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隨着阿紅等人的一聲輕呼,夜灼翼轉頭見歐陽炎沐浴着陽光走來,陽光射在他的身上,一身白衣的歐陽炎看起來整個人有一種灼目的感覺,渾身散發着蓬蓬的朝氣與生機。
“翼!”歐陽炎徑直望向夜灼翼,深情款款,那一聲低喚像是將今日的思念與此時的歡喜盡付其中!
夜灼翼並沒起身,微微笑着注視着他走來,沒多遠的距離在心裡卻感到了有些許久。
在距夜灼翼幾步遠的地方,歐陽炎感到踩到了什麼東西,退回一步低頭看去是一支帶着墨的毛筆,訝然擡頭看着夜灼翼。夜灼翼眨了下眼睛,秋波流轉,原本清靈的眉目不經意間帶上幾分孩子般嬌氣的味道,怦然心動。
“阿紅,拿紙筆來!”
這回夜灼翼微微露出詫異但一晃即逝,笑意吟吟看着他要做什麼。
阿紅擺上紙筆,一邊研磨。
歐陽炎始終深深注視着夜灼翼,清風徐徐,吹起夜灼翼的幾縷髮絲,這更給夜灼翼平添了一份靈動。
歐陽炎深呼一口氣,來到石桌前,提筆蘸墨,在鋪開了一張宣紙上將此刻的夜灼翼畫下來,一氣呵成,沒有絲毫猶豫!
夜灼翼看着歐陽炎運筆流暢、動作舒展渾圓,如同行雲流水,說不出的賞心悅目,眼中閃過一絲讚賞,不用過去看便已經知曉畫上的自己是何等的生動!
歐陽炎畫完,阿紅忍不住驚歎道。
“太美了!”臉激動地有些紅暈。
一邊的兩個小丫頭也過來看,都是嘖嘖稱讚。
“真好看!”
……
歐陽炎端詳一會,放下筆,擡眼看着夜灼翼。
“翼,畫好了。”聲音隱隱透着自豪。
夜灼翼起身過來,看着歐陽炎的畫的出的自己,儘管是簡單的幾筆,卻已將她一瞬間的神態勾勒的栩栩如生,宛若活過來一般,輕輕點頭。
“真好.…..”
歐陽炎再次提起筆想寫點什麼,可一時想不出,轉頭將筆遞給了夜灼翼。
夜灼翼看看歐陽炎,又看看紙上的她,心有所動,輕挽衣袖接過筆灑然書下兩行字。
歐陽炎輕喃讀出聲。
“人生本有許多失意,爲何偏偏選中我。”一時愣住,看向夜灼翼,“……翼……”這是何意?
夜灼翼放下筆,看了看自己寫的兩句話,露出不易察覺的一絲苦笑。
“翼,這是……”
“能陪我出去走走嗎?”夜灼翼打斷他的話,望着他,似是期待。
歐陽炎注視了夜灼翼半會,點頭。
“翼走到哪,我便陪到哪。”
夜灼翼帶着小桑,叫歐陽炎陪着,三人順着長江向下遊走去。
歐陽炎是不願意帶小桑的,希望這一路上只有夜灼翼和他,但既然夜灼翼有這個意思他便不好說什麼了。
反過來,小桑也是左看歐陽炎右看歐陽炎,怎麼看都不順眼,這個姐姐如煙的客人對自己喜歡的夜灼翼獻殷勤,不在一起相處沒感到什麼,如今相處一起心裡極其的不舒服!
歐陽炎似乎也因爲如煙的緣故看小桑感到十分別扭,但兩人都因爲夜灼翼除了偶爾眼神流露出的牴觸外一切以沉默對待,因爲他們都很好奇,夜灼翼爲何忽然要出來走走呢?她要去哪裡?
江上往來人,但愛鱸魚美。
君看一葉舟,出沒風波里。
過了長江就是揚州地帶。在船上過夜的這晚歐陽炎提起吃江裡的鱸魚,夜灼翼便想起了范仲淹的這首《江上漁者》。
“你只知鱸魚好吃,卻不知漁者辛苦,範老知道會生氣的。“夜灼翼說得極是認真,眼中卻流露出玩笑的笑意。
歐陽炎嗔怪地看着她,也學着她的口氣道。
“看來我只能親自做回漁者了,不然我善良的翼是不忍下口的。”
“呵呵!好啊,還真想看看炎做漁者是什麼模樣呢!”
歐陽炎伸手颳了下夜灼翼的鼻子。
“那你今晚是吃不到了……”
“是不是這一生也吃不到了啊?”夜灼翼低低吃笑。
“……翼,你好能取笑人!我去買一條來親手給你做……不是,是翼親手給我做。好不好?”一路走來歐陽炎對夜灼翼早已不見外,何況夜灼翼做的東西實在好吃。
夜灼翼微微一撇嘴,點了下頭,那意思像是在說就知道你會這樣。
“翼真好!”歐陽炎高興地去了。
“他有那麼好嗎?值得你給他做魚?”
“你不吃嗎?”夜灼翼悠然道。
小桑一窒,哼了一聲,他自然是吃了,而且每次吃的都是最多的,整個人胖了一圈,心裡自然也希望夜灼翼做東西。
夜灼翼迎着江風,看着夜色的大江兩岸,聽着江水滔滔,一時前塵往事涌上心頭。
記得那年一個人被父親施法送到了江上的一條船上,驚慌失措、恐懼害怕,戰戰兢兢地度過了長江到了江南,她不敢停留,不停地趕路,不敢施法,只靠兩條腿,渴了喝泉水,餓了吃野果,累了隨便找個地方,只要沒人就好。直到很長時間她才定住了心神,這樣走對自己沒有任何益處的,別說報仇也許連自己的小命也保不住,這時遇見了一對遊山玩水的夫婦,這也是她後來的養父母。
養父母對她很好,可惜只過了四年也離她而去,她終於明白,生死是沒有任何力量改變的,即使你的法力再高。
看慣了親人的死去,對生命開始漠視,遇上了花無惜才喚起了對生命的保護。
她不是一開始就淡然從容的,也不是一開始就冷靜理智的近乎殘酷的,曾在父母身邊她與人類一樣只是一個天真無邪、需要疼愛呵護的孩子,是一夜之間的滅門慘象改變了她,也是多年滅門的噩夢磨礪出了她。
但沒有人知道,也不會有人知道了,知道的只是同那些弟弟們一起成長到現在的她。
只不過她不是人,有了太多歲月的積累,縱觀了人類幾千年的燦爛文明,沒有人類那些規矩才使她的心性得以自然的舒展,遇事處事纔給人的感覺不一樣。
十四年了,時間過得可真快……
“翼……怎麼了?”歐陽炎取回鱸魚見夜灼翼迎着風口呆立,走上前來一看嚇了一跳,那對世上千年的滄桑、又平淡看紅塵的心境像是從深邃的眼眸透出一樣,一時深有感觸,師父天一子不就是常常是這種神情嗎?
“真奇怪,我是不是在活着……”夜灼翼澀然一笑。
“翼……”歐陽炎擁住她,“你當然是活着了……”雖不知道夜灼翼再想什麼,但能感覺到夜灼翼內心深處的無助和淒涼,該是想到了不愉快的事了吧?
“……活着真好……我去做魚!”夜灼翼笑了,提高了聲音道,起身去了。
她離去的髮絲索繞過歐陽炎的手指,像是拂過歐陽炎的心,綿長的一縷感傷延伸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