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浩風深蹙雙眉,誠懇致歉:“大師兄,當年是我故意縱放黑龍,才致使你在衝擊更高修爲的時候慌亂收功,爲了追捕黑龍遭火焚之厄……”
聽到這些,馬鳴風表情沒有多驚詫,不是他早知道這些而不驚詫,是他根本沒反應過來到底是什麼狀況。心思聰穎的紅兒,頭腦靈活的馬爍早就驚愕不已地望向胡仙仙。
胡仙仙向他們微一頷首,表明程浩風所說的是實情。
馬鳴風愣怔很久之後,才訥訥問道:“三師弟,胡姑娘,你們先起來,好好給我講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胡仙仙看向程浩風,一身半舊的藍色道袍襯着他蒼白的臉,讓他看起來有幾分清苦,又有幾分憔悴。他的眼中有愧疚之色,更多的卻是如釋重負之感。
她知道他是想在自己消散之前,將以往的事都做個了結。她代他向馬鳴風細細說着當年的事,以及其中各種隱情。
馬鳴風隨着她的訴說,憶起當年的一幕幕舊事。他天資不高,他就更加刻苦勤奮地修行,他在後山鎮龍囚玄陣旁閉關多日,就將衝關讓修爲更進一步……
他耳邊傳來震天巨響,他不得不強行收功出定,去查看情況。鎮龍囚玄陣上的金色光罩已破,一道黑影破空而去。
他意識到這是黑龍脫逃了,也不管自己能否勝得過黑龍就勇往直前一心擒住黑龍。
黑龍臧玄蛟受多年鎮壓,法力仍是不弱,馬鳴風想攔阻他的去路都難,更別說擒拿他。
急怒攻心的馬鳴風那時顧不得師父的交待,本來修爲還不足以使用鎮煞令“倒逆陰陽”這一招的他,耗盡元氣用出那一招。
天地失色,黑龍臧玄蛟被鎮煞令阻住去路。雖說只阻住了很短的一段時間,但也足以讓師父晁玄同和其他師兄弟發現鎮龍囚玄陣出了事。
晁玄同帶着其他弟子趕到的時候,黑龍臧玄蛟已衝開鎮煞令的阻撓,引一團烈火怒燒馬鳴風。
如果不是晁玄同及時出手相助,馬鳴風就會魂飛魄散更別說修成地仙。雖是修成地仙,卻畢竟是此身已亡,且得到的結果與他付出的勤苦努力並不對等。
馬鳴風看一眼胡仙仙,又看着程浩風苦笑起來。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他性格迂直,常受同門中人嘲笑,而程浩風從沒嘲笑過他。較之讓他有些嫉妒的龍嘯風,他和程浩風有幾分親兄弟般的情義。可這位關係最爲親近的人,竟然是他當年受害的間接兇手!
馬鳴風迂直而誠實,他說不出那種"當年的事已經過去了就讓這些事煙消雲散"的場面話,他如塊石雕一般站着。
馬鳴風心裡沒有怨憎程浩風,但他也忘不了功敗垂成的無比遺憾,更忘不了烈火焚身的痛不欲生!
胡仙仙看向這對沉默的師兄弟,含淚向馬鳴風請求道:“大師兄……馬真人……浩風當年那樣做,都怪當時身爲白迴風的我亂了他的心性。請你責罰我,無論你如何責罰,我都絕無怨言。”
馬鳴風本是魂體,心神激盪之下有些站立不穩。見這情形,馬爍忙搬了把椅子給他坐。
“馬真人,你是神仙我是凡人,但看在都姓馬的份兒上你能聽我一句勸麼?”
馬鳴風木然地看向馬爍,馬爍說道:“你們神仙不是常說一切皆有定數嗎?程道長當年也沒想到他會給你引來殺身之禍,對吧?你其實不恨他,對吧?當年的事兒已經改不了啦,要是再少了份兄弟情義那可就損失更大了。”
馬鳴風默然不語,紅兒微笑着柔聲道:“往事難改,還是多考慮以後纔對。胡姑娘,程道長你們也別太過自責。你們請罪,馬真人卻是很難治罪啊。”
馬鳴風長嘆一聲,揉着自己的腦袋說:“你們兩個倒真會勸人,我是真不想爲這些跟三師弟變得生分。唉,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治罪……”
他說着就向程浩風和胡仙仙擡了擡手,“你們兩個快起來,這麼跪着讓我心煩。”
胡仙仙謝過馬鳴風后,又扶起程浩風。
馬鳴風指着程浩風道:“三師弟呀,你那性子真是太彆扭了!”
胡仙仙見程浩風的臉色更蒼白了些,忙挽着他的胳膊說:“他心裡壓的事兒太多了,怪我不懂爲他開解。”
馬鳴風“嘁”地一笑,“他心裡壓的事兒是挺多,你到如今都還不知道他曾經求他父親向你家提親吧?”
胡仙仙把屬於白迴風的記憶都翻了個遍,她和程浩風只有若有似無的一點情愫,確實並沒有談及過婚事。
馬鳴風斜睨一眼程浩風,對胡仙仙講述起來。當初,白迴風入門沒到兩年,有一次和程浩風下山辦法會。法會歸來不久,程浩風就向師父告假下山回家。臨行前他問馬鳴風若是男家到女家提親,是不是必須要自己父母同意,當時不明其意的馬鳴風隨口就說當然是啦。
等程浩風回雲華觀後,馬鳴風見他心情低落他才說自己想娶七師妹但他的老父死活不同意……
胡仙仙將程浩風的手挽得更緊了些,低聲問他:“是不是從那之後,你父親又病亡了?再之後,師父又贈你慧心玉劍提點你莫要掛念兒女私情?你和白迴風越來越疏遠,你又不甘心和她就此無緣?”
程浩風低下頭,抿緊嘴脣說不出話。
馬爍倒大聲說:“嘿,胡姑娘,這麼說起來倒真應該怪你呢。你前世當白迴風的時候就把程道長迷得暈暈乎乎啊,居然爲了你做那麼多事……”
馬鳴風“呔”一聲打斷馬爍的話,“可不許這麼說我七師妹,不管是她前世還是今生,都是個好姑娘。”
“是我當年不懂處事,心性又很浮躁,才釀成不可挽回的惡果……”程浩風開口接話,他的嗓音低沉到有些沙啞。
胡仙仙躬身對馬鳴風笑言:“我記得大師兄對師弟師妹們最是關愛,我提個小要求,請大師兄一定答應,好不好?”
馬鳴風向她一笑,示意她只管說就是。
胡仙仙將程浩風往馬鳴風面前一推:“大師兄這會兒一定看見他就有些心煩是不是?說不氣他又心裡始終有些不舒服,真要打他呢又下不去手,那我就把他先帶走,好不好?”
馬鳴風極是讚許地點着頭說:“這正好,本仙這會兒還真不想看着這個彆扭的苦瓜臉。”
胡仙仙得到同意後,也不問問程浩風,拉起他就飛掠到綠蠟河邊。
“浩風,當年你還真想過爲白迴風求老父去白家提親?”
程浩風眸中仍滿是散不去的愁緒,他愴然遠眺,沉聲道:“往事悠悠,我都不知從何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