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正辦法會,瓊蓮宮來往香客很多,已出定的胡仙仙聽着嘈雜人聲,感覺自己的靈魂一半還在紅塵俗世,可另一半去了未知的空茫世界。
她怔怔看着掌心靈符,爲什麼聯繫不上程浩風呢?愣了許久,恰巧經過窗外的齊楚鸞見她神色異樣,詢問她怎麼了?
她這纔回過神說了狀況,並讓齊楚鸞試一試。
齊楚鸞寫好靈符,要發出去時竟也是絲毫感覺不到程浩風對應氣息,怎麼會這樣?
修煉之人即便身體死亡,也有更強大的魂魄,怎麼這般發靈符也感應不到氣息?彷彿徹底消失於世了。
胡仙仙憶起當年程浩風面臨生死魂銷的境地,她更加擔憂。
爲了證明不是瓊蓮宮的靈氣太稀薄纔會這樣,齊楚鸞出去試了試還是聯繫不上。
這般結果,胡仙仙不敢面對,整個人都像晃盪在空中,沒有一點點着落處。
他爲何突然就無法聯繫了?平時很有主意的胡仙仙完全慌了神。
臉色蒼白,眼神空洞,胡仙仙嘴脣輕輕哆嗦着,不知道該做什麼說什麼。
齊楚鸞安慰她兩句,又說再發給秦沐風和杜婉芷試試,皆在海底聖境,聯繫上他們,也就能探明程浩風境況了,結果都沒有迴應。
思索片刻後,齊楚鸞又對胡仙仙說:"估計是海底聖境出了什麼狀況,隔絕於天地靈氣之外了。應當不是程老祖出了什麼意外,還請寬心。"
她這麼一說,胡仙仙的心神稍微穩住了,爲了確認,她自己再發靈符給秦沐風、杜婉芷。只是等了許久,仍是沒有迴應。
始終難放心,向齊楚鸞告辭疾速飛往海邊,心急火燎到了海邊之後正在想,對海中情況並不熟悉的自己,該如何入海探詢情況。
徘徊沙灘上,想辦法之時,一道熟悉氣息靠近。
猛然轉頭,是一個全身籠罩在黑袍中的人向她走來。
定睛一看,此人黑袍如沉墨,袍邊和袖口有古怪紋樣,不似裝飾的圖案,倒似特殊符文。
胡仙仙心中一緊,來人功力明顯高於自己,暗暗防禦着。
"不必這麼緊張,只是來告知你程浩風他們的一些情況。"
來人就是墨金冕,輕描淡寫的話語中,有些微嘲諷之意。
胡仙仙疑惑看向他,等待他說出原因。
"他們只是在試驗如何把控空間亂流的時候,出了一點點小意外,來不及告知外界情況而已,並沒有出什麼慘烈的事。"
把控空間亂流?胡仙仙是靠着天生使命中的混沌之力無意識穿梭空間的,他們是想隨心所欲去掌握並利用時空亂流?
不論他們在做什麼,他們還安全就好。她相信墨金冕,因爲對於他們的安危,墨金冕也沒必要矇騙什麼。
胡仙仙,放下心來,向墨金冕道謝。
"你不用着急謝我,因爲他們出那一點小意外,也是我造成的。"墨金冕挑眉一笑,他在陰影籠罩下五官也看不清的面容,似乎也因此明媚了一點點。
胡仙仙再次道謝,向他露出感激的微笑。
她沒有問怎麼破壞程浩風他們的事造成失去聯繫,這讓墨金冕很沮喪,頗覺無趣。
胡仙仙不想去問,她不願面對和大劫有關的事,能知道他們還安好比什麼都重要,已不想計較造成這種失聯後果的原因。
縱然尋常見面也少,可清楚對方有事情在忙,而沒有在一起團聚和完全不知道對方境況如何,那同屬不在一起,但那種懸心的感覺完全不同。
胡仙仙是真的、真的害怕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程浩風的氣息,也正因如此,她寧願和程浩風疏遠一點,也不想面對他會消失的結果。
不在一起,至少你知道他還在還好,若是強行在一起,而要永遠的失去他,那麼不如不在一起。
擡眼望了望海天一線之處,蒼茫而渺遠,她心中默默祈禱,願他們能早些處理好難題,脫離目前困境。
感慨良多,但無人可以傾訴,轉身看了看墨金冕,已不想問他背後相關事宜,既關乎天地大劫,這種事太複雜了,少知道一些還能多安心幾日。
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墨金冕勾脣詭笑,她不想參與的事,會有很多別的事逼着她去參與,讓她不得不踏上既定的路。
回到了胡家小院,讓血無仇先回雲華觀潛心修煉,可能程浩風他們以後有用得着他的地方,而她則帶着幾個徒弟苦寂清修。
轉眼,又到三月二十二,下午之時,都慵懶地在院子裡休息,泥蛋兒急匆匆進屋,拿出信紙,憤然說:"大哥被撤職了!"
胡仙仙接過信紙一看,是胡勇剛被撤的軍中內部通報,因泥蛋兒是鄉勇統領,和軍中將士熟悉,才比別人先知道。
胡仙仙沒有說什麼,被撤了也好,即便哥哥不當將軍什麼的,還是能夠衣食無憂,反倒不用捲入是非漩渦。
這段時間已知曲春嬈和葉冠英在邊城相逢,因曲春嬈願爲他所付出的種種事,葉冠英再也不是對枕邊人不冷不熱,而是真的疼惜愛護了。
兩人還正式辦了婚禮,也不再費神去求子,商量領養一個孩子好好度過餘生。
明知韓澤熙是要削權,是要培植自以爲能絕對忠心順從的勢力,那麼沒必要再去爭些什麼。
誰知本想隱退就好,四月初五又再傳來消息,胡勇剛被抓入天牢了。
與他一同被抓的還有很多軍中將領,不僅有胡勇剛部下所屬派系的人,連已壯烈犧牲的樊鼎瑤舊部也有很多被抓,甚至一些普通士兵也被抓了。
給他們所安罪名主是,在平定藩王叛亂和徵番之戰中,剋扣軍餉中飽私囊。
胡仙仙又驚又怒,交代泥蛋兒和桑文秀幫忙管着徒弟們,再迅速飛往京城。
到京後,先去找了喬楚詩細問得知這一次被抓的將士非常多,而和胡勇剛相關聯的人被抓最多,具體有哪些罪狀,得去兵部和刑部聯合組成的清營正紀會審堂查。
這"清營"兩字的意思是清理軍營中的蠹蟲,“正紀”則是肅正風紀的意思,因是聯合了刑部、兵部審案,所以稱“會審堂”,由高有全監理,霍圖與車馳主審。
胡仙仙到了會審堂之後,得知杜諄也是這會審堂衆成員之一,單獨約他,聽他細講胡勇剛之案。
相比其他人剋扣軍餉、中飽私囊的罪名,胡勇剛的罪狀還要更多一些。
一是,征剿蟠龍寨土匪時,收受匪徒錢財,把惡棍、流氓招入軍營。
其二,縱容妻子收取了金銀器皿,給不符合發放撫卹銀兩的解甲歸田軍人,發了高額撫卹金。
其三,在平定王叛亂中,保存自己部下實力,不積極營救其它部的軍隊,只顧壯大自己勢力。
第四呢,徵番過程中,剋扣糧餉不說,還利用軍隊運輸私貨到番邦販賣,賺取錢財。
第五條,利用職權干涉對葉冠英通敵賣國案的審判,以及想給鄭天霸翻案,藐視皇威、藐視律法。
聽完這五大罪,胡仙仙欲哭無淚,每一條罪狀的背後其實是熱血拼殺,是丹心報國啊。
如果當時不招安蟠龍寨土匪,混戰下去,陵州和皖州百姓要遭多少殃?
蒯家那種暗勢力又還可以利用蟠龍寨,幹多少傷天害理的事?
那些兵痞有很多惡劣習氣難改,但其中既有治軍不嚴的原因,也有長期遭受排擠的原因。
若是一視同仁尊重他們,給同樣的待遇,又怎麼會不忠心朝廷,徹底順服?
至於葛淑美所收的金銀器皿,已經由程浩風退還。而那些冒領高額撫卹金的事,由兵部官員和地方官員在辦,胡勇剛沒有直接參與。
具體到陵州,是車昂以及廂軍統領在辦,胡勇剛是領軍的人,根本就不管後勤撫卹安置的事。
再說平定叛亂的事,當時除開程浩風、胡仙仙等修行異人,胡勇剛和樊鼎瑤出的力最多,也是做出正確決定,部署正確戰略的統帥。
戰鬥是爲了最後的勝利着想,如果東救西逃弄得混亂不堪,把人馬都拼光了,那的確沒有保存個人實力的嫌疑了,可一國的軍隊都拼光,那是軍人希望看到的結果嗎?
而徵番之時的糧餉問題,明明是陸煥邦彈劾程浩風十大罪狀,朝中官員不配合,沒有及時送來糧草和餉銀,纔不得不扣減。
但那扣減是將領和士兵都沒有吃的穿的,而不是胡勇剛個人扣下來私吞了,爲渡難關節衣縮食打硬仗,到頭來還背個貪名。
至於徵番之時帶私貨,那是順路收購的一些番邦緊俏貨物,送給考俳販賣,是表示對幫助他們的番幫人很感謝,也是爲了兩國友好邦交能持續,不要因爲扎措被逼參戰而破壞兩國情誼。
考俳是胡勇剛養父的女婿,也就是胡勇剛的姐夫,攻訐他利用軍隊運私貨到番邦售賣賺錢,明明沒有從中牟利,胡勇剛也百口莫辯。
胡仙仙反駁了那些罪狀後,杜諄說:"這些道理我們都明白,可是要加罪去整垮胡將軍,必然也設好陷阱了,要查證也難。還有那些和胡將軍他們在軍中奪權的人,往往不肯說實情,還巴不得再多加幾條罪出來。"
他說得也有道理,胡仙仙請他先回去盡力照料被抓的人,多探聽消息。
他走後,胡仙仙想直接再找韓澤熙理論,又怕事情弄得更糟,而程浩風又聯繫不上,想來想去只能先安撫葛淑美,讓她不要着急,不要如曲春嬈那般救夫心切而落入圈套。
做好這些,再找高有全,與其抽絲剝繭去細查,不如找準亂麻中的線頭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