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傳來曲聲,婉轉着,慢慢從身邊繞過去,又繞過來。
夜灼翼看到展現在藍天之下、碧草之上、梨花之中的衆妖精們正飲酒作歌。他們中間是一個身着墨綠色綢衫的男子,烏髮飄逸,裹着一身妖美之氣,正翩翩起舞。
他腳步錯落有致,擡臂瀟灑地劃了幾劃,寬大的雙袖合着泉水般叮咚的樂聲,合着朵朵梨花欲墜未墜飄飄如風,如銀珠跳動、孤鳥飛掠,既狂熱又冷靜、既華麗又炫目。
雲一般走步、柔軟的腰肢、翹起的蘭花指半遮眉眼,輕移腳尖,就像蝴蝶遲疑不肯落下一樣。那聲音猶如他的眼神,勾魂攝魄,難以捉摸。
原來是個柳樹妖,夜灼翼找了一個角落的地方坐下。
她的到來並沒有引來其他妖精的目光,他們正專心致志地看着那個柳樹妖跳舞。
一個梨花小妖端着小菜和一罈酒來到了夜灼翼身邊,放下。
“請慢用。”下去了。
夜灼翼自斟一盞,喝下,微微一皺眉,好烈的酒!入口澀苦帶着火,入喉乾爽醇香,一路燃燒進體內。
這是梨花酒,還從沒喝過。
她微微仰面,看着絮絮的梨花瓣飄在藍天下,思緒一時煩亂。
“姑娘,你好!”
夜灼翼一愣,擡頭見卻是舞蹈的那個柳樹妖正站在面前,對她微笑着施禮。
……
天一門終於來人了,是歐陽炎的師叔無機子。
無機子身材略胖,相貌敦厚,看上去很親切。無機子對歐陽炎很是喜愛,歐陽炎在天一門的時候多有照顧。
歐陽炎見是無機子師叔,喜極而泣。
“師叔!”倒身下拜。
無機子忙攙住他。
“你師父天一子正在閉關,並不知道這邊發生的事,我又被天一門的俗事纏身,所以到現在才趕來。對了,你父親呢?”
“……師叔快看看我爹吧……”歐陽炎對無機子心存着一線希望。
無機子打量了下歐陽子峰,目光閃過一絲驚訝,接着搖了搖頭,見歐陽子峰目光中有一種渴望,像是要說什麼話,略一沉吟,將歐陽炎拉到一邊。
“你爹好像還有什麼心願未了,我想施法叫他說出來,只是等他說完也就……”搖了搖頭。
歐陽炎最後的一線希望也破滅了,一時呆愣住。
無機子又道。
“即使不這樣,你父親也撐不了多久了,還會更痛苦。”
歐陽炎遲疑了半會,點頭同意,默默來到母親身邊,攙扶着母親坐下。母親看到歐陽炎的樣子像是也明白了,緊緊抓着兒子的手什麼也沒說。
無機子暗暗嘆息了一聲,擡手一道白芒注進了歐陽子峰的身體裡。
歐陽子峰隨即猛地一顫,目光綻放出瞬間的神采,直接盯住了歐陽炎。
“炎兒……”
“爹!”歐陽炎快步來到父親身前,“爹……”
歐陽子峰顫抖地道。
“……查出事情的真相……迴天一門修煉……”說完身子一仰,倒下。
歐陽炎及時地扶住,歐陽子峰已斷了氣。
“爹!”他大叫着,“爹……”
無機子也不忍再看,轉過頭去。
緊跟着歐陽炎的母親撲倒在了地上。
“……娘!娘……”
歐陽炎撲過去,母親目光已渙散,微微顫抖着道。
“……娘陪你爹去了……你有了伴……娘也放心了……”閉上了眼睛。
“娘!娘……”
歐陽炎大叫着,身邊一個是父親,一個是母親,沒想到同一時間一起失去了兩個親人,而自己回來還不過幾天時間。
……
無機子留下同歐陽炎埋葬了父母。無機子道
“迴天一門吧,這也是你父親的遺願,天一門也是你的家……”
歐陽炎看着父母的靈位久久沒有說話。父親和母親突然去了,讓他有種無所適從的感覺,像失去了依靠,失去了牽掛,失去了一切似得。
“唉!”無機子重重拍了拍他的肩。
“師叔,等我查出事情的真相我會考慮的。”
“用不用師叔幫你?”無機子知道歐陽炎要查什麼。
“不,我要自己解決。”歐陽炎堅定地道。
“……好吧。”
自從知道自己家的生意被毀,歐陽炎驚疑之餘一連寫了十幾封信給他的朋友。這些人都是在桃花城認識的。可時間太短還沒有收到回信。
而在這個時候卻接到了一封陌生的來信,信上說,有一個賣賣很大、生意做得很雜的一個生意人,不過很神秘,不經常出現。他的生意叫“夜”字號。
夜字號涉及的方面很廣,布匹、茶葉、調料、酒類,以及兵器。不過兵器佔了一小部分。自從吞掉歐陽世家的兵器鋪後生意並沒有再擴張下去,還和以前一樣。
這就透着古怪。
如果按正常來說,吞掉別人的生意是爲了自己在這方面做大,可對方吞明明是吞了,卻又不發展,這裡面一定有問題。
偏巧的是這個幕後的生意人也姓夜,是個年輕人,實力看似很大,幾乎在近兩年崛起的。
信裡分析的頭頭是道,有一條線隱約浮動着,像是要告訴他什麼。
歐陽炎想了又想,也想不明白。就在當天下午一個小孩找到了他,遞上一個紙條。
“一個姐姐叫我給你的。”
轉身剛要走,歐陽炎攔住。
“等等。”
“小孩有點害怕,怯怯地看着他。
“是個什麼樣的姐姐?”歐陽炎並沒有馬上展開紙條,問道。
“是個黃衣姐姐!”
歐陽炎點了下頭,給了小孩塊銀子,小孩遲疑着接住,跑了。
歐陽炎這才展開紙條,只見上面寫着:想要知道幕後的那個老闆嗎,我在月兒彎茶莊等你。
原來這個就是給他寫信的人!歐陽炎沒有半點猶豫就去了月兒彎茶莊。
月兒彎茶莊很小,多數的人都是在樓下大堂裡喝茶,只有樓上少數幾個雅座。
歐陽炎剛到月兒彎茶莊門口,就見一個黃衣服可愛嬌美的小女孩揹着手,正笑意吟吟地向他望來。
歐陽炎見對方一直盯着自己看,疑惑道。
“你……”
“你找的人就是我,我叫芊羽。我給你寫過信,剛纔還叫一個小孩約你到這裡來。”說着甜甜一笑,“跟我來!”轉身走進茶莊向樓上走去,“小二,上壺最好的茶,一會找這位公子付賬!”腳步一停,轉過小臉對歐陽炎道,“我看你現在還是先把帳付了吧,一會心情不好怕你忘了。”
歐陽炎臉色不由一變,沒說什麼,取出銀子準確無誤地扔到了小二的懷裡。
“歐陽公子真是大方!”
芊羽吐了吐舌頭,哼着曲不上調的歌引着歐陽炎進了樓上一個雅座。坐在椅子上,手扶着下巴看着歐陽炎還站在門口,秋波流轉,嬌俏笑。
“過來坐呀,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告訴你。”
“你爲什麼要告訴我?你怎麼知道的我想要知道……”歐陽炎站到芊羽的對面,審視地看着她。
芊羽雙手撐着桌子,也站起來頭伸過去低低地道。
“我不是人,我是白骨精,所以我知道。明白嗎?至於我爲什麼要告訴你,是因爲我很同情你,很可憐你,很爲你抱打不平……唉!唉!唉!”說着連連地嘆了三聲氣,“……先給你寫那封信是想叫你有個心理準備。”
不是人……白骨精!歐陽炎一時被芊羽這些話弄得有些懵住。
這時小二提着上好的茶進來,恭敬地放在桌上。
“兩位慢用。”轉身離開,回手把門關上。
“你說吧。”歐陽炎冷靜下來,坐下。奇怪,他竟然一點都沒感到害怕。
芊羽擡手給自己倒了杯茶,嗅了嗅。
“好香呀!人類就是會享受!”說着抿嘴品了一下,“真爽!”然後纔看向歐陽炎,“你不就是想知道你們家的生意被誰吞掉的嗎?還想知道那些自殺的下人和死去的親戚是怎麼回事嗎?”端着茶盞輕輕一跳,坐上了桌子,背倚着窗樑,一腿曲起,另一腿搭在上面輕輕地顫動,等待着歐陽炎開口。
當然這些是歐陽炎最想知道的!就是因爲這個父母纔會離開人世,做這些事情的就是害死父母的兇手!
“怎麼回事?”歐陽炎強壓住自己的情緒。
“那個人叫夜天,你應該見過。”芊羽冷不丁地道,笑意莞爾。
歐陽炎臉色一白。
“還有,一個是夜巽,一個是夜寒,另一個花無惜也有一份……對了,這些人你都見過吧?”
歐陽炎再也忍不住,霍然站起,伸手抓住芊羽胸前的衣服,臉貼了上來,一雙鳳目瞪得溜圓。
“你什麼意思!”
“冷靜!請冷靜!”芊羽露出無害的笑容,將歐陽炎的手指一點一點地掰開,撫平自己胸前的衣服,“……別生那麼大的氣啊,不就是喜歡夜灼翼嗎?可惜呀,喜歡的人在你身上捅刀子了,這滋味……我理解……理解……”
歐陽炎冷笑了。
“你跟夜灼翼有仇?”
“我知道你不相信,你可以去問,也可以去查,我幫你。你去找……”
“不需要!沒別的事我就告辭了!”歐陽炎迅速打斷了她的話,快步離開。
芊羽喝了口茶,笑道。
“小傻冒,還挺有個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