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白光芒刺眼,並且無法傷害孫懷讓,水拂紅不知道避災銀符護體功用,正在驚愕呆愣之際,程浩風應手化出一條黑繩,纏緊他的手猛拽。
水拂紅的手被迫鬆開,孫懷讓用活了十幾年以來最快的速度,拼盡全力矮身縮下去,就地一滾,逃出最危險區域。
再沒了顧忌,程浩風揮着墨冰劍刺來,凜凜威煞迫使屋中普通人全部抱頭伏地。
可是被擺了一道,水拂紅哪肯罷休?劍尖還沒有刺到,水拂紅也不抵擋,只想快殺了孫懷讓墊背。
此刻他已察覺避災銀符功用,分水刺往孫懷讓後腦勺刺去,避過銀符和銀鏈位置,把孫懷讓全身都籠罩在了寒光中,已經命懸一線。
程浩風只能中途變招,先攻向水拂紅右手手腕,救人要緊。
“啊,嘶……啪……”
血花爆開,水拂紅慘叫着本能地發抖,蒼白的臉色變得煞白無比。
因中途變招,程浩風用出的招式威力大減,可水拂紅的手腕腕骨已齊齊斷開,分水刺也掉落地上。
他手腕斷了,可又沒有全部斷完,還有少許的肉皮和筋相連着,手掌在空中蕩啊蕩。
死裡逃生,孫懷讓回過頭看情況,正看到那斷而未斷的手在眼前晃啊晃,晃得他又想暈倒,又想嘔吐……
程浩風深深看水拂紅一眼,墨冰劍飄出絲絲縷縷白霧,所沾血水流向劍尖,融進劍中,化爲虛無。
水拂紅感知到程浩風的殺氣已淡了很多,伸出左手把掉落的分水刺撿起來,眼角餘光瞄向了孫懷讓。
今日接連栽跟頭,而這孫懷讓又叫他栽的跟頭最大,輸給程浩風只是令他不服,被孫懷讓耍了,這對他是莫大諷刺!
因爲連續用元神之力,他的經脈已傷,哪怕以後治癒也再難有大成就。不如,拉個人一起去死!
水拂紅的嘴中接連噴出三股血水,全身發出血色靈氣光波,邪惡笑着橫飛而起,分水刺戳向孫懷讓心窩!
絕命一擊,修行者也難以避開,更何況處於驚呆狀態的書生孫懷讓?
程浩風使勁兒跺了跺腳,墨冰劍脫手飛出,像一道冰瑩白的閃電劈向水拂紅。
只是閃電劈出的是雷火,墨冰劍劈出的是冰寒之氣,水拂紅瞬間被凍住!
看了看眼前懸浮在半空中的冰人,孫懷讓張了張嘴想發出驚歎聲,可喉嚨乾澀發不出聲音,他吞了吞口水,籲出一口氣,搓着僵冷的手快步退開。
程浩風伸手一招,墨冰劍飛回袖裡乾坤中,冰凍的水拂紅重重墜落地面,震得地面輕顫,冰屑與灰塵亂飛。
“我本來不想重傷你們!有錯不肯認錯,技不如人還不肯服輸,自作孽不可活!”程浩風有些痛惜之意,慕容罡和水拂紅的修行根基幾乎全廢了。
最開始被壓制了,丟的不過是面子,如果以後修爲精進,誰還會在意曾經失敗?後來受傷也不重,就算手斷了,只要有靈藥接續上,輔以重塑筋骨的功法同樣可以復原。
但是,慕容罡引動燃魂咒,水拂紅抽調元神之力,使得自身難以再修行了!
靈氣修爲不增長,內傷就不能恢復,以後多半隻能當比普通武夫還孱弱的人。
程浩風喚來太霄宮和碧蓮心海當中較爲穩重的隨從,在他們身上各貼一道符,讓他們把慕容罡和水拂紅送回各自門派中,並叮囑必須安全送到,否則那符會告知程浩風實情,若有敷衍行事,必給懲罰。
紛爭平息,程浩風化出氣泡把水拂紅也困在當中,以便送他回碧蓮心海時不出岔子。
他和慕容罡都明知掙脫不出來,還在不停掙扎,眼中沒有半分清明,只有瘋狂的怨恨之色。
看着那一隊人遠去,想想他們氣勢洶洶而來,此刻狼狽不堪敗退,來參加葬禮的普通人都爲勝利歡呼,岑載道和喬楚詩卻憂心忡忡,太霄宮和碧蓮心海的門風一向護犢子,只怕以後會引來更大風波。
程浩風明眸中倒映着鉛色陰雲,心空也有些灰暗,人生便是你不想惹事,偏有事情來惹你,難有安閒。
他們始料未及的是慕容罡和水拂紅回去後,兩派的人沒有急着來找麻煩,而是兩派之間互相指責起來。
那兩個人是本門當中極有發展潛力的好苗子,落得如今形同廢材,長輩們均是非常痛心,但又因懼怕程浩風,一時還不敢報復,怒氣無處可發,於是挑出對方的錯來。
太霄宮的人說碧蓮心海的人跟着去沒有盡力協助,一開始只會虛張聲勢,丟了進攻先機;後來水拂紅又挾持人質要求毀屍,引起公憤,讓他們受輿論譴責。
碧蓮心海的人又聲討太霄宮的人自己喜歡惹事生非不說,還攛掇了水拂紅去當擋箭牌,慕容罡自身實力不夠才大敗,水拂紅至少讓岑載道受了傷,總得了一點成果,要不然輸得更徹底。
從此,太霄宮與碧蓮心海不僅和程浩風他們結下死仇,彼此門派之間也結下死仇,直到許多年後,通過慕容韶光和水煙寒的不懈努力才化解仇怨。
宜州小院的靈堂之上,孫展鷗的葬禮繼續舉行,紙錢翻飛,哀哭聲聲,念祭文,辦喪宴,最後擡棺起靈,與孫展雕的遺體一同運回北荒安葬。
因孫夫人本是宜州人,不願去北荒定居,兩個女兒也都很嬌弱,便由孫懷讓在程浩風護送下運棺回鄉,喬楚詩與一些親友留下來幫着處理後續事宜。
曹鬆樓與孫展鷗同年考中進士,又志趣相投,是多年好友,也留下來幫忙。
因孫夫人母女租住在此不是長久之計,他打算在離孫夫人孃家不遠的地方購置房產安頓她們母女。又因孫展鷗積蓄不多,被冤入獄後更耗得所剩無幾,便想着親友們出一半的購房錢,孫夫人自己再湊一半的錢。
正要找她們商量,走到後院小廳門口時,卻聽隔壁臥房中傳出孫夫人狠狠怒斥的聲音,他連忙側身到檐下冬青樹旁。
只見孫夫人和大女兒孫大妮走出臥房門,一邊走一邊埋怨數落着:“快去和那個姓喬的女人說清楚,我們沒錢,沒錢!傻大妮兒,你要氣死我呀……”
“娘啊,已經說了,又要改口悔多不好……”
“有啥不好?你可真傻,什麼底兒全兜給姓喬的女人知道,她要是不出錢,我們孃兒仨以後還怎麼過?那些私房錢是留着給你和二妮辦嫁妝的,你爹死了,這會兒把錢用乾淨了,以後哪兒去掙?”
孫大妮勸着孫夫人,因她們漸漸走遠,曹鬆樓沒聽到接下來說了什麼。
他拍了拍胸口,從樹後走了出來,覺得這孫夫人吝嗇貪財,自私刻薄,令人心涼。
推測是孫夫人想讓喬楚詩出買房的錢,孫大妮卻實話說了母親還有些私房錢,孫夫人讓女兒收回那些話。
往前院去,只見孫夫人和喬楚詩已爭執起來,情況和曹鬆樓推測還真差不多。
他沒有多說,等孫大妮拽着母親走了,才和喬楚詩說先冷淡孫夫人一下。
到了晚上,他聽到孫夫人母女在後院吵架,想去勸勸,到門口又停下腳步。
只聽孫夫人不斷罵女兒傻,又擔心以後生活沒有着落,孫二妮嚇得小聲抽泣。
孫大妮大聲說了幾句,可沒起作用,又改變態度,輕言細語勸着:“等安頓好了,我們可以做些針線活兒攢錢,不會喝西北風的。總不能我們買房子,倒讓喬元君出所有的錢吧?”
“說你傻,你真是傻了嗎?堂堂知府家的大小姐要靠給人做什麼針線活兒湊錢?你爹幾十年來天天兒想着那個姓喬的女人,把我當成傳宗接代的工具,對得起我嗎?讓她替你爹給我們買房子怎麼了?”
“娘啊,爹已經過世了,你何必還計較這些?”孫大妮無法理解母親。
曹鬆樓在外面悄悄轉身,還是不要摻和買房子的事了吧?實在心涼。
據他所知,多年以來,孫展鷗從未虧待過孫夫人,別人勸他納妾生兒子也沒有答應,與喬楚詩交往從來沒有逾矩之事,還換來死後怨懟。
走了兩步,又覺得孫夫人所說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畢竟孫展鷗的心從來沒有放在孫夫人身上,也沒有留多少錢財給孫夫人母女,還是商量着給孫夫人她們全款購房吧。
繼而又想到他自己,他雖然因性格木訥沒有什麼紅顏知己,但和妻子也算不上恩愛,也留不下多少家產給妻子女兒,本打算回皖州後就上京直諫,這次上京多半有去無回,妻子女兒會不會因此怨恨他?
出神想了想,想好怎麼安排自己妻子女兒以後生活,纔去找喬楚詩商議事情。
最終,曹鬆樓和喬楚詩出了多數的錢,又讓其他親友湊了一點,幫孫夫人母女安置好了。
事情辦妥,曹鬆樓趕回皖州辦自己的事,喬楚詩則幫她們搬家。
回皖州後,曹鬆樓的妻子和女兒笑臉來迎,噓寒問暖,他板着臉一言不發。
等吃過飯,他把她們母女倆叫到書房,從懷中掏出一張紙重重拍在書案上。
女兒好奇地拿起紙來看,幾眼掃完紙上的字,頓時變得面如土色。
見女兒神情這般,不識字的曹夫人忙問:“咋啦?寫的啥?”
“是……”女兒忍不住鼻子發酸,抽噎幾聲後,咬牙穩住情緒,擡頭怒視父親,“爹,你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