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再壓籌碼

胡仙仙心中有些發涼,但她還是以眼神制止了喬楚詩繼續說下去,她再叩首,“全憑王爺做主。”

見她沒有催促慎郡王早日行事,其他人也不好催促,待其他人告辭,慎郡王也離去後,胡仙仙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住處。

她麻木的洗臉洗腳,木然聽周嬸歡喜說着這次仙仙一舉成名,鴻賓樓重新興旺是遲早的事。

她直挺挺的躺在牀上,連翻身的力氣也沒有,她沒有睡着但也不想睜開眼睛。她任憑自己的思緒的在一片空茫中發散,不去理頭緒也不猜結果,她的整個心都在渾沌中。

第二天,胡仙仙早早起來去郡主用過的小小廚房準備早餐。準備好之後她問阿綠,王爺和老王妃在哪兒用早餐。

阿綠說慎郡王已出門去請爲老王爺辦祭禮的前國子監祭酒葛培棟。而老王妃已去城隍廟上香。

胡仙仙只得又問其他客人可否用早餐,出去問了一圈,阿綠讓胡仙仙把早餐送往秋陽閣。

秋陽閣中只有岑載道,喬楚詩和周管家在,周管家一見胡仙仙就苦笑,“好你個黃毛丫頭,竟然騙得我團團轉。”

胡仙仙將皮蛋瘦肉粥先送於周管家面前,“周伯伯,你既已知道真相就應該知道仙仙的苦衷了。你要想懲罰仙仙,仙仙也無怨言,可惜倒讓那夥土匪高興,丟了郡王府的面子。”

周管家哼一聲,“你是見王爺沒怪罪下來纔敢這麼說。幸好我一回來又接着去了宜州,要撞在了王爺氣頭上我這把老骨頭就算完了。”他邊吃邊搖頭。

胡仙仙緊接着把綠豆糕和紅棗枸杞銀耳湯端到岑載道面前,再將荷葉蓮子羹端給喬楚詩。

她侍立一旁聽三人慢談閒話,岑載道問起周管家這小花園是何時修的,怎麼他出外雲遊一年多就隔出這麼個園子。周管家說是他剛出去雲遊不久,就由他師弟曹備道提議修的。

“曹備道?他懂什麼?”岑載道將碗重重放下,隨即又覺不該在外人面前說自己師弟的不是,“曹師弟長於醫術,這風水之學他是一知半解,也怪我沒交待他不要隨意動王府的佈置。”

周管家問:“這小花園不好?曹道長說是按陰陽圖形來修的,並且屬陰的那半邊園中多栽白楊、垂柳、槐樹,正是夏日解暑納涼的好去處。而這邊屬陽的正可在秋高氣爽之時賞菊飲茶,並可多吸太陽正氣,到冬天能抵禦寒氣相侵。”

岑載道聽得直搖頭,“貧道無話可說,真已無話可說。”

喬楚詩聽得忍俊不禁,“曹道長是哄你們玩兒吧?誰說按陰陽圖形建個園子就能納陰聚陽?這秋陽閣還罷了,雖說沒什麼好處,但景緻還好也不損運勢。”

她指指夏陰閣那邊,笑出聲來:“那倒確實是個納涼的好地方,三伏天都會有一股寒氣。只不過這寒氣並不是純陰冰潔之寒氣,是怨魂聚結的鬱氣。”

岑載道說:“這陰陽形的小園還是個漏福壽,損運勢的所在,因爲這兩半園子各有小門通外面的大花園,裡面又有兩個小門互通,是把王府本來的榮貴正氣盡吸於此處。王爺會一時覺得呆此處身心舒暢有萬事皆能自己掌握的滿足感,但久而久之會……”

“會固執自負,陰狠猜忌?”胡仙仙脫口而出。

周管家忙向四處看看,又說:“唉,你呀,還好沒什麼看不清根底的人在這兒。”

喬楚詩皺眉說:“王爺確實不如從前能聽從勸告了。”

衆人一陣沉默,胡仙仙請一個小丫鬟收了碗筷後在秋陽閣與夏陰閣之間轉了幾次。她返回秋陽閣時問岑載道:“岑真人,這風水不好能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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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載道笑問:“胡姑娘還懂改風水?”

胡仙仙說:“並不懂。只是我想,風水之說並不該是花花架子,得有些實在用處才行。我方纔見這小園竟無排雨水之處,而因磚牆與外園隔開要流到外園也不行。”

周管家點頭說:“夏天暴雨的時候是要積好幾天的水。”

胡仙仙左右望望,“這園子本就不大,再隔成兩邊要挖溝挖井的空間也不夠,也不雅觀。不知能不能引豔彩軒外面蘆葦蕩裡的水來將這兒變作個小島?”

周管家說:“這不難啊,圍着這小園挖護城河似的挖一圈小溝就行。到時候在溝裡設幾個石汀步,涉水入園,王爺還會覺得更有趣。”

岑載道搖頭,“水聚陰氣,更惹怨魂。你說的只能解決排水問題。”

喬楚詩卻說:“倒也未必。那邊蘆葦蕩溼地的地下水是可通江河的活水,引水繞此園一圈,水又復歸蘆葦蕩中,終歸江河湖海。如此循環往復,陰陽和合流轉,不聚氣吸氣,也不散氣損氣,只有幽深園林的清雅靜逸。若是於溝中植上蓮花,更可令陰氣變爲清氣。”

岑載道自己繞園走一圈,回秋陽閣坐下後說:“等王爺回府我便與他商議此事。”

幾人又說些朝中風雲人物的逸事,胡仙仙盡力去聽明白,到午飯時又爲他們做了午飯。下午之時她求周管家給她兩錠銀子,兩個時辰出門的時間。

胡仙仙出門後去找高家村跟來的那夥人,很快就在隔王府兩條街的賭場裡找到了見她就要流口水的那個大鬍子高有山。她扯着他耳朵拽他出來,還讓賭徒以爲是他老婆找來了。

“別揪,別揪”,他哇哇亂叫,“還沒過門呢。你也太狠了!你在王府裡吃香的喝辣的,哥幾個手氣背,欠了一屁股債了。”

胡仙仙放開他,“別瞎嚷嚷,我給你送錢來了。”

高有山兩眼都放起光來,“在哪兒呢?我們彪哥都發火了,傳信來說要燒你的鴻賓樓呢。還是葉三當家的說相信我能撈着一大筆錢,纔沒動鴻賓樓,也沒讓我回去。”

胡仙仙聽得心“咯噔”一聲,聽到他們沒動手才鬆了口氣。她遞出一錠銀子給他:“山哥,這可是足十兩的銀錠,你別讓其他人知道,快拿着。還有呢,大錢暫時還沒有,但很快就會有!”

她又掏出一錠銀子:“這錠銀子你換成銅錢跟大夥兒分了,再請些小地痞來這王府周圍唱歌謠。”

“唱歌謠?唱什麼?王府的人大戲都聽得多了,還稀罕聽歌謠?”

“你別管,只聽我的去辦事。”她又拿出一張紙:“讓他們照這上面唱,你先記熟,好教他們。”

高有山拿着紙顛來倒去,“我不識字啊。”

胡仙仙長嘆一口氣,正要說話,忽見有個人影晃了一下,她忙拉着高有山走回他們住的小客棧。她關上門,燒了那張紙。

高有山被她的舉動弄得莫名其妙,“你燒了幹嘛?到底唱不唱?”

胡仙仙又摸出一個小玉佩遞給高有山:“山哥,這玉佩也還值點錢,你拿去當了。請你立刻帶人去城外等着,我一出城你就讓人來劫持我,不管我是一個人出城還是和一羣人出城,都來劫持我,行嗎?”

高有山摸摸頭,“咱們不是一夥的嗎?”

胡仙仙收回玉佩,“你到底聽不聽我安排?”

高有山搶回玉佩,“聽,聽。”他見胡仙仙要走,忽然說:“我纔想起件事兒。彪哥沒動你們鴻賓樓裡的人,他把趕車的那小子抓了,拷問他你到底有沒有佛寶。”

“栓子哥?我就只是坐了他的車。”胡仙仙叫起來。

高有山說:“可你這段日子和他走得最近啊,你來泰興也是坐他的車來的。這小子把你送到之後也沒趕着回陵州,他到了宜州就留在那兒拉活兒。彪哥前天才找到他呢,這小子還死不承認自己是栓子,說有全認錯了人。有全會認錯人?彪哥最看得起的手下就是有全,彪哥常說有寶都沒有全機靈……”

胡仙仙回想起高有全黑黑瘦瘦的樣子,他是比高有寶更機靈。程浩風能一眼看穿高有寶,但他沒看穿和一般魚販沒兩樣的高有全。高有全甚至和那些去長康縣收魚的魚販一樣有一身魚腥味和一雙被水泡得發白起皺的手。

腦子裡掠過程浩風的名字她就想起程浩風的樣子,她甩甩頭,將他的樣子甩出腦海。

她對高有山說:“山哥,你是實誠人,你得聽我的,我會讓你發大財的。記得,快出城,越快越好。”

交待好高有山後,胡仙仙先回周管家的屋子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而後去見慎郡王。她在書房外等到天黑,慎郡王回來了。但慎郡王接着就換衣服設宴招待皇上派來送祭禮的太監,接着又是與岑載道談事。將近亥時,慎郡王遣走奴僕,讓她進書房。

慎郡王斜瞟她一眼,手指輕敲書案說:“本王要歇息了,你有何事必須在亥時前說完。”

胡仙仙平靜地說:“你很想有一番作爲的,只是顧慮太多,我今天下午本來想找些人唱些所謂的天機預言歌謠讓你打消顧慮。”

慎郡王輕笑,“是那種吹噓本王是真龍應世,將救萬民於水火中的歌謠吧?岑師父還說陰陽園改建,說是能引水養龍氣,保龍飛昇上天化五爪金龍。似乎,還是你給提的建議?”

胡仙仙一撇嘴,“我只說過如何排積水,不讓那園子在雨季受澇災。至於引水養龍氣的話,是岑道長自己添加的,他也是不想你蹉跎歲月,磨滅雄心。”

“磨滅雄心?本王已是富貴至極,還要怎樣的雄心壯志?”

胡仙仙沒回應他的反問,而是直直逼視他的眼睛:"老王爺爲何要偷換佛寶?是聽人得了佛寶就能得民心吧?沈先生爲何不願做官,而爲郡王府的事盡心盡力?是想扶持一箇中興之主出來,流芳百世被人傳頌吧?王爺身邊的人都想自己的主子能是天下之主,那樣的話,他們就不是混飯吃的清客而是一朝元老了!”

“你,你竟敢誣衊本王?”慎郡王正想叫人,忽愣一下後輕聲問:“你說什麼佛寶?你連已然逝去的人都要誣衊?我父王偷換佛寶,這種謠言誰會信。”

“潘宗強能讓我知道,也會讓別人知道,要是我和潘宗強都死了,總有人會傳出去。到時候,就算我們死了別人也會知道你就是爲了隱瞞消息殺我們滅口!”

“傳言又怎樣?皇上還不至於爲了傳言就滅我。”

“善福寺的法略大師可極得皇太后敬重,而法略大師又一向與圓明觀的觀主皮專道真人不和,這皮真人可是岑真人的師兄。"

見慎郡王還是無動於衷的樣子,她接着說:"王爺,當你的左膀右臂一個個被斷掉,你會怎樣?並且,老王爺一向敬佛,喜聽僧人的謀劃,善福寺不是沒發覺佛寶有異只是不好明說。而你遠佛近道,早已讓他們有所怨言,只要有人指證,善福寺的僧人會不追究你?”

慎郡王冷着臉默然很久,忽然摸着鼻子一笑:“你這幾天倒是聽了不少風言風語,可你自以爲的天大機密,在這王府裡不過是底下人發牢騷的屁話。再臭的屁話也變不成鐵證,本王都懶得理他們。”

“是嗎?各個藩王府的人都不怕被皇上挑出錯?那你們時時小心謹慎的提防什麼?我出去找人,你又派人跟着我幹什麼?"

胡仙仙靠前一步,繼續說:"你不僅怕皇上說你干預地方政務,也怕你的親信們在事成之後拿這這些事來脅迫你,架空你的權力。你不想被人壓制,既不想被皇上壓制也不想被沈先生一干人等壓制。”

“被人壓制,不能痛快按自己所思所想去做,這等人生實在無趣!”他眼中燃起豪情,隨即又變得冷厲:“那你還煽動他們不停的向本王施加壓力?還用從前密事來要挾本王?”

“我有辦法讓潘宗強和我要挾不了你,你可以讓沈先生以禮佛爲名,帶真佛寶去悄悄換回贗品。反正你也很清楚那些佛寶對修行人來說是寶貝,對你而言全無用處。”

“你這麼說是以爲本王會捨不得將佛寶送回?父王當年是想以此寶籠絡佛門在番邦的一個教派,而本王只親近道門,不想再去籠絡他們。本王明日就派人送歸佛寶,看你還有何花招?”

“我沒有任何花招。王爺,接下來的事得靠你們。"

慎郡王哈哈大笑:“出了任何毗漏,本王可都不會承認與此事有關。”

胡仙仙輕輕點頭,慎郡王塞給她一包東西。而後,慎郡王大怒着叫來家丁,要將胡仙仙連夜攆出城去。胡仙仙哭着跑向喬楚詩住的客房,接着哭訴求援。

喬楚詩爲胡仙仙求情,慎郡王同意不攆她。胡仙仙向他們敬獻致謝之茶,慎郡王和喬楚詩皆被迷暈。胡仙仙沒費多大週摺就以喬楚詩和王爺吵翻要連夜回瓊蓮宮之名出得王府。

喬楚詩的兩個弟子一輛車,喬楚詩和胡仙仙一輛車,出城門時守城軍士見是瓊蓮宮的人也很容易就放他們出了城。馬車行在月光朦朧的夜色裡,胡仙仙心中嘆道,終於出城要付之行動了,雖結果難料,但也有一搏之力不是任人宰割了。

她只盼高有山能劫住自己,自己順勢入夥把喬楚詩當‘投名狀’,才能再入高家村當內應。還有,喬楚詩的兩個弟子的武藝可別太高強,要不然高有山可打不過她們,劫不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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