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丁先沒理前面這倆人,回頭看了眼,身後站着名書童打扮的下人。心裡明白了,這是爲了取悅主子歡心,藏在門後跟他搞惡作劇。連書童都這麼囂張,布丁不由火起,心說,搞惡作劇爺爺是祖宗。正要發作,卻聽布毛說:“布丁啊,快來幫把手,這兩位公子等着穿衣服走人呢。”說着,朝布丁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布丁明白,自己以前無論怎麼搗蛋,老爹都沒幹涉過。這次,老爹的眼神分明是在告誡他——這二位惹不得。
說起這二位是誰呢?其實前文已陸續交代了,臨淄小城內勢力最爲雄厚的三大家,分居東南西三門。他們分別是:東門的孫家,孫家結交黑白兩道,也是尋翠坊的幕後老闆之一;南門的王家就不必說了,仗着親兄是江西巡撫,連本地知府見了王家都要禮讓三分;而西門的袁家勢力也不同反響,其袁姓是縣城第一大姓,家族龐大,盤根錯節,族丁興旺,充斥於臨淄的各行各業。遠的不說,縣丞袁栝就是袁家人,一旦有事,家族人相當團結。縣老爺但凡遇有大事都要與之相商。而此刻坐在左邊的華服少年,正是東門孫家的小公子孫梓壽。而坐在右邊的是袁家的少爺袁茲祚。
這倆闊少同時出現在布丁家可以說是相當的驚人。儘管他們是同齡人,但布丁並不認識他們,因爲北門是城裡的平民聚居地和外鄉來的手工業者。富貴人家多聚居在南門和東門一帶,雖說小城不大,但這兩片孩童的生活環境差異很大,碰不到面也很正常。
布丁稍一冷靜下來,對背後使壞的書童突然有了印象。書童馬彪文原是西門一帶的外來戶,很小的時候,他們曾在一起玩過。後來,馬彪文人長得機靈,被袁家收做書童。從此,自覺眼界高了,看不起兒時玩伴。見了昔日玩伴一概不理睬,走路看天,深爲同伴厭憎。布丁也和他早斷了往來,不想他今日竟爲了主子,戲耍兒時的玩伴。布丁心中對他的憤怒遠比對他的主子要大,同時,布丁也猜測到這倆公子哥中必有一位是袁家的少爺。
布丁稍一權衡,也知道惹不起。強壓下怒火,嘴裡應着,撿起銅子,擠出一副笑嘴臉對二位公子哥道:“多謝二位少爺賞賜,布丁謝過了。”
孫梓壽笑道:“哈哈,原來你就是布丁啊,爺爺還以爲你長了三頭六臂呢?”
袁茲祚道:“嗨,是不是搞錯了,就他這熊樣,還敢號稱‘北門小霸王’。”
那書童馬彪文道:“少爺,這個姓布的小子,怎能跟你們相提並論呢,他連咱們府上的狗都不如。”
“哈哈哈,文子你說得好,回去少爺我有賞。”
“啊,謝少爺。”
布丁正要起身,孫梓壽喝道:“誰叫你起來了,跪哪,給爺爺擦擦灰。”
說罷,一隻腳伸到布丁臉前。布丁拿袖子撣了撣,孫梓壽才滿意地收回去。
布毛道:“布丁啊,快來搭把手。”布丁藉機過去幫忙。
這爺倆心裡就一個想法,趕快把這倆瘟神送走。在布丁幫助下,布毛很快就把衣服做好,布毛回身卑微地道:“中咧。”
孫梓壽將手裡的一個銅子砸在老布毛額頭上,道:“還愣着幹嘛,給爺穿上啊。”布丁頓時大怒,忍不住吼了聲:“厄呸的你。”就想撲上去。
孫梓壽卻似乎早有準備,嘴角撇着一絲冷笑,擺開打架的架勢,滿眼挑釁的意思。
布毛一聲喝道:“去裡屋拿根針來。”
布丁看到布毛眼裡的厲色,不敢違拗,低頭繞進裡屋。走過馬彪文身邊,布丁防着他使壞,卻不料袁茲祚踢來一腳。布丁實實在在地受了一腳,三人哈哈大樂。布丁揉揉屁股,狠狠地盯了袁茲祚一眼,進了裡屋,手裡攥着針,恨不得立即衝出去刺死他們。
這時,門口一聲喊:“二位公子好了沒有,王公子等着二位少爺開飯呢。”袁茲祚道:“這就好了,不玩了,爺爺也餓了。”
老布毛終於伺候二位紈絝子弟離去,渾身出了一身透汗。走到裡屋門口,隔着門簾道:“孩啊,別憋屈了。”說着,開始塞菸葉子,“你沒看出來啊,今兒,他們就是來找事的,做衣服啥時候用他們親自來啊?”
“孩啊,出來吧,唉,爹知道你受委屈了,可咱惹不起啊。”今天,老布毛也覺着受了窩囊氣,話格外多。
可說了這麼多,屋裡毫無動靜。掀起門簾一看,屋內空空如也,布丁早已不知去向了。布毛有些傻眼,喃喃自語:“這是要鬧大事呀。”
原來,布丁終於忍無可忍,平常以他的心計,對頭再怎麼侮辱他都能忍受,但他最不能忍受別人凌辱布毛。對布丁而言,布毛既是爹也是娘,無數個寒暑把他拉扯大的。儘管曾有過布毛不是他親爹的想法,但他爺倆已滲透到骨子裡的感情是任何東西都無法能替代的。
孫梓壽和袁梓祚二人欺凌布毛,布丁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放過他們的。於是,布丁把心一橫,從百寶袋中取出彈弓,提前從窗戶溜出去,爬上路口的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榕樹上等着他們。
不一會兒,依稀聽見三人有說有笑牽馬走過來。孫家公子道:“什麼北門小霸王,我看分明是北門哈巴狗。”
“哈哈哈。”
馬彪文的聲音傳來:“少爺,奴才一早就說了,別拿布丁那廝當棵蔥,他就是壞水多點,您朝他吹口氣就能吹死他。”
“哈哈——哎喲佛!”
孫梓壽突然驚呼一聲,捂着耳朵跳開。接着袁諮祚也痛呼一聲,腦門中了一粒石子,疼得吱哇亂叫:“誰呀,誰敢偷襲爺爺。”
馬彪文剛一指樹,嘴裡飛進一枚石子,正敲在門牙上,門牙被敲掉了一個小角。這小子機靈,立即火速跳開,指着榕樹叫:“是那壞小子,小心,他在樹上。”
只見布丁在枝椏間手挽彈弓,例不虛發。布丁玩彈弓那叫專業,把三人射得猴竄出二十多米才停住。紛紛撿起石子,土坷垃向布丁丟去。距離太遠,布丁打不着他們,他們也打不着布丁。布丁哈哈樂:“你們這幫狗東西,欺負爺爺也就罷了,還敢欺負你家老祖宗,找打。”
孫梓壽罵道:“小子你有種就下來,別使彈弓,咱們練練。”
布丁做鬼臉,“你們仨打我一個,賠本買賣划不來。”
袁公子擼袖子道:“三打一?你小看你爺爺們了,對付你這小猴,我們哥倆任你選一個,單練!”
布丁點頭道:“好,但得事先說好,輸了的磕頭叫爺爺,而且日後不許喊人到家裡糾纏報復。”
孫梓壽道:“廢話,爺爺要是喊人,只一聲來個幾百人沒問題,還用跟你單練了嗎?”
此話正中布丁下懷,布丁收起彈弓,從樹上一躍而下。那孫公子朝袁公子道:“你等着,瞧我的。”說着,朝布丁撲去。到了近前,兜頭就是一拳,直奔布丁面門。布丁滴溜溜一閃,腳下一掃,那孫公子就一個狗吃屎撲倒在地上。剛待翻身,後背一沉,布丁已然騎在他身上,布丁就是這麼敏捷,這是他打架常勝的關鍵。布丁一百斤沉壓的孫梓壽想翻身翻不了,跟個離水的大魚一般,在布丁胯下一個勁兒瞎撲騰。布丁照準他後腦就是一巴掌,“還兇不?叫爺爺。”
孫梓壽哪裡吃過這虧,鬼哭狼嚎一般叫罵:“趕緊放開你爺爺,要不老子饒不——哎喲佛!”話沒完又中了一巴掌。
布丁道:“我叫你兇,咱倆誰熊?”
這時,布丁後背一疼,吃了一腳,從孫梓壽背上摔出去,回頭一看,是袁茲祚。罵道:“不說是單練嗎?”
袁茲祚道:“單練結束了。”朝布丁又一腳踏去,布丁躺在地上急忙一個側滾,躲開一腳。袁茲祚居高臨下佔盡優勢,不給布丁爬起來的機會,一腳連環一腳朝布丁猛踢。布丁在地上滾自然不如他的動作快,眼看一腳踢在布丁心口窩,袁茲祚大喜,用盡了全力。不料,布丁一窩腰硬生生捱了這一腳,雙手急伸抱住了袁公子的大腿。袁公子就成了單腿拄地,站起不穩,急忙伸手去扇。布丁猛地一扭身子,袁茲祚立即摔倒在地。二人雙手互掐,扭在了一起。這邊孫梓壽剛剛爬起來,眼見那邊戰況激烈,而馬彪文還愣在一旁發呆,罵道:“你這狗奴才還不上去幫忙。”
馬彪文奴性慣了,剛剛被被布丁的大膽舉動深深震懾住了,他做夢也不敢想,布丁這樣的平民百姓敢和這些富貴公子哥動手,而且還真打。
被一句話喝醒,他才猛地醒悟,要是自己的少爺捱打了,回去他也沒法交代。馬彪文人機靈就在這了,他沒急於加入戰團,而是想怎樣去解開打得難解難分的二人。一瞥眼,就看見了樹底下的一塊碎磚頭,馬彪文惡向膽邊生,過去撿起磚頭來到二人近前。地上那倆人不停地滾來滾去,都沾了一身土,不仔細看,還真不好分辨。眼見一人翻上身來,正要一磚頭下去,卻發現不對是少主子。接着倆人又一個調個,馬彪文嘿嘿一樂,舉起磚頭,卻見布丁也朝他一樂,一揚手,馬彪文哎呀一聲,眼睛被一把沙土迷住。袁茲祚畢竟養尊處優慣了,哪裡使過這麼多力氣,此刻也正到了強弩之末,而布丁力氣仍綿綿不絕。眼見馬彪文過來使壞,便故意被袁茲祚佔了上游,在身子底下抓了一把沙土,待翻過身去,先是迷了馬彪文的眼睛。然後,一用力,“啪啪”兩記清脆的耳光扇在袁茲祚的臉上,袁茲祚頓時鬥意全無,哇哇大哭失聲。這邊,孫梓壽見他倆人都沒拿下布丁,心生怯意,緊急忙慌地跳上馬背逃也似的跑了。
他這一走,布丁大喜,胯下的袁茲祚已然鬥意全無,成了待宰羔羊。布丁生怕馬彪文眼力恢復後,對自己不妙,再加上內心對他充滿了憤恨。站起身,朝正在揉眼的馬彪文,一頓拳打腳踢。頃刻間,馬彪文仰八叉躺在地上,鼻青臉腫,滿口求饒。
布丁至此大獲全勝,剛喘了口氣,就聽不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迅速朝自己的方向奔來。布丁心知是孫梓壽回來了,來不及回頭看,急忙一個前撲,堪堪避過。回頭一瞧,只見馬上的是一名功夫短襟裝扮的英俊少年,從少年面上威風凜凜不可一世的氣勢可以看出他也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哥。那少年回頭瞪視着布丁,喝道:“狗崽子,沒踩死你算你命大。”
布丁毫不示弱:“狗崽子指誰?”
少年手點布丁,“指你。”
布丁點了下頭:“原來閣下就是大名鼎鼎的狗崽子,失敬失敬。”
那少年大怒,“伶牙俐齒,看爺爺打得你滿地找牙。”
布丁道:“你們有多少人,都喊來,老子不怕車輪戰。”
“就憑你也配車輪戰。”說着,少年甩蹬下馬,幾步走到布丁身前,兜頭就是一拳。布丁一喜,心說:這幾個公子哥都是一個師父教的。遂故技重施,輕輕一閃,左腳橫掃,想把少年絆出去。不料,一腿掃上,布丁腳腕疼痛欲裂,那少年卻紋絲沒動。布丁暗吃一驚,急忙想換招,卻已晚了。他空門全暴露在少年面前,那少年反其道而爲之,腳下只輕輕一掃。布丁就結結實實地摔了個仰八叉,橫在少年的腿前。剛待翻身,那少年一腳踏在他胸前,任是布丁如何掙扎也起不來半分。布丁情急之下,抓起一把沙土,還沒等撒出。耳根便重重吃了少年一腳,立時耳鳴如雷,眼冒金星。少年道:“就你這兩下子也敢跟爺爺搶名號。”
這時,袁茲祚已然恢復過來,衝到近前,對着布丁一頓拳打腳踢。布丁徹底是一點反抗的餘地也沒有了,袁茲祚打累了方住手。那少年道:“小仨,就這麼點小事叫你們辦都辦不好,枉我擺了慶功酒,左等不來,右等不來,原來被這麼個廢物耽擱了。”
袁茲祚喘着粗氣道:“這廝賊滑得很,我和梓壽都吃了虧。”
馬彪文也道:“王公子,布丁這廝出了名的滑頭,此番須叫他心服才行。”
原來,這個短襟打扮的公子就是讓縣令布泰諢愁得睡不着覺的小霸王。小霸王低頭看了眼灰頭土臉的布丁,踢了一腳,“喂,起來給爺爺磕個頭,就饒了你。”
不想,布丁只是晃了晃,渾沒反應。
小霸王又踢了一腳,道:“這廝是不是暈過去了,去拿點水來。”
袁茲祚道:“咱們知道這廝的地方了,還怕他跑了不成,改日再來修理他。先去吃點酒食,瞧我這樣子,若被家父看到那還了得。”
小霸王又踢了布丁一腳,這一腳擦中布丁鼻樑,鼻血都濺到了小霸王的靴子上,布丁仍是毫無反應。小霸王不由嚇了一跳,退開幾步。馬彪文驚道:“莫不是已經死了?少爺們快走吧!”
小霸王點頭道:“快走,惹上官司,又得被我家老東西囉唣。”
三人翻身上馬,匆匆離去。
待三人去遠,這時從榕樹後住家的院子裡探出個頭來。那人張望了幾眼收回頭去,院門隨即吱嘎一開,一先一後走出來一對夫妻。到了布丁近前,男的嘆氣搖頭道:“布丁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誰不好惹,竟去惹那小霸王。看樣子八成已經見了閻王,唉……我去給老布送個信兒吧。”
婦人一拉男人道:“別管,死了活該,你忘了去年叫他一頓好罵。想起來我還窩火呢,這就叫報應,惡人自有惡人磨。”
話音甫落,就聽地下有個陰森森的聲音道:“閻王爺剛剛帶我去拔舌地獄轉了一圈,還發現有李嬸嬸你的位子咧。”夫妻倆人吃了一驚,只見小布丁坐在地上,倆手擱在臉前,翻着白眼,吐着舌頭,加上滿臉血土混合,端的鬼氣逼人。
那對夫妻倆嚇得急忙退回院子。
布丁站起,活動了下四肢,拍拍身上的塵土,一瘸一拐地往家走。老布毛早在院門口焦急的等着他,“你這是作死呀。”拿着菸袋鍋想打,見布丁頭一回沒躲,身子搖搖欲墜,知道他真是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布毛舉着的菸袋鍋子終究沒捨得打下,嘆了口氣,把布丁抱到牀上。
經受了這麼大的挫折,布丁強忍着沒倒下,但這一覺睡下,只覺百骸俱裂,再也起不來了。直睡到第二天,大牙一早就來喊布丁去王鐵匠那裡。眼見布丁半死不活地躺在那裡,憨厚的大牙失聲痛哭,甕聲甕氣地問:“布丁啊,是誰把你打成這樣啊,告訴我,我幫你報仇。”
布毛吐出一口煙,“咳咳,還沒挨夠揍嗎?”
大牙就晃着布毛的胳膊問:“大叔,你說,是誰呀?”
布毛嘆道:“咳咳,唉,惹不起。”
大牙道:“到底是誰呀,連布丁都敢打。”
說這話,布丁高興了,眨巴着小眼睛還嘿嘿樂:“連少爺我都敢打,作死呀。”
聞訊而來的野菜和阿嬌也來看布丁。阿嬌握着布丁手直落淚。布丁道:“阿嬌啊,沒幫你弄到那個簪子了,你會不會怨我。”
阿嬌哭道:“布丁哥哥,我不要簪子,我只要你快點好起來。”
布丁道:“阿嬌啊,其實不是搞不到,是我放棄了啊。”
阿嬌道:“沒事的哦,布丁哥哥對我就是好。
布丁道:“哥哥這次答應你,簪子很快就會搞到,而且一定會搞到。”布丁暗暗下定決心。
野菜取來藥酒,邊給布丁擦拭,邊道:“真是目無王法,咱們去告他們。
布丁道:“被小霸王打傷的人多了去了,你聽過誰告贏了的?”
野菜激憤地說:“朗朗乾坤,天日昭昭,容此惡人胡作非爲,豈有此理?”
布丁望着屋樑,喃喃地道:“我布丁豈是那麼好欺負的?只不過,近來冥冥中總感覺有雙眼睛在盯着我,使我心神不寧。我本不想生事,可小霸王既然找上我,那我豈有退縮的道理?哼!”
布丁從牀下掏出個陶罐,交給大牙,“這裡面應該有二百多文,你自己去找王鐵匠訂副扁擔吧,今天去訂上,明天我陪你去取。”
大牙含淚接過,去了。
野菜家的藥酒相當靈驗,到了第二日黎明,布丁已然能下牀行走。
一大早,鼻青臉腫的布丁和大牙來到王鐵匠那裡。路上布丁就說:“王鐵匠家是有軍籍的,年輕時參過軍,都說他會功夫,但他本人從不承認,也沒見他使過,可本地人沒人敢招惹他,他應該是深藏不露,得想個法子叫他教你個一招半式。”
大牙道:“實在不行我就跪下求他教咱們,學會了,我就和你去揍回小霸王。”
布丁道:“男兒膝下有黃金,給他下跪?哼!我讓他求着教咱們。”
不一時,到了王鐵匠家,王鐵匠是個直人,布丁名聲不好,他因此不喜歡他。見了布丁愛搭不理,只對大牙說話:“大牙啊,我跟你說的事兒你考慮的怎樣了?”
大牙撓頭道:“呵呵,俺還沒想好。”
布丁奇道:“啥事?”
大牙道:“王大叔看俺力氣大,想讓俺跟他做鐵匠活,每月二錢工錢。”
布丁道:“當然不能幹,你看那大鐵錘多大個,你來打鐵,他省事了,一個月才二錢工錢,還不如跟我去釣魚呢,運氣好一天就掙出來了。”
王鐵匠氣地哼了一聲,“當學徒自然得先學掄大錘,釣魚?小心叫河神吃了你。”
布丁道:“少爺就是擔心遇不見河神。”
王鐵匠笨嘴笨舌不是布丁對手,氣得不說話,把錘子敲得震天響。
扁擔昨天就已成形,今天稍加修飾便好。大牙在手裡呼呼掄了幾圈,有模有樣。布丁故意扯着嗓門高聲叫好道:“好,好,厲害。”
王鐵匠看得直咧嘴,面露不屑神色。
布丁眼角餘光全收在眼裡,繼續鼓譟道:“我教你的這兩招,好好練練,若再有人找事,你就這麼一掄,來多少撂倒多少。”
王鐵匠忍不住說道:“照這麼個掄法,恐怕不用人家上來,掄不了幾下,自己就先倒了。”
布丁故意趾高氣揚的樣子道:“胡說,也不看誰是他師父,我教出來的徒弟是那麼沒用的嗎?”
王鐵匠啐道:“得了,別吹了,瞧瞧你自己那小樣,還你教的徒弟,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我看你得把這麼好的材料給教廢了。”
布丁道:“你懂什麼?本少爺是被十幾個人圍攻才這樣的,你要是遇上那麼多人,一準兒比我還慘。”
王鐵匠氣道:“不服咱就試試,大牙你朝我來。”
大牙不敢,王鐵匠堵上氣了,往院子中間一站,非要大牙朝他身上招呼。
大牙拗不過,只得鼓足力氣,大喝一聲,朝王鐵匠兜頭砸去。也不見王鐵匠怎麼用力,左一歪,右一閃,輕輕鬆鬆全部躲開。大牙掄不了一會兒,用力太巨,累得氣喘吁吁。
王鐵匠道:“一根鐵扁擔至少六、七十斤沉,你這麼去打人,能被你打着那才叫呆鳥。”
大牙道:“那怎麼辦,大叔?”
王鐵匠接過扁擔,不想那麼沉的扁擔,落在他手裡竟也舉重若輕,跟玩似的。王鐵匠在手裡舞了幾個旋轉,連使了七八個招式,勁氣激盪,端的不凡。
布丁剛剛是故意激王鐵匠教大牙功夫,眼見得計,心裡樂開了花。王鐵匠一個粗人,哪能理會布丁這鬼頭的想法。還生怕被布丁瞧不起,上來就施展出看家的本事,配合着鐵扁擔“霸王舉鼎”、“峰迴路轉”、“橫掃千軍”連續教了大牙十幾個招式。大牙笨,記來記去,只記着一式最簡單的橫掃千軍。又教了會兒,還是隻記着這一招。
這下可把王鐵匠愁得不輕。忍不住嘀咕:“這孩子,瞎了這一身好力氣。”
布丁道:“不是大牙笨,所謂‘養不教,父之過;教不會,師之惰。’是老師不肯用心教。”他故意把“教不嚴”改成“教不會”,是欺負王鐵匠沒讀過幾本書。
王鐵匠果然不懂三字經,怒道:“胡說,我用心了,他就是太笨學不會。”
布丁道:“那好吧,我問你,有的人我一記掃堂腿就掃倒了,爲什麼有的人又掃不倒呢?”
布丁是想起小霸王了,若不是那一招“失足”,以他的機靈敏捷也不會反被摔倒捱了一頓好揍。對此,他耿耿於懷。
王鐵匠上下打量布丁,輕蔑地說:“嘿,能被你這小體格掃倒的纔怪。”說着,紮了個馬步,道:“你來掃我。”
布丁掃了幾下,果然紋絲不動,還硌的腿疼。王鐵匠洋洋得意地說:“這叫千斤墜,是下盤功夫,乃是習武之人最入門的課程,連這都不知道還教徒弟。”
布丁恍然大悟,原來小霸王正在習武,怨不得穿成那樣,不過既然是入門功夫則大可不必怕他。
問道:“怎樣才能破解這下盤功夫呢?”
王鐵匠眉毛一挑道:“這個簡單,不過……我不告訴你,嗨嗨。”
布丁看他那得意樣,撇嘴道:“切,少爺還不稀罕問了。”
時下,全國各地習武之風極濃,王鐵匠打造了許多兵器明碼標價掛在牆上。布丁尋思着既然和小霸王開戰了就得爲自己準備一副趁手的兵器。看了一圈,刀、槍、劍、戟、斧、鉞、槍、叉都不適合自己,唯獨相中了孤零零地掛在牆角的一副鐵護腕,這護腕是大人帶的,跟布丁的腳脖子差不多粗細。布丁點點頭:“這副鐵護腕少爺要了,另外,你再給我打一副現在我能戴的護腕。”
王鐵匠奇道:“要兩副護腕幹嘛,提前爲長大了做準備?”
布丁道:“我也不告訴你。”
王鐵匠不那麼討厭布丁了,覺着他挺有意思,哈哈大樂,“你這小猴,準保有什麼壞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