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妖脫逃,天已大亮,胡仙仙免不得急躁起來。她腕上運勁猛抖紅雪拂塵,甩脫那絞纏住的金刺。再御靈氣裹挾金刺飛射向前,想以他的刺去刺他。
兩道金光劃過牛馬市雜亂棚屋縫隙,直指羊妖玉枕、大椎兩穴。
胡仙仙也隨金光同至,凌空踢向他頭頂。她以爲如此殺招必然令他再無逃遁機會,誰知那金刺即將扎中他時,自動旋迴他手中。
她纖足觸到他頭頂,他反手握刺就扎!她足下微偏,他再次拔腿飛奔。剎那間,胡仙仙又失掉一次捕殺羊妖的機會。
這一次全因她心急而糊塗了,明知金刺是他本體之羊角所化還想回刺他,本體法器不傷主的道理都忘記,這不成了自己把武器送回給他?
街上行人漸漸多起來,羊妖專往人多的地方亂鑽,胡仙仙只能緊追不捨,不能御器傷人。殺那些羊有違天和,要是無故殺凡人就會直接招天譴。
東彎西拐不久後,羊妖到得東南方的城門口,眼看着他就要混在人羣中出了城門,胡仙仙凌空而起,厲聲高喝:“立即關城門!所有人見着穿白衣、拿金刺的男子立即退開五步!不聽令者,殺無赦!”
胡仙仙淡藍道袍上血跡斑斑,所持紅雪拂塵更是已被羊血浸透,真是恰如煞星降世,更似夜叉來犯。憑沖天殺氣震得守城衛隊懼怕,來不及詢問她身份就關上城門。路上行人紛紛看自己身邊有沒有可疑的人,見着白衣人就離遠點。
行人驚恐地亂跑,很快街上就空開。城門口只剩稀落少數人時,胡仙仙看清試圖往人多處躲的羊妖。
她豎眉定睛,御起慧心玉劍飛刺羊妖。羊妖心中頓起警兆,他來不及招架了,薅過正抱頭躥過他身邊的一名男子,擋向慧心玉劍。
“啊……”那男子面對突然的變故,頓時尖叫着跪倒在地。
胡仙仙憤恨不已,卻也只能轉換心念使劍刺偏。飛劍從那男子耳邊擦過,帶起一條血線。他的耳朵被劍氣劃破,只有條小傷口,但他以爲自己必死無疑,被嚇得昏過去。
就在這御劍稍偏的閃念之間,羊妖就騰身飛上城樓。他只要出了城,山林中會有人接應他,要捕殺他就更難。
胡仙仙心念所至,分身而出,本體與分身齊圍向羊妖。他此時沒混在人羣中,可以輕易圍住他。她如此做是明白羊妖狡猾,靠武力殺他不容易,分身後靈力雖減弱,卻能較容易困住羊妖,讓他不得再逃,便於擊殺。
街上行人們就近躲進屋裡,他們很害怕又很好奇,膽大的人就伸頭出門張望。他們只見四個女子團團圍住一個男子,不明白先前那個血袍女子是什麼時候找來三個幫手的。
羊妖一直在逃躥,他們沒看清他的樣貌,此刻被圍住後手忙腳亂地招架,不得脫離包圍圈,他們才略看清他的樣貌。他身形修長、面容俊秀,俊秀到有幾分陰柔。他們不明白這麼個美男子怎麼惹上那幾個母老虎了,就自以爲是地推測因他太過多情才惹禍。
幾番攻守下來,胡仙仙探出這羊妖功力約在地仙等級,他能從程浩風手裡逃脫,再從自己手裡逃脫,都只因他詭計多端。
羊妖左肩被慧心玉劍削去一大片肉,後背被紅雪拂塵撣傷,應變得漸漸遲鈍起來。在一元渾真簪熒光拖住他左腿,他側身避讓霧隱無隙網之時,慧心玉劍又刺向他肋下。
他眸中閃過一絲狠厲,以金刺挑開霧隱無隙網的同時,用另一根金刺盪開一元渾真簪,卻是對慧心玉劍沒有避讓。
他不顧一切朝收網的彭清越衝去,因她收網再撒網的時候,不經意間留出個空檔。他要從空檔衝破包圍,跳下城樓而逃。
慧心玉劍刺中了他,鮮血從他肋下噴涌而出,緊接着“噗喀喀”脆響傳來,是他肋骨已斷裂。這一劍令他傷得很重,卻並不是致命傷。他要以自損的方式,獲得逃脫機會。
“逃?看你還往哪裡逃?”胡仙仙伸手揪緊羊妖后領,將已跳城樓的他抓住。
他躍下城樓時因傷重靈力不續,翻滾了幾下才穩住身形,要不然會被摔死。他翻滾時穩住了身形,卻令得下墜速度變慢,胡仙仙俯衝直下抓住他。
她心中怒火熊熊,只想殺他,早沒了活捉他拷問的心。抓住他後就反手一扔,將他扔在城樓上,再騰身而回御起慧心玉劍直刺他心臟處。
在她還沒有躍回城樓時,羊妖沒趕着逃,而是咬牙掙扎着弓身站起,邪笑着扯開衣服袒露胸膛。
出劍後,胡仙仙看着這一幕略感錯愕,他這是主動受死?然而,她瞬時就閉上眼睛,沒空管他死不死!
原來他那緊身白衣褲是相連而穿,扯開衣衫的同時,褲子也從前面繃開。
慧心玉劍由心念所控,胡仙仙閉眼,劍就掉落於地。那些分身與她本是一體,當然也都同時閉眼。
羊妖趁機再跳城樓,胡仙仙聽到慧心玉劍落地的聲音,反應過來他是爲了逃跑才做這下流舉動。
她睜眼之時,羊妖已經落地,並踏地借力往前縱躍。他有傷在身無法凌風而飛,但縱躍得也很快,轉眼就是兩裡之外。
胡仙仙羞憤追攆,御劍而起。他邊逃邊將衣衫脫盡,赤條條地無恥奔躥。她不敢細看前方,慧心玉劍也就失了準頭。
她只得以心念收起分身,用霧隱無隙網撒去罩他。她很快就追上他,眼見就要把他罩於網下,他突然轉過身!
羊妖猛然半蹲分腿,挺腰往前扭送,滿臉都是狠決又淫 邪的笑意!
胡仙仙惱恨閉眼,高吼一聲御劍往前飛衝,不看他身體,亂刺亂劈!慧心玉劍劈刺出的威力很大,可惜擊中的不是羊妖,劈得幾棵大樹斷爲無數截。
羊妖再次得逃,沒想到他會這樣卑鄙,她氣得都快失去理智。女子的本能害羞感令她無法直視他,不但眼睛不敢看,連心中也生了羞怯意,還怎麼能捕殺他?
因了焦躁,她氣息不穩,竟是讓羊妖快要逃離她視線範圍。她在考慮要不要放棄追攆的時候,聽到有人喊:“七師叔……七師叔……”
她回頭一看,血無仇不知爲何挾着李公公追了來,她落身於地疑惑等他近前。
血無仇見了她懊惱沮喪的模樣後,忙說:“李公公說他還有人潛藏在火 藥局,必須要你陪他去取一樣東西才肯交待。我帶了他來城門口找你,已經聽百姓說了羊妖的無 恥行徑,你來讓李公公交待事情,我去追捕羊妖!”
他說着就把李公公往她旁邊一推,躍身去追羊妖。胡仙仙默認他的安排,他是男子,不怕羊妖耍無賴。況且羊妖已受重傷,他手臂只受輕傷,應該能打得過羊妖。
想着血無仇應該能捉住羊妖后,她也沒那麼着急了,冷靜一些後,扯住李公公胳膊問:“你說火 藥局還有你的人?到底要我陪你去取什麼東西?”
火 藥局是製造火 藥炮 彈的地方,一旦出事故,後果不堪想像。也不知李公公想要耍花樣才說服血無仇趕着來找她,還是真有什麼秘密向她交待。
“當然是取我的寶貝!我在牢裡受罪受夠了,他們又沒能救得了我,我不想再受折磨了。死吧,左右都是個死,不如在你們手裡死得痛快些。”李公公比之前見他時瘦弱很多,應該是在牢中受盡刑虐。
“好,你的寶貝在哪裡?我陪你去取就是。要是你能立功贖罪,或許可以保你不死。”胡仙仙想不通他爲什麼非得見自己才交待,但這不是細想隱情的時候,先穩住他再說。
“寶貝當然在寶貝房裡,就是我六歲入宮時割下來的身上那寶貝。”李公公說得平靜中有些悽然,只是陳述事實,爲身世傷懷。
因了羊妖的事,這番話在胡仙仙聽來就有些變味。她的臉變得通紅,瞬間又是慘綠,最後透着陰沉沉烏黑。
“怎麼?你不相信我的話?火 藥局裡的細作說是我安的,不如說是誠郡王安的,要不然我埋在宮裡的那些炸 藥從哪兒來的?你要是不答應我的要求,就等着大半個京城都被炸上天!”
李公公誤解她臉色變化的原因,神情陰狠地威脅道。
“咳咳……”胡仙仙輕咳兩聲將走神兒的原因掩飾過去,反問道:“相信你又怎樣?真陪你取回寶貝,你就絕對不會讓人亂炸?再說,在天牢裡你不交待火 藥局的事,幹嘛這時候給我們說?我憑什麼相信你?”
對這一連串的反問,李公公從容答道:“我這把老骨頭讓他們折磨得活不了多久啦,我也看出來了,不管是皇上還是誠郡王他們都沒拿我當人,我就想死得痛快些,少遭些罪。早死早投胎,死了跟寶貝葬在一起纔算全屍,下輩子纔不會缺啥。咱們雖是對手,可憑那幾天相處,我相信你不是壞人,不會耍我。”
胡仙仙聽不出他話裡的破綻,將他罩在霧隱無隙網中,拖着他往蠶室飛去。
離皇宮不遠的那處蠶室可不是爲了讓蠶上架結繭而設,是太監閹割後體弱畏風,給他們養傷的地方要佈置得如蠶室般溫熱不透風,代稱“蠶室”。
刀兒匠存留那“寶貝”,是等着太監們有錢了再來贖回去,至於一輩子贖不回去的,就是死無全屍。
太監們都挺注重死後的完整,李公公神情莊重地到得蠶室旁小屋,恭敬地給刀兒匠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