小姐。"
在三叔公做着登記的時候程浩風一直在打量那位姑娘,但她的頭低得讓他看不清臉,他就偏下頭去看。
胡仙仙見他那樣子,心說:裝得個清高樣兒,見着姑娘就顯出猥瑣相了吧?但胡仙仙沒空嘲笑他,她看見又有幾個人進店,她忙着去招呼客人。
進店的客人爲首一人腆着肚子,穿金戴銀,挽着他的是個妖嬈的年輕女子,他身後還跟着六名精壯僕從。
胡仙仙笑問:"這位老爺是住店呢,還是吃飯?"
那女子笑答:"我們住店。"又衝三叔公說:"我家老爺就是泰興城裡有名的珠寶商,姓潘,名諱宗強。我們要一間上房,六個大通鋪鋪位。"
三叔公"唉呀"一聲:"這可不巧了,上房都住滿了。潘老爺你將就住一下廂房,行嗎?"
潘宗強一瞪眼,"你沒聽清楚她說的?我潘宗強是住廂房的人?你趕緊給我騰一間出來。"
三叔公爲難地看向胡仙仙,胡仙仙滿臉堆笑的對潘宗強說:"潘老爺,你看看別的客棧還有沒有上房,行嗎?都是主顧,我們鴻賓樓也不好意思讓別的人騰房啊。"
"小模樣兒長得還行,咋說話就這麼難聽呢?你不好意思讓他們騰房,你就好意思攆我走啊?" 潘宗強湊到胡仙仙面前壞笑盯着她看。
胡仙仙無奈地說:"這怎麼能叫攆你啊?你看這不是還沒住下嗎?"
"好,有個性!敢得罪你潘老爺,你這鴻賓樓是不是不想開啦?"潘宗強對着胡仙仙一伸大拇指,用誇讚的話恐嚇着人。
程浩風一直在注意看那低着頭的小姐,聽這邊鬧起來就冷喝一聲:"做人不講理,還不如當條狗!"
潘宗強的六個僕從一下子向程浩風圍攏,他毫無懼色地說:"你們想打我?爲條狗賣命,你們真不值啊?"
他的話惹得潘宗強憤怒地指手畫腳,可潘宗強冒出嘴的不是吼着讓手下打程浩風的狠話,是"汪汪汪……"
那六個僕從傻了眼,本來挽着他胳膊的妖嬈女子驚叫着摔開潘宗強的手。
胡仙仙笑得彎腰,那潘宗強滿面怒容,跳着腳罵人。
可他說出口的只有“汪汪汪……”,他急的狠抽自己嘴巴,嘴巴里冒出的還是隻有“汪汪”聲。
他越罵,胡仙仙笑得越暢快。其他人也笑得前仰後俯,就連他自己的僕從也想笑又不敢笑地憋成一臉怪相。
三叔公卻沒笑,他焦急地對猶含怒意的程浩風說:"程道長,我們開門做生意的人可不能開這種玩笑啊。"
和氣生財,做生意是得忍氣吞聲。程浩風不得已收了法訣,厲聲說:"再敢蠻不講理就讓你真變成狗!"
潘宗強扭扭脖子,乾咳幾聲確定自己沒發出“汪汪”聲才怒吼:"你這個妖人,我找和尚來收了你!"
程浩風一聽,又捏起指訣,那位低着頭的小姐趕緊攔住他,"別爲個房間傷了和氣,我讓出上房就是!我和奶孃同住廂房。"
"我哪能和小姐住一間房?我還住大通鋪吧。"奶孃忙阻攔她。
那小姐說:"我不想與陌生人合住,奶孃你還能陪我說說話。"
她說着話,就不知不覺的擡起了頭,那潘宗強一看清她模樣就不自覺的吞口水,連程浩風也看得有點癡。胡仙仙瞧着她修眉俊眼的秀麗面容也心下暗贊,真似個玉雕的人兒。
妖嬈女子拉拉潘宗強,"她要讓,我們還不住了呢。這陵州城比鴻賓樓好的客棧多了去了,走吧。"
潘宗強拂開她的手,圍着那小姐轉了一圈,"就住這兒,我怎麼能拂了這位小姐的好意呢?"說完就大笑着往樓上走去。
那小姐主僕二人也往樓上去了,胡仙仙輕聲對程浩風說:"這位潘老爺對你的李小姐不懷好意啊,你可得想辦法保護好你一見鍾情的這姑娘。"
她本來只是想調侃一下程浩風,可話一出口才覺出自己的話裡含有幾分醋意,不由地微紅了臉。
程浩風倒沒在意這些,他正色說:"這個潘宗強哪用防?那李小姐只是面目太像我一位故人,我爲此多看爲她幾眼,可不是什麼一見鍾情。"
胡仙仙心虛地一笑,掩飾着自己剛纔的失態,"像一位故人?這藉口也真是拙劣。"
他想要辯駁幾句,但胡仙仙已迎上剛進門的客人不理他了,他無奈搖頭。是故人,她也是他的故人,此來會遇上很多故人,所有一切都會偏離他預定的方向。
胡仙仙對那剛進門的高個兒疤臉的男人和矮胖光頭的男人說:"二位客官,只有廂房和大通鋪了,你二位能將就嗎?"
那個高個男人看看周圍後說:"就住一間廂房。"又對登記的三叔公說:"我們是景陽縣的高二和高三。"
說完兩人就往樓上走,沒提半個過分要求。
胡仙仙對着他們的背影感嘆,"看着這兩個人面相挺兇,沒想到還挺通情達理的"。
"他們是急着辦事兒就不想惹人注意,哪是通情達理?嗬,沒想到小小的鴻賓樓竟也魚龍混雜。"程浩風冷笑着說,胡仙仙白他一眼,全然不懂他那些莫名其妙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