瑣碎之事太多,只說幾個例子,比如衣飾搭配,椰樹妖和檳榔妖比胡仙仙還在意整體效果。
一身鵝黃紗裙,一支丹鳳朝陽釵,她們誇胡仙仙不僅豔光四射,還氣度威嚴,可仔細端詳後又說配飾太少。
“項間戴金縷七寶瓔珞,腕上戴紅瑪瑙手串才適宜。”椰樹妖朝放首飾的小房間走去,“我記得有金縷七寶瓔珞……”
尋了一會兒找來瓔珞給胡仙仙戴上,可怎麼也找不到手串。
“我記得沒有紅瑪瑙手串,算了,戴着影響寫字。”胡仙仙搖搖手往書房走去。
“讓上仙送來吧,我去傳信。”檳榔妖說着往外走。
“不用、不用,太麻煩了,他很忙,這裡又沒有珠寶作坊,難弄到的。”胡仙仙對首飾本也不感興趣。
檳榔妖不理解地歪歪頭,又問:“上仙對元君寵愛無比,想要什麼沒有?瑪瑙珠手串又算什麼?”
“不是要不要得到的問題,我用不着啊,又不參加什麼典禮要展示給人看,又不需要收藏起來等升值。”胡仙仙再次讓她不要爲這些事去打擾程浩風。
可她還有理有據地教導起胡仙仙來:“首飾不是爲了有用纔要的,是爲了美,是爲了襯托元君你的美!”
爲了美,爲了美……她們一直用這個理由試圖改變胡仙仙。
可胡仙仙始終冥頑不靈,大大咧咧地說:“那更沒必要了,在這裡又沒幾個人看得見我。”
椰樹妖也聽不下去了,加入勸說行列,“元君,美不是爲了讓別的人看!是爲了你自己保持美麗,留住上仙的心。”
“程浩風的心啊……留不住更好……嘻嘻……”胡仙仙搓搓臉,論身材容貌,她還真沒信心留住程浩風,那乾脆不靠那些了。最重要的是,留與不留皆沒有用,能最終有機會在一起纔有用。
她們哪懂其中曲折,檳榔妖有些氣憤地說:“我們是忠心耿耿爲你着想,多少凡人、妖精、仙女想住進蕊仙居?不牢牢抓緊上仙的心怎麼行?”
像個笨學生挨訓了,胡仙仙扯扯手指,傻乎乎笑說:“這個牢籠還有人搶着來?讓她們來好了,我正好想出去呢。”
檳榔妖冷笑道:“要肯放你出去還好,怕只怕上仙要強留着你,又要找一羣人來給你心裡添堵。”
這話讓胡仙仙心頭一驚,猛然想起沈竹君與韓澤熙的事來,可不是屬於:得不到的還想要,得到了的不想放,送上門的也不拒絕?
她爲人隨和,從沒把她們二妖當奴僕,往常讓她穿什麼戴什麼也只當說說笑笑解悶,可一提起這話頭兒,胡仙仙沉下臉。
“放不放都無所謂,我豈是會任人宰割的羔羊?你們去忙吧,不要再來書房打擾我。”曾經浴血奮戰,自帶殺伐之氣,震懾得她們不敢再囉嗦。
過了幾天,她們見胡仙仙又恢復愛說愛笑的模樣,嚴厲管教模式再次上演。
“元君,不能吃油炸的食品,易發胖、易長痘!”檳榔妖否決了胡仙仙的菜單。
別人喚奴使婢是享受,到自己怎麼成了被約束?胡仙仙拍拍額頭,好像自己天生缺了領袖氣質?想當年,連三花也不服她管呢。
沒吃上想吃的菜,胡仙仙奮筆疾書,當成發泄情緒。
可是椰樹妖又來勸她,不要寫太久,要起身多活動活動,總坐着、總低着頭,對身體不好。
當初嫌孤獨,如今又嫌太吵鬧,胡仙仙快崩潰了,“求求你們了,我待會兒去熬湯炒菜伺候你們還不行嗎?讓我安靜半個時辰。”
話是這麼說,但她們怎敢讓胡仙仙做雜事呢?她們所有事項都以胡仙仙爲中心,可弄得個人空間幾乎沒了,無法安靜。
到了臘月,胡仙仙向程浩風提出把椰樹妖和檳榔妖調派到別處去,蕊仙居里不需要奴婢,還保證再也不會因孤獨而和程浩風慪氣。
“她們是不是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我懲罰她們!”程浩風隨口應着。
“她們沒什麼不好,是太好了,盡心盡力幫我出主意,教我怎麼駕馭丈夫!唉……可我只想靜心做點事。”
因椰樹妖和檳榔妖總說教胡仙仙“馭夫術”,她順口說了“丈夫”也沒覺得不妥,程浩風卻是眼睛立刻一亮。
“丈夫?嘿嘿……哦,她們教你怎麼駕馭我呀?說來聽聽,我分析分析能不能有效,我這人可不太好駕馭。”程浩風一副躍躍欲試的亢奮模樣。
什麼丈夫、什麼駕馭啊,胡仙仙琢磨了一下,這纔回過味來,嬌嗔拍他肩膀:“討厭!怎麼有些話到你嘴裡全變了味兒?”
嬉鬧一番,程浩風還是聽了胡仙仙所提意見,讓檳榔妖和椰樹妖去幫着修同天城,蕊仙居內多數時候仍只有胡仙仙一人。
嘉祥八年臘月初七,胡仙仙已到三十五歲生日,時光匆匆,快得讓她怕過生日了。
“不老、不老,我家仙仙一點也不老。”程浩風看她一副苦瓜臉,逗她說,“等你百歲之後就可以不言壽數,也不過生日了,比如我都記不清自己具體歲數。”
胡仙仙抿嘴笑笑,只願百歲之時,仍能與他共度。
待她吃完長壽麪,程浩風說有神秘禮物送給她。
讓她閉上眼睛,由程浩風牽着,七彎八拐走了一段路,而後程浩風走開,喊她自己睜眼。
光影矇矓,是程浩風在笑着揮手,她疑惑皺眉,程浩風怎麼變成這般?
再仔細一看,眼前是銀灰的一面粗沙礫牆,那光影是投射而上的。
“你在哪兒?怎麼把影子映上去的?”胡仙仙往周圍轉圈大喊。
程浩風閃身出來,攬她入懷說道:“怎麼樣?以後可以常常見我了,高不高興?這間影室在蕊仙居之旁,你活動的範圍也擴大了一點。”
“嗯,嘿嘿……還勉強高興吧。”胡仙仙笑得眉眼彎彎。
他提過要製出類似扎措小白樓裡的影壁,還真做到了。胡仙仙寂寞時看看牆上投影,可以見到他在做什麼,那也就不會太難受。
睡覺時,胡仙仙夢到程浩風成了看得見卻摸不着、聽不到的矇矓光影,急切想要擁抱,只抱了個空。
從噩夢中醒來,她瑟縮成一團:“浩風,我很害怕、很怕、很怕……”
她的生命中還沒有程浩風之時,無所愛戀也無所依賴,只想擔起照顧母親、守護家業的責任,可遇到程浩風她才知道自己沒有想像的那麼堅強。
這幾年幽居一處,更是軟弱了吧?她想要自由,也沒放棄過尋找離開的方法,可同時也非常不願與程浩風分開。
程浩風輕聲安撫着胡仙仙,胡仙仙緊緊環抱他的腰,要抓牢擁有他的踏實感,失去了的再也不會擁有。
很怕失去,可終有一天要離他而去,更遺憾他們之間連抵.死.纏綿也不能做。
嘉祥八年臘月二十,番邦出了一件轟動天下的大事,薩熱與番王薩特的寵妃私通,鴛鴦成雙被捉當場。
薩熱是番王最信賴的一個弟弟,又曾在擁立他繼位時有功,還在扎措舉兵與法朝對抗時,及時站到番王一方,幫助番王趕走扎措,使得番邦與法朝儘早恢復友好邦交。
所以,這一件宮闈穢事格外引起關注,所涉及的不僅是倫常,還涉及了時局能否穩定。
薩熱被捉了後還臉色潮紅地亂說亂抱,被潑了冷水才清醒過來,意識到大禍臨頭,馬上喊冤叫屈。
他自述是在自己別院浴池中與小妾嬉戲,根本不知道怎麼到了王宮裡,更不知道怎麼到了王兄寵妃的牀上。
可他的話沒人願意相信,因僕婦聽到浪笑聲後尖叫着跑了出去,急忙讓侍衛去抓人,侍衛們清楚看到春色無邊。
然後,侍衛很快稟報了番王薩特,薩特趕來的時候,寵妃和薩熱都還衣衫不整呢。
家臭不可外揚,薩特本想殺了發現此事的僕婦,再秘密讓寵妃和薩熱服毒自盡,過幾天用他們暴病而亡遮掩下來。
可薩熱不停喊冤,說這是陰謀,他絕對沒有做那些事。他們所見一切都是表象,肯定是有人陷害他,如果中了敵人詭計,兄弟相爭,會使番邦危在旦夕。
薩特猶豫了,想查一查此事再說,令人將薩熱及寵妃關押,不得走露風聲。
他們亂成一團的時候,其中一位公主的閣樓里正有人得意談笑。
“薩熱叔叔渾身上下長滿嘴也說不清了!哈哈……”這位公主暢快笑着,“還有那位妖妃也會死得很難看,要不是她當年害我母妃失寵,我和弟弟也不會被父王冷落。”
“不,公主,妖妃該死,薩熱一時還死不得!”她身旁的男子抿了一口酒,慢條斯理地說。
這位番邦公主名喚薩意珞,薩特有衆多女兒,但她幼年時最受關愛,還有一個聰明伶俐的同母弟弟,因此母妃地位幾乎與王后平起平坐。
可惜,不到十年,另一個妃子奪了恩寵,她母妃抑鬱生病而亡,留下她和弟弟受盡欺凌。
薩意珞住的是王宮最偏僻處一所石砌小樓,沒有華麗裝飾,沒有美麗花園,連奴婢也只有幾個又老又懶的嬤嬤,她曾經非常不滿,可近來一些日子卻非常滿意。
滿意的原因不是環境有所改變,是遇上了這個男子,這偏僻小樓無人注意,與他見面也沒太多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