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晃的大殿,突然變得寂靜,白衣秦吟楓滿臉怒容的看着君輕寒,一旁的蕭婉君卻是晃了晃瘦弱的身子,感到呼吸喘不過氣來。
“胡鬧!”
瞪着君輕寒良久之後,秦吟楓袖袍用力一甩,“我倒要看看,你憑什麼本事一力挫敗八旗少主?”說完將天荒破軍扔給了君輕寒,面無表情的走出了飄雪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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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二十二,飄雪樓外,青年男子一襲黑袍,眼望十萬江山。
“娘,放心吧,寒兒一定會回來的!”扶着蕭婉君的手,君輕寒笑着說道,“你就和姐姐呆在飄雪樓吧,到時候,我一定完好無缺的回來!”
蕭婉君撩起君輕寒的鬢髮,強顏歡笑,“既然已經決定了,娘也不阻攔你了,九月初八,娘一定在伐天塔等着你,到時候,看我寒兒大殺四方”。
蕭婉君微笑的說道,手臂卻是微微顫抖。
“輕寒,我和娘準備會隱族”,旁邊,君輕舞輕聲說道,“舅舅自從被天長空扔出百里之外後,已經回到了隱族密地閉死關,而且楓叔也被你氣走了,罪王找白小胖去了,飄雪樓如今已成爲衆矢之的,所以娘決定徹底隱匿飄雪樓”。
“這樣也好!”
君輕寒露出了一絲尷尬,那天,秦吟楓可是直接被君輕寒氣走了。
………………
長亭之上,黑袍青年,雙膝一扣,跪在了地上,繼而黑袍揮動,身影一閃消失在虛空之中。蕭婉君看着黑影的消失,笑容當即僵硬在了臉上,淚水不禁順着臉頰滑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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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牆高立,猶如一尊萬古魔獸,充滿了蒼黃而古樸的氣息,城頭之上,乃是一個巨大的遠古魔獸的頭顱,擡頭望天,似乎在等待萬古的召喚。
——枯——桑!
斑駁的字跡,顯得年代的久遠,悲涼的氣息,渲染整個天地,使得城牆之下的黑袍青年都感到一絲心底的荒涼。
枯!
當鬱郁蒼蒼的江山凋謝,血色蒼茫的大地龜裂。苦海枯竭,露出乾硬的黃泥;殘陽浸血,染紅佛前供奉的神龕。
當繚繞九天的聖輝湮滅,當遠古的血色戰車碾過,天地枯竭,時代湮滅。血染青蓮,已無法追尋前人的腳步;星空孤寂,天仙已死,枯坐三萬年!
桑!
滄海蒼天,萬夢成癡!
十萬韶華,猶如白駒過隙。坎坷人生,不過一場虛空大夢。億萬紅塵螻蟻苦苦探索,尋求渡厄苦海的船舶。彼岸,卻矗立一塊冰冷的荒碑。
天人隔絕!
千萬鮮血浸染,如山白骨堆砌。在古佛之前叩首千年,用血與淚,撞開荒碑,追尋成仙的腳步,擡頭一看,驀地發覺前路茫茫!
枯桑城!
君輕寒心頭一震,看着眼前這座蒼古彌留的古城,驀然感受到一種跨越時代的蒼涼。
漆黑的袖袍揮動,君輕寒一腳踏進斑駁的古城。
眉頭微皺,拳頭緊捏,流轉全身功力,君輕寒卻是驀然感覺到,自己全身的玄功竟然被古城散發的氣息所封印,丹田苦海沒有絲毫波動。
眨眼之間,君輕寒徹底成了一位凡人。
進入城中,君輕寒更是感到死寂的氣息迎面而來,長長的街道荒涼,見不着一個人,酒旗招搖,上面似乎還沾滿了灰塵,顯得格外的年代久遠。
“蹬……蹬……蹬……”
木梯搖晃,吱吱作響,君輕寒眉頭緊緊皺起,逐漸踏上了酒樓,感覺周圍的氣息愈發的寂寥。
君輕寒眉軒一挑,街道之上沒有一個人,而這酒樓之中卻是坐滿了人,君輕寒在出現的一瞬間,頓時感到渾身不舒服。
百十雙眼睛,直勾勾的落在君輕寒的身上。
微微擺頭,君輕寒眉頭皺起,始終感覺有些不對勁,卻又說不出什麼地方,找了一個角落之後,君輕寒便閉上了雙眼。
酒樓之上,人數雖多,卻是一片死寂!
沒有仍何人說話,就連吃食物咀嚼的聲音,都微不可查,清冷的似乎衆人連一絲體溫都沒有,整個酒樓就如同一座活死人墓。
不久,酒菜上來了!
看着店小二,君輕寒眉宇逐漸舒展開來,終於發現了哪裡不對勁,“頭髮,除了他一人青絲如墨之外,在坐的衆人都是銀絲斑駁”。
而且,臉上皺紋交錯,身形佝僂,行將就木!
腦海一震,君輕寒忽然想起一個塵封萬年的傳說,他曾經也僅在聖皇秘典中見過,“傳說,枯桑域中有大機遇,大造化!”
此機遇造化,違背了天道!
所以,天降神罰,凡是進入枯桑城、枯桑域的任何人,都將受到詛咒——芳華謝!芳齡蓮容,一朝謝落;傾世紅顏,晨曦枯骨!
在這裡面,生機加速流逝,比之外界十倍、百倍有餘!
在城中一月,便如在城外渡過一年,生機流淌,榮華謝落;據說,到了枯桑域中的枯桑禁地,生機流逝更是恐怖。
彈指千年!
“年輕人,出去吧,枯桑域是絕望之淵,你不該來”,忽然,身邊一桌的老者,看着君輕寒嘆了一口氣,聲音嘶啞的說道。
“絕望之淵?”
君輕寒眉頭微微皺起,對這個稱號感到甚是陌生。
“豈止是絕望之淵,簡直就是埋骨之地,絕代天驕……萬世紅顏……慈悲古佛……蓋世神魔……這些,進了枯桑域,都不過是螻蟻罷了!”
老者嘶啞蒼涼的說道,昏惑的眸子中,甚是悲涼。
“我來了,便不會兩手空空的走出去?”君輕寒斬釘截鐵的說道。
酒樓之上,忽然出了一絲波動,衆人的目光落在君輕寒身上,昏惑的眼神中,多了一絲嘲諷,一絲可笑,還有一絲憐憫。
枯桑域,千萬年來又有誰真的走了出去?
能兩手空空走出去,已是神佛開恩,還貪心想要得到什麼寶物、機遇,無異於是癡人說夢。
“年輕人,你來錯地方了”,老者再度說道,“恐怕你自己想要去的是枯桑外域吧,而這裡是枯桑城,是枯桑內域”,笑着喝了一口酒,淡笑的說道:
“我們,都是闖過了枯桑外域的人!”
君輕寒眉頭緊皺,“枯桑外域?枯桑內域?”忽然站起了身,向着老者走去,雙手抱拳,“煩請前輩爲小子講解一番”。
老者眼中,不自覺流露出一絲悲嘆。
“這枯桑城之後的地域纔是真正的枯桑域”,老者搖了搖頭,“青蓮大陸盛傳的枯桑域,不過是枯桑外域罷了,從外域逃出的人便以爲這是真正的枯桑域了”。
乾枯的手指微微敲動桌子,“因爲這個原因,天下密地之中,枯桑域列於逆世冢之後;可是誰又知道,真正的枯桑域有多麼恐怖?”
“爲何大陸之上沒人知道枯桑城?”
君輕寒方纔驚覺一個問題,“就算是蕭君戮,也不知道枯桑城,而他能找到此地,那是因爲聖皇箴言中提到過。
“因爲,要闖過枯桑外域才能到達枯桑城”,老者悲涼一嘆,“可是到達枯桑城的,千年以來、萬年以來,又有誰逃出去過?”
君輕寒心頭一震,“萬年無人出去過?”
“誰知道呢?老夫在這裡三百年了,只看見有人進來,只看見有人枯死,卻從來沒有見到有人出去過,縱然是絕代天驕,也推不開那座冰冷的城門”。
君輕寒面色微微抖動,“三百年,他的生機流逝可是至少三千年,沒想到還活着!”
看着酒樓之上的衆人,君輕寒的心絃忽的緊繃了起來,“若是真出不去,後果難以想象,不出現比戰敗更加可恥!”
愣神之時,酒樓上的衆人,忽然站了起來,昏惑的雙眼中掠動一絲光芒,向着枯桑城的後方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