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嬸聽了女兒的話愣一下,很久之後才帶着哭腔說:“你要我氣死了你才甘心,是不是?”
胡仙仙撫着胡嬸的背,安慰着她:“娘,要是我的命運註定是那樣,又何必強行扭轉?程道長也沒說讓我離家修行,我一樣可以陪你。也許我真的是顆黴星,我修道之後就不屬於這個家。說不定可以讓這個家脫離黴運漩渦,興許還能跟爹和哥哥團圓。”
胡嬸攥住女兒的手說:“生意不是越來越好了嗎?你爹和你哥哥能不能找到那是說不準的,但你是切切實實的在這兒。我不願意再想那些難以實現的事,我就想你能好好的守着我。”
胡仙仙長嘆一聲:“好,我守着你。娘,我會讓你晚年過得很好的。可是娘,你別再逼我嫁人了,行不行?”
母女倆又說了很多家庭瑣事,胡嬸說累了,就沉沉睡去。
胡仙仙走到窗邊,看着天上一輪圓月,想起今天是十月初十。往常這樣既非月缺又非月圓的半月之夜應該能睡得很香,可她今夜怎麼一點也睡不着?不是怕做噩夢,是怕什麼呢?是怕去修道嗎?
日子一天天的過,麥塔哈也來告辭,他們要去海邊運香料。
麥塔哈走的時候看着胡仙仙戀戀不捨地說:“仙仙,你好好考慮一下合開餐廳的事。如果你願意,我幫父親走完這一趟生意,等貨物全運回天方,我可以馬上返回陵州,以後只開餐廳再也不走商道。”
麥娜莎拉着兄長往前走,笑嘻嘻的回頭對胡仙仙說:“胡姐姐,我們等幾天要將香料運回泰興府,到時候經過陵州還住在鴻賓樓。等我們再來的時候,你可一定得給我哥治好病啊。”
胡仙仙笑笑,沒有回答。三花看着他們遠去的背影問:“麥少爺得了什麼病?”
二胖笑着看了一眼大牛,大牛哼一聲:“你看我做什麼?我又沒病。”
二胖笑說:“怎麼沒病?三花,我跟你講,大牛和麥少爺得了一樣的病。麥少爺的病得小姐才能治好,大牛的病得你才能治好。”
三花摸摸頭,“我?我能治什麼病?”
二胖往後院跑去,跑到後門口才說:“什麼病?相思病!”
三花聽了就要去打他,他閃進後門就關上門,三花氣得直擂門。
大牛朝三花招招手:“三花,別理他瞎說。我知道自己家裡窮,我不會對你有啥歪心思。"
三花氣鼓鼓的往外走:“我是氣你嗎?你家裡怎麼樣,關我什麼事?我長得醜,可我喜歡的是白面書生。這根本不是家裡窮不窮的問題,是人,人的問題。”
胡仙仙見三花走出大堂,就問:“你上哪兒去?又想偷懶?”
三花沒好氣地答應着:“偷什麼懶?麥家的人走了後也沒幾個客人要伺候,這些日子我腿都累斷了,就不許我歇歇?”
胡仙仙擺擺手,“好,歇歇去吧。”
大牛進廚房去了,胡仙仙呆呆坐在門口。一直笑咪咪地看着這些年輕人的三叔公說:“年輕就是好啊,有可樂的、有可愁的,真是多姿多彩。”
胡仙仙問他:“可樂的事當然好,可愁的事也好?”
三叔公說:“當然好啊,我這把年紀也沒什麼可愁的了,我都明白自己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不過就混吃等死,還愁個什麼?”
胡仙仙默默想着,愁是好,悲也好嗎?不悲傷的人也就感覺不到快樂,悲傷也是一種好。惹禍是不是一種好呢?……
她出神的想着這些的時候,栓子端了一盤菜出來:“小姐,這是我做的魚丸燒豆腐,大牛哥說還行。你嚐嚐,味道如何?”
她接過菜,一邊亂想着,一邊夾起一顆魚丸,放進嘴裡慢慢嚼着,栓子期待的看着她。
她嚼了很久,沒說好吃也沒說難吃。吞下去後,又夾起一顆魚丸,嚼着嚼着就頓住了,眼睛直直地盯向前方。
栓子擔憂地問:“咋樣啊?味道還是不行?”
胡仙仙眼珠也沒轉一下,栓子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見是程浩風在外面。
栓子就熱情地招呼:“程道長回來了?快進來坐。”
程浩風今日一襲藍中透紫的道袍,袍服襟口袖邊嵌有金線。他道髻高挽,髻插一支藍玉簪,整個人顯得俊朗瀟灑又飄逸出塵。胡仙仙看得有些發癡,也有些忐忑,他此刻看起來的確極具仙風道骨,而自己看了那什麼驚夢水晶後會不會也是這般?
他向栓子淡淡一笑:“貧道就不叨擾了。胡姑娘,請隨我去一趟圓明觀如何?”
胡仙仙馬上從癡癡的感覺中回過神來,一口回絕:“不去!誰知道你們會搞什麼陰謀詭計?我才過幾天安生日子,不想再惹事。”
程浩風仍是淡淡笑着:“貧道就在此等候,胡姑娘什麼時候想去,就什麼時候隨我去。”
胡仙仙站起來,帶幾分撒嬌的語氣說:“你要在我鴻賓樓門口耍賴,是吧?好,我怕了你。你就這兒給我看驚夢水晶不行嗎?”
程浩風語氣堅決:“不行。要想盡知前事,必須要我以靈氣引動水晶中所存之影像,得有個清淨地方纔行。胡姑娘知道我靈氣所儲已然不多,萬一被人打擾耽誤施法,我若靈氣不續會令此事功虧一潰。”
胡仙仙悶着頭不說話,三叔公語氣低緩地勸道:“我倒覺得可以去。仙仙,你去一趟也耽誤不了什麼。那啥水晶真有那麼神奇的話,你不就什麼都清楚了?我看你這段日子寢食難安,有些事……你早晚得面對。早些清楚是怎麼回事,就能早些安心。”
胡仙仙想了想,就隨程浩風走出門。走了幾步又回頭說:“三叔公,鴻賓樓的事請你多費心。”
三叔公點點頭,他們就大步離開。
到街上,他們找了輛馬車就往太和縣圓明觀駛去。在車上,他正襟危坐,她也沒亂動。坐累了,她就把自己蜷成一團。
到得圓明觀,程浩風引她進入一間小石室。室中有兩個蒲團,一張香案,香案上供着水果,擺着香爐。
程浩風先點燃香,持香拜了三拜,插好香。而後他又拜了三拜,再磕了三次頭。磕完頭起身後,他再次拜了三拜。
禮畢之後,他讓胡仙仙也如他同樣做了一次。
胡仙仙點燃香,香輕輕一繞,滅去明火後,持香拜了三拜。持香拜過之後依次插入香爐,她又拜三拜,然後跪下磕頭三次,又起身拜三拜。這一套繁瑣禮儀胡仙仙做得很敷衍,程浩風在旁邊看得滿臉不悅,卻沒直接說她。
她拜完後,程浩風讓她盤膝坐到右邊蒲團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