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義梅姐把甘蓉交給我過後,就立刻給公司行政處打了電話,說人已經找到了,申請把“尋人啓事”廣告儘快撤下來。我和義梅姐就在義梅姐辦公室陪着甘蓉聊這聊那,而對她在學校的事卻隻字未提。
下班時,義梅姐說:“今天你們老同學久別重逢,我請客,我們去吃海鮮大排檔。”
我們叫了個出租車,行進在美麗的海濱大道上,筆直的椰子樹精神地站在兩邊,夾道歡迎着我位三位來自大山的女兒。黃昏時分,忙碌一天的市民,三三兩兩的,或走在海濱公園的綠蔭道上,或迎着暢怡的海風走向沙灘。我打開車窗,任憑海風吹拂,聽着遠處海鷗的叫聲,一切都是那樣的美好!那樣的讓人心曠神怡!
我們選了一個遊人不算多,但又不缺乏熱鬧,既能觀景,又不迎風的地方,遮陽傘是我最喜歡的大山綠,印着幾朵鮮豔的杜鵑花,遮陽傘下面是一整塊石頭做成的桌子,並不規則,但很別緻,總之一切都是符我心意的那種。
我們要了一大盤幹鍋蝦,還要了幾瓶啤酒。
一邊吃,一邊喝酒,一邊閒聊。
“甘蓉,你們山南大學我去過,在一個小山上,非常漂亮!”義梅姐說。
“確實很漂亮!你怎麼去了我們學校啊?”甘蓉問。
“雅迪電子招生啊。”
“喔,那也就是說,我畢業也有機會進雅迪電子咯?”甘蓉似似乎很興奮。
“有,不過也要看自己的造化。雅迪電子要求很高,非品學兼優者不得進入。”義梅姐意有所指地說。
“嵐嵐,你這失聯是怎麼回事呀?”甘蓉沒有接義梅姐的話題。
“我出差了,結果在去的途中把BB機弄丟了,加上出差要辦的事情多,沒有及時給公司彙報,你義梅姐就以爲我失蹤了,整了這麼一出。不過,你命不錯,我剛一回來,你就來了。要是你剛纔提前10分鐘來,還真見不到我。”我一本正經地說。
“對了,甘蓉,你什麼時候來的深坤市啊?住哪啦?”我繼續說。
“我身無分文,你說我能住哪。找了好幾份工作,都幹下來,被辭了。”甘蓉顯得很無奈。
“你找文職工作呀!你哪能幹體力活呢。”義梅姐說。
“是文職工作呀,銷售,我在學校學的就是銷售,可還是幹不了,總覺累得心慌。”甘蓉似乎很委屈。
“你是不是來深坤沒吃好,沒休息好,生病了?”義梅姐關切地說,“這樣,山嵐,你明天帶你老同學去醫院看看!”
“別別別!我沒病!”甘蓉一下緊張起來。
“別什麼別呀,我還是不是你的閨蜜呀?”我激將着甘蓉說。
“這跟是不是閨蜜兩回事,我本來啤酒都不應該喝的。”甘蓉連忙解釋說。
“又不是懷孩子,怎麼不能喝酒呀!”義梅姐裝着不以爲然的樣子。
“就是懷……”甘蓉話剛半句,就卡住了。
“說說說!繼續說!”義梅姐乘勝追擊。
“你倒是說呀!都急死了都!”我佯裝生氣地說。
“唉呀!煩不煩啊,你們。”甘蓉急哭了。
義梅姐明白,是因爲她的存在,甘蓉羞於啓齒,就沒再追問。於是抱歉地對甘蓉說:“都是姐不好,你剛來,姐就惹你生氣,姐給你道個歉,對不起啊!甘蓉妹妹。”
“義梅姐,不是……”甘蓉有些百感交集,她端起一杯啤酒,咕嚕咕嚕兩下,全倒進肚裡,一抹嘴,說道:“我乾脆全交待了吧!”
甘蓉把她與那位體育委員的事,完整地給我和義梅姐過了一遍,她說她是喜歡那位體育委員,但還沒有喜歡到想要一心嫁給他的那種程度,那天晚上體育委員強姦了她,還讓她懷了孩子,她氣得死的心都有了,她想找我幫她拿主意,可又沒有勇氣,所以,自已就逃到深坤市來了,她也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
甘蓉說話間,我注意到,她特意用了“強姦”兩個字。
我們吃完飯,找了一個僻靜的茶樓,開啓了我們在深坤市的第一次同學生。
晚上,我們三人乘坐出租車,先把義梅姐送回了家,然後我帶着甘蓉回到了旅館,楊姐在前臺後的小牀上已經睡着了,我們便沒再打擾她,徑直回房間了。
進了房間,甘蓉拉着我的手說:“要這樣對體育委員嗎?”
“要,你必須重返校園,完成學業。要不你就對不起你的爸爸媽媽,對不起我們這些老同學!你會痛苦一輩子。”我義正辭嚴地說。
第二天一早,我們下樓,楊姐已經起來了。我向楊姐介紹了甘蓉,沒有吃早飯,陪着甘蓉直接就去醫院了,準備做掉孩子。
那天,甘蓉的手術很順利,做完手術,我們在醫院休息了一會兒,就坐出租車回到了旅館。我先把甘蓉扶回房間,然後下樓把楊姐請到我房間來,我對楊姐說:“楊姐,甘蓉是我中學最要好的同學,我剛帶她去醫院做了腎結石手術,要休息好幾天,如果我有急速要離開的話,麻煩你幫我照顧着一下。”
“這沒問題,都是鄉里鄉親的。你有事就忙你的去吧!”楊姐爽快地答應了。
晚上,義梅姐特地買了水果來旅館看了甘蓉,我陪義梅姐在下面的小飯館吃了個便飯,吃飯時,義梅姐問我:“甘蓉這手術後要休息多長時間?”
“醫生說,至少要一週。”
“那這樣,你明天還是來上班,一週後,你安排時間帶甘蓉返校。我這幾天去跟行政處說一說,看能不能給你爭取到調休假,新員工半年內是沒有的。如果爭取不下來,就把春節假的那幾天提前用了。算事假不合算,扣錢很厲害的。”
“謝謝義梅姐!”
“不謝!”
義梅姐吃了飯就坐車走了。
我回到旅館,細心的楊姐已給甘蓉端來了小米粥。
我對甘蓉說:“我來餵你吃吧!”
“算了吧,我還沒嬌氣到那種程度。”甘蓉說完,自己吃起粥來。
我坐在這邊,一邊給甘蓉削着蘋果,一邊問她:“你打算對你那體育委員怎麼處理?”
“我現在對他只有恨,他讓我失去了更多更好的選擇機會,但又不願意看到他因此去坐牢。”
她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很平和,讓我很是欣慰。我不經意地說了一句:“看你這,一下長大了!”
“不會吧?才做了手術”甘蓉顯然被嚇了一跳。
“我是說你腦子,考慮問題成熟了,不是說你肚子。”
“嚇死我了!”
我每天準時上下班,甘蓉交給了楊姐,義梅姐也幫我爭取到了調休假。
返校的頭一天,我給山南大學社會經濟系教務處處長打了個電話,我說,我已經找到甘蓉了,明天出發,大概3天后就能返回到學校。
處長的回答讓我很感動,他說:“歡迎甘蓉同學回家!”
南山大學這分明是把甘蓉成了他們的孩子。
我們回到南山大學,就直接去找了教務處處長,他顯然是提前做了很多工作了。
他把我們叫到會議室,然後打了幾個電話。
過了一會兒,甘蓉的班主任老師來了,社會經濟系的黨支部書記來了。
等人都到齊後,教務處處長首先發言:“甘蓉同學,讓你受委屈了!你這件事情的發生,是我們教務處的失職,在這鄭重地給你道個歉!”說完,起身向甘蓉鞠了躬。
我和甘蓉連忙起身回敬。
處長接着說:“在得知甘蓉的這件事情後,我們校方非常重視,考慮到甘蓉的身心感覺,我們校領導尊重了山嵐同學的意見,所有的調查、取證工作都是在僅限於學校領導層知曉的情況下進行的。現在校方初步認定,甘蓉是出於對那位體育委員的好感,纔跟着他一起去了事發地,體育委員的粗暴行爲是導致甘蓉被迫離校的直接原因。我們從甘蓉班主任那瞭解到,甘蓉在校三年來,一直很熱愛這個班級,是一位品學兼優的學生幹部,我們不能讓這樣的好學生受委屈!”
甘蓉的班主任接着說:“甘蓉同學,讓你受委屈了!老師給你說聲對不起了。根據系黨支部和教務處的指示,我已安排那位同學一直在做一份營銷策劃方案,沒有離開過學校。”
系黨支部書記在發言中說:“甘蓉同學的這件事,發生在了我們山南大學,這是我們學校的恥辱,我們絕不允許再有這種醜惡行爲發生。對那位體育委員,我們將嚴懲不貸。甘蓉同學在這件事情上,也有過錯。你不應該在受了如此嚴重打擊後,選擇逃避,給壞人留下了再次作案的時間、空間和土壤。你的逃避,往好聽的方面講,是因爲你的軟弱,往不好聽的方面講,是對學校的一種不負責任。你的這件事,山南大學非常重視,我們出於對你的愛護,作了保密處理,但學校黨委及校委連續召開了多次會議,目的只有一個,要羣策羣防,保證我們山南大學的純潔性。”
最後,教務處處長宣讀了學校對甘蓉這一事件的處理意見:對那位體育委員作開除山南大學處理,不予畢業,不頒發畢業證和任何畢業證明,開除處分決定記入這位學生的學籍檔案。對甘蓉同學只作口頭教育處理,勸其立即返校,繼續學習,完成自已的學業。”唸完學校處理意見後,處長看着甘蓉說:“甘蓉同學,這只是學校的初步處理意見,你還有什麼要求,在這裡都可以大膽講出來,或者說想對那位同學提起刑事訴訟,我們校方都將積極協助你,甚至說,還可以作爲你的第二原告。”
甘蓉站了起來,向在場的所有領導深深地鞠了躬。聲音哽咽地說:“感謝了!謝謝!我太愛山南大學了!對學校的處理意見,我完全接受,沒有別的要求,非常感謝!”
“你要感謝呀,你就感謝你的老同學山嵐吧!”
山南大學在甘蓉接受這個處理意見之前,一直沒有驚動那位體育委員。直到甘蓉在處理意見書上籤了字之後,教務處處長才請甘蓉的班主任老師去把那位體育委員叫到了教務處的會議室。那位學生一見這陣勢,已經知道八九分了,他徑直走到甘蓉面前,撲通一聲給甘蓉跪下了,請求甘蓉的原諒。
甘蓉這次表現得十分的冷靜,她起身對在場的學校領導說道:“我感謝學校爲我伸張正義,我接受學校的決定,對於眼前的同學,我無話可說,我也不接受他的道歉。”說完自已就趴在了桌子上。
“各位領導,非常感謝你們!你們的執教理念和教學精神,讓山南學子看到了希望,這也是山南學子熱愛山南大學的根本原因,我爲山南大學感到驕傲!”我說完這話後,向領導請示我和甘蓉先行離開,在得到領導們的同意後,我陪甘蓉向她的學生宿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