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仙仙與麥家的商隊一起出發,行了兩個多月,到得離凌山不遠的一個沙漠綠洲小城。這一路上她與商隊中的人同吃、同住、同騎馬,她沒有用法術,不想讓自己顯得怪異。
她屢次問麥塔哈和那些商隊中走了很多次這商道的老手力,他們都不清楚這香料到底是運去怎麼提煉香精的。胡仙仙也對幾塊香料樣品反覆琢磨,卻也沒琢磨出個結果。
這綠洲小城中到處都是葡萄架,此地天氣雖酷熱,庭院中卻還涼爽怡人。見胡仙仙又對着那幾塊香料發呆,麥娜莎端了一碟葡萄乾來讓她吃東西,歇會兒。
胡仙仙收好香料,和麥娜莎邊吃葡萄乾邊閒聊,“這才二月二十三吧?怎麼就這樣熱?三伏天可怎麼受得了。”
麥娜莎指指頭頂上的葡萄架說:“你可說錯了。這葡萄剛發嫩芽兒,等最熱的時候也是葡萄成熟的時候。那時候,葡萄藤的濃蔭正好遮擋烈日,就坐在這下面吃着用凌山雪水洗淨的葡萄,那感覺又清涼又甜美。”
胡仙仙輕笑,“等回程的時候,我真得好好感受一下。凌山不是距此地還有兩千多裡嗎?雪水能流到這裡來?”
麥娜莎的神色莊重起來,“能啊,當然能。這都是凌山神女的功勞,沒有她就沒有這一路上的這些綠洲小城。”
胡仙仙忽然想問清楚這凌山神女是不是凌若風,“沒有她就沒有這些綠洲小城?凌山神女是一個人修成的神女呢?還是就是凌山的化身呢?”
麥娜莎懵了,“人修成的?還是凌山化身?我不懂你說什麼。胡姐姐,你也是仙女,你是認識她嗎?”
胡仙仙有點尷尬,“我不認識凌山神女……我其實不能算神仙。要在天庭有所司職的才叫神仙,我只是機緣巧合擁有法術的一般人。”
麥娜莎眨着大眼睛說:“不是就更好呀。凌山神女要守護凌山方圓萬里百姓的安危,一定是沒有私情私慾的,而胡姐姐你是可以有愛戀之人的,這樣我哥哥纔有希望嘛。”
胡仙仙不知該怎麼回答,只有乾笑。
恰巧這時麥塔哈走來,“你們聊什麼呢?怎麼提到我了?”
麥娜莎朝哥哥一伸舌頭,“不告訴你。”
胡仙仙正在想找什麼藉口走開,麥塔哈卻說:“仙仙,你知道嗎?我今天在酒館兒裡聽到個關於凌山神女的故事,才知道她竟是漢人。”
胡仙仙心中一震,麥娜莎問:“真的嗎?胡姐姐剛纔正問起凌山神女的事呢,哥哥快講。”
胡仙仙本因這一路之上麥塔哈照顧得十分殷勤,不願與他接觸太多,想盡量避開他。此時卻顧不得避嫌,同麥娜莎一起催促他講述凌山神女的故事。
凌山神女本是中原一位大丞相的女兒,生得清麗無雙,性格又高潔冷傲。向她求婚的人很多,但她一心修道,不理睬那些人。
後來,當朝的太子殿下也喜歡上了她。太子殿下求皇帝讓她當自己的太子妃,皇帝下旨讓二人成婚。
凌山神女抗旨不從,皇帝爲了皇家顏面要將大丞相一家滿門抄斬。這時,一位御使大人爲大丞相求情,還聯合其他官員一起爲大丞相求情。
皇帝見官員聯名上書也不願爲了兒子的私事擾亂朝綱,就想放過大丞相一家人。可沒有得到凌山神女的太子殿下不肯放手,但他又不敢違逆父親,他就出了個很惡毒的主意。
這位太子殿下的主意是:只要凌山神女證明她自己是神女,他就不會對她起非份之想。
他的要求很苛刻,必須要讓凌山神女做到三樣事。
第一件事:凌山神女要投入烈火之中,從火中取出一個皇后放入的金戒指。
第二件事:潛入冰潭之中,取出一枚皇上投進去的玉佩。
第三件事:飛入高空之中與太子放飛的一羣鶴一起跳一支舞。
太子殿下說,她若能完成這三件事,他就絕不再糾纏她。
凌山神女法力高強,從烈火中取出了戒指,從冰潭中取出了玉佩。但她對於與鶴在空中共舞這一項要求有些爲難……
聽到此處,胡仙仙的心劇烈跳了兩下,胸口有些悶疼。她皺着眉頭,按住心口。
麥娜莎見她臉色蒼白就問她,“胡姐姐,你怎麼啦?是爲凌山神女的命運揪心嗎?”
胡仙仙勉力一笑,“是呢,麥少爺講得太動聽了,我都不知不覺聽入迷了。”
麥塔哈有幾分得意的笑說:“仙仙,你別擔心,凌山神女會沒事的。吃點葡萄乾,穩穩心。”
他繼續講述起來,胡仙仙卻聽得不是很在意了。她已清楚,凌若風就是凌山神女。只不過,在傳聞中改變了一些細節。
胡仙仙憑着白迴風的記憶知道,一千六百多年前正是中原的禮朝之時。凌若風的父親確實是丞相,她確實冷拒很多青年才俊的求婚。但那個威逼她成婚的人不是太子殿下,而是皇后的弟弟,是皇上的小舅子,不是兒子。
凌若風的父親一直認爲皇后的母系掌握太多權力,多次暗中要皇帝削減外戚勢力。兩大家族早就因爭權奪利生了爭端,並不是只因凌若風拒婚就招來滅門之禍。
那位帶頭聯名上書爲丞相求情的人也不是御使,而是太師,這位太師又是丞相的連襟。此生的葉賽英,前世的殷可盈正是太師之女,也正是凌若風的姨親表妹。
這樁拒婚之事不僅牽扯兩個大家族,也是造成了近二十年的官員派系和皇親派系爭鬥。殷可盈對龍嘯風因愛生恨,最終會牽連那麼多人,此事也是個開端。
但胡仙仙心中悶痛不是因爲這些,是真受傷了一般。她又沒有察覺到有什麼陰魂之類暗中襲擊,就猜想自己是因嫉妒而引發心痛。
她是有點嫉妒凌若風,因爲凌若風最終能達成在空中與鶴共舞的要求,全靠程浩風暗中助力。
程浩風之父是翰林院編修,平時多得丞相提攜。他向歸家探親的程浩風說起此事,程浩風與凌若風幼時也是玩伴,當然就答應暗中幫凌若風。
凌若風當時已能輕鬆在空中飛掠,飛入空中不難,難的是要在空中翩翩起舞。更難的是要與鶴共舞,那些鶴都是皇后之弟馴養的,怎麼願意隨凌若風起舞?
程浩風以自己與鳥獸通心的天賦,配合法術,讓鶴隨自己安排而舞。
他還讓鶴託着本來不擅舞蹈的凌若風,在空中如彩蝶穿花叢般輕盈飄舞。那一舞,看得衆人如醉似癡,連讚歎都忘記。
凌若風曾多次拿此事在白迴風面前顯示自己與程浩風早有淵源,深厚感情不是偶然相遇的白迴風可比。白迴風對她的舉動,常常都只是淡淡一笑。胡仙仙暗罵自己怎會有如此強烈的心痛之感?妒忌心也太強,確實是不如白迴風寬厚。
就在胡仙仙腦海中閃現出程浩風助凌若風與鶴共舞的一幕時,她驚見凌若風就在眼前。
凌若風一身銀白道袍,輕挑眉稍,眼中含着淺淺笑意,“當年一舞,京城轟動。七師妹,你知道嗎?"
胡仙仙渾身僵了僵,都沒明白自己是醒着還是做夢。
凌若風又微昂着頭說:"當時還有文人作詩——‘九天仙子不染塵,靈鶴斜飛昇天門。再難見得清妙影,爲尋玉人上崑崙。’可見當時盛況啊。"
胡仙仙腦袋裡暈暈的,而凌若風自顧自地說下去,"你猜這首詩引發了多少事?還真有些輕狂少年爲見我一面,往那些深山老林亂跑呢。七師妹,你可知當日三師兄也爲我的曼妙舞姿入迷呢?”
胡仙仙漸漸想通了此處已是凌山地界,這是凌若風的地盤,她可以隱去身形、聲音。胡仙仙心中氣惱,剛要說幾句譏誚她的話,凌若風手中拂塵突然向她心口掃來!
凌若風的幻影忽然不見,胡仙仙的心口卻真切的在疼。
麥娜莎高興拍手的聲音驚了胡仙仙一跳,她搖着胡仙仙的手臂說:“胡姐姐,你不覺得氣悶了吧?那位天神幫凌山神女完成了與鶴共舞的要求,打敗了霸道的太子,他們一起真正成神了。這結局好吧?”
胡仙仙拍拍麥娜莎的手,勉力笑着:“好,好,很美的故事。娜莎,你放開我……我可能在這裡有些水土不服,得去休息一下。”
胡仙仙沒聽清麥氏兄妹說了些什麼關心話語,她急匆匆的衝進房間。長喘幾口氣後,略平穩心神,趕緊打坐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