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來,楊寶藍心緒起伏不定。原本被擱置心底的傷痛忽然被扒出來翻看,竟然仍舊鮮血淋漓。有一股無名怒火將要噴薄而出。心裡凜冽如刀割。英俊瀟灑的翩翩公子不過是帶了面具的惡狼。可笑自己太天真。差點將他當做什麼難覓的良人。“瞎了眼”楊寶藍恨恨罵了自己一句。
她去若蘭夫人的房間,聽見她在叫花翎。“怎麼了,夫人。我看見花翎姑娘朝花園的方向去了。”楊寶藍說道。
“這個丫頭。”若蘭夫人嘟囔一句。“你來幫我,”她吩咐道。若蘭夫人正對着銅鏡梳妝,她想梳理一個別致的髮髻去見雷驚天。
楊寶藍有些慌張。“我只是個侍弄藥材粗手笨腳的丫頭,怎麼能幫夫人梳妝呢。怕是會弄髒了夫人的頭飾呢,我去叫花翎姑娘回來。”
若蘭夫人微微一笑。“不打緊,你只管照我說的做。”
梳妝打扮,楊寶藍倒是有些心得。她自己平常不愛裝扮,倒是喜歡幫助喜鵲,或者姐姐梳理髮飾。沒想到今天正好派上用場。
若蘭夫人將脂粉細細塗在臉上,說道:“花翎梳來梳去就那麼幾個樣式,該叫她去坊間多學些新東西了”
楊寶藍只覺得香氣撲鼻,她知道那是恰芳堂上好的脂粉,細膩柔軟,芳香宜人。 若蘭夫人本就是美人胚子。塗上這脂粉更顯得皮膚白淨無暇。
“我以前去街市上,倒是留意過一些夫人小姐們的髮飾,不知夫人願不願意試一試。”楊寶藍說道。
“哦,是嗎。我倒想試試,可時間來不及了。”若蘭夫人有些惋惜。
楊寶藍略一沉思,問道“夫人這可有紙筆?”
“有的”若蘭夫人說道。“怎麼,你想畫出來?”她有些驚訝。
“是,我畫些樣子,夫人喜歡哪個我就幫您梳理哪個。
“這倒是個好主意。”若蘭夫人驚喜道。
在梳洗打扮的過程中,若蘭夫人突發奇想,既然你會畫畫,先將百雀芝蘭的樣子畫出來如何。
“我那都是畫着玩的,夫人”楊寶藍惶恐道。
“你本是培植花卉之人,經你的手畫出來自然不同。”若蘭夫人說道。
若蘭夫人興高采烈去見雷驚天的時候,見雷驚天陰沉着臉。雷鈺坐在旁邊低着頭不敢言語。
“夫君這是在爲何事憂心?”若蘭夫人問道。
雷驚天目光深邃,眉頭微蹙,緩緩開口道“有一匹野狼要回來了。”
若蘭夫人微微一怔,“狼嗎?”
雷驚天站起身來,“夫人還記得我跟你提起過的十八年前那件事嗎,現在該是清算的時候了。”
若蘭夫人聞言大驚,臉色乍變,“那女孩回來了?”
“叔叔已用計將他們引了出來。現在只需尋找一種打狼的方法。”雷鈺從旁說道。
若蘭夫人只是驚訝消失了十八年的人,爲何突然出現。莫非那女孩真有那麼大的野心?她的神色凝重起來。
雷驚天勸慰道:“只需做些準備,夫人不必過於憂心。想與我雷家爲敵,簡直不自量力。”
他注意到若蘭夫人今日的打扮與往日不同,“夫人今日的髮式倒是別緻的很。”
“哦,是那個小秋姑娘幫我梳理的,看着挺笨的,沒想到還挺靈巧。”若蘭夫人有一句沒一句說着。
“那個又肥又醜的鄉野丫頭?雷鈺問到。”
“嗯,就是”若蘭夫人點點頭。
“別說,梳的不錯。叫她給紫鵑也梳一個。”他說道。
“哦,對了,會畫圖樣呢,樣式是她事先畫出來的。我已經吩咐她去畫百雀芝蘭的樣子”若蘭夫人說道。
“一個粗鄙的鄉野丫頭居然善畫。倒也稀奇。”雷驚天若有所思。
夜風習習,月亮泛着清白之光。
“難道你早就知道,所以才執意要我去雷府?”楊寶藍憤怒地質問洛紅纓。
洛紅纓笑而不語。算是默認。
“你…究竟是什麼人?”楊寶藍終於開口問了她這個問題。
“跟你有着同樣仇恨的人。”洛紅纓說這話的時候仍舊風輕雲淡,看不出半點哀傷。
很多年前的那個夜晚,她親眼看見母親被投進枯井裡,有一個雷府的管家帶着她四處奔逃,她在逃走的時候,目光仇恨地對着那個男孩說,我一定會回來的。也許是嚇壞了,從此她沒有眼淚。
“你是回來復仇的,所以呢,你打算怎麼辦?憑你一人之力如何對付得了雷驚天?”楊寶藍問道。
洛紅纓嘴角一勾,輕笑,“雷驚天狂傲自大,自以爲這天下無人能與之爲敵,殊不知萬物相生相剋,相互制約。而我,就是她的剋星。”
楊寶藍很少見到洛紅纓那樣篤定的神情。清冷月光下洛紅纓臉龐精緻絕美,她的模樣像極了她的母親洛姬。然而她那藐視一切又寬恕一切的表情。究竟是怎樣練就的?
洛紅纓伸伸懶腰,將一包東西扔給她,“下在那侍從的茶裡,若失敗,便提我。這樣你不至於送命。”她說道。
雷鈺去看莫永飛,“怎麼樣,小飛,傷全好了嗎?”他問。“嗯,比從前更好。”莫永飛笑道。他注意到雷鈺的近身趙四脖子處有一道長長的傷疤。“誰弄的?偷人被逮到了?”莫永飛嘲笑他。
趙四眼中立刻現出憤怒的神色,“都是那個又肥又醜的丫頭”。
雷鈺在一旁眉飛色舞地講述道:“別提了,趙四本來想調戲一下那個胖姑娘,誰知她竟不知從哪學來的功夫,用一片竹篾就將趙四制服啦。哈哈。”
“你說小秋姑娘?”莫永飛問道。
“對呀,當時我在場,她跟瘋了似的,唰的一下就用竹片將趙四劃傷了。沒想到脾氣那麼暴躁。”雷鈺比比劃劃描述了當時的場景。口氣中帶着驚訝。
“不會吧,她性子挺溫順的。”莫永飛有點不敢相信。
“竹篾”他的目光落在那本武學書上,他抓過來翻找起來。果然找到了竹片襲敵那頁,他想起她那天看書時專注的表情,難道就是那時學的?不會吧,看一眼就能學會,太神奇了吧。
“怎麼了小飛,那是什麼書。”雷鈺問他。
“哦,普通的武學書籍,不過看來那胖女人識字呢。她從這上看到的。”
“什麼,你那學來的?”趙四說道。也搶上去翻翻看看。
莫永飛一把奪過書,狠狠敲在他的腦袋上,“你又不識字。”
“識字倒也不稀奇,她會畫圖樣呢,幫我嬸子梳理好看的髮髻,還要畫百雀芝蘭的圖樣呢。”雷鈺說道。
聽雷鈺這麼一說,莫永飛陷入沉思,真的是普通的鄉野丫頭嗎?
他去院子裡散步,看見楊寶藍迎面走來,見了他卻繞道而行。有好幾次這樣的情形。他覺得她是有意在躲着他。
“你老躲着我幹什麼?”莫永飛直接問她。
她只是淡然地否認,然後走開。
莫永飛摸不着頭腦,他不知道她爲何突然這樣。好在,他並未在意。
“鈺哥,一個女人突然躲着一個男人,說明了什麼?”他在泡澡的間隙問雷鈺。
“兩種情況,要麼不想看見他,跟他有仇,要麼就是愛上他啦”雷鈺搖頭晃腦地分析道。
有仇嗎?莫永飛想不出來。莫非是愛上我啦?天呢,殺了我吧。
楊寶藍看着鏡子中那張肥胖醜陋的臉,似乎比從前更令人生厭。那張臉時刻提醒着她曾經經歷過一場怎樣的浩劫。莫永飛送她的那對鈿花可笑地躺在那裡,喜鵲站在梅花枝頭嘰嘰喳喳發出嘲笑之聲,笑她是個大傻瓜!洛紅纓交給她的東西她小心收着,靜待時機,下在那傢伙的茶裡。讓他七竅流血,生不如死。
她每次面對莫永飛的時候,心都在打顫。她看到莫永飛又躲開了,以免衝動之下衝過去要了他的命。莫永飛啞然失笑,“愛上我了就直說嗎,看那痛苦的樣子。雖然我一定會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