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等,其實也不過只是半天的時間而已。
當羽翼豐滿的黑鷹在天空中盤旋然後朝山脈中飛落的時候,那聲熟悉嘹亮的鳥鳴終於讓兩人一直落不下的心提到頂點。
姬毓軒雖表現得很不在意,事實上他的心一直都在忐忑不安中。
手臂迅速伸出,黑鷹飛了一圈,然後穩穩的落在他的手臂上。
伸手從掛在黑鷹脖子上的竹筒裡邊拿出一小卷紙,然後打開。
紙中雖然只是簡短的一句話,但其中的內容還是讓姬毓軒不解之餘,微微皺起眉心,看向一邊等候消息的雲瀟,把紙張遞給他,“是給你的消息。”
給他?
雲瀟疑惑,接過紙,低頭撇了一眼,但是這一眼,卻是讓他臉色瞬間變了起來,然後瞪大眼睛,抓緊紙,似乎在確認其中的訊息有沒有錯誤一般。
姬毓軒看着雲瀟在看到那內容後臉色變得有些慘白,眼中也難得浮現一絲驚慌失措的樣子,不由心下微微一沉,雖然不知道是發生什麼事情,但是卻有一種不安的感覺的升騰。
雲瀟呆呆的拿着紙張,整個人已經完全陷入自身的思緒中。
那紙上紙上一句話,但是這句話給他的信息已經足夠了。
‘有自稱雲相親人者,奪取南旭陽身體前來尋見雲相,特來請知。’
結合之前所感應到的神的祝福被激發,兩者結合起來,雖不能肯定是誰,但是卻讓雲瀟覺得很是不安。
不管是誰,都一定是那邊的人,而他們,竟然已經找來了,也就是說,他們打開了時空了。
”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姬毓軒上前,擔憂的看着他臉色不斷的變化,僵硬得如同石頭一般,忙伸手握住他微微顫抖的手,拿掉他手中的紙條,再撇一眼。
上面的話,讓他有個很不好的猜測,或許開始的時候他還沒有想到什麼,或者說下意識的沒有聯想到。
可是結合雲瀟的反應,他便突然想起雲瀟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的事實,而這自稱他親人的人找來,還奪取了別人的身體,這已經蘊含許多訊息了。
雲瀟的身份他也是知道不少,但是也只限於身份背景而已,其他他都不知道,例如雲瀟的噩夢來源,雲瀟還有什麼親人,他最重要的人是誰,這些他都一無所知。
此刻這位所謂親人的出現,頓時讓姬毓軒產生了危機感。
雲瀟是意外來到這裡,現在家裡找來了,意思不想也明白,無非就是找到他,然後帶他回去,離開這裡。
這個,他一直都最擔心害怕的事情,原本以爲雲瀟稍稍打消這個念頭,他有大把的時間會讓他完全打消,可是先,一切都發生得措手不及,果然任何事情都無法用計劃來衡定,所有一切,總在無意識的變化中。雲瀟有些恍惚的回神,看着眼前姬毓軒那擔憂的神情,脣緊緊的抿成一條線,眼中慢慢的浮現一絲悲哀,苦澀和無力,還有矛盾和掙扎。
他這樣的神情,讓姬毓軒更不安。
下一刻,便直接把他緊緊的抱在懷裡,手掌輕輕的順着他的後背,”到底怎麼了,你這樣讓我很膽擔心。“
雲瀟恍惚的看着前方,心裡,腦中都是一片混亂,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唯一一個念頭,便是,‘他還是來了’
似感嘆,又似認命一般,不算太意外,全還是給他帶來了不小的震動。
他一直都知道他那位大哥的能力,好似無所不能一般,從來這裡的那天起,他並不是沒有想過大哥有可能會找過來,不用他先找到辦法回去,大哥就會來了。
可這個可能性,卻一直被他強迫的遺忘在角落,如今這麼毫無準備,突兀的出現,讓他一瞬間受到的衝擊不小。
感受到雲瀟從僵硬後便開始輕輕顫抖的身體,感覺到那抓在他手臂上的手在無意識的用力,甚至指甲都掐人他的肌肉中。
姬毓軒深深吸了口氣,迫使自己冷靜下來,然後拉開他,目光直直的射入雲瀟略微有些渙散的眼神,此刻的他,就好似一個迷路找不到方向的無措孩子。
”瀟,別這樣,到底發生什麼事情,說出來好不好,不管有什麼困難的事情,我們一起解決。“
堅定的語氣,不安的聲音,讓雲瀟終於是稍微聚焦了一下,視線慢慢凝聚,然後對上姬毓軒那含着不安和忐忑的眼神,心,驀然間,突然沒有剛剛那麼混亂,似乎找到了一個安心的定點一般。
他眨了眨眼睛,隨後苦澀有無奈的偏開頭,輕輕推開面前的人,轉身走想窗邊,背對着姬毓軒。
被推開的姬毓軒,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某處的不安在不斷擴大,那種好似會隨時失去他的感覺是那樣的明顯。
”瀟……“
”我曾經和你說過,我本是精靈族的王。“雲瀟的聲音突然想起,雖然很飄渺,但是也很清晰,起碼姬毓軒聽得很清楚。
他打消開口的念頭,也沒有走過去,只是繼續盯着他的背影,似乎在等待他接下來的話,可他有種感覺,接下來話,可能是他很不想聽到,或者對他們很不利的。
”但是,那個位置,卻是我以背叛光明爲代價,墮落進骯髒的黑暗中所得來的,從另一個人手中槍來,而那個人,便是我的大哥,原本精靈族名正言順的王。“
姬毓軒皺了皺眉,他同樣身在皇族,對於這些爭奪,說實話,他並沒有過多的感觸,而且覺得雲瀟能奪走其兄的位置,並沒有什麼過錯,只能說是對方太差了。
”知道嗎,其實我一點都不想要那個位置,甚至是痛恨那個位置的。因爲那個位置,讓我失去太多東西,我無數次的想要毀掉那個讓我痛苦的源頭,最後卻都沒有實施,知道真正的王者回來,我才如同喪家之犬一般被驅逐。“雲瀟繼續說着,眼神恍恍惚惚,似乎在回憶什麼。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聲音也慢慢變得冰冷而又空洞,”我一直以爲這一切的罪惡源頭都是他,卻最終才知道,造成那一切的全是我,一切的源頭,都是我,我纔是罪惡的那一方,當知道真相的時候,我竟然會想着逃避,我第一選擇的,是逃避。“
聲音中帶上幾分自嘲和譏誚,”做了那麼多年的噩夢,恨了那麼多年,卻突然發現,罪魁禍首是自己,最該受到怨恨的也是自己,我以爲,不去想就可以,以爲,不去面對就可以一直逃避過去,以爲……呵,只是以爲啊……“
姬毓軒聽着他空洞嘲諷的聲音,似乎能感受到他心中的痛意一般,心裡也泛着疼痛,不由上前,從背後,輕輕的把他擁住。
“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儘管知道現在不是嫉妒的時候,但是姬毓軒還是嫉妒得難以自持,他口中的那個他,一定是他一直藏在心中的人,那種就算死都無法割斷牽絆的感覺,讓他不安又嫉妒。
可他除了嫉妒外,卻什麼都做不了,只能更緊的抱着他,似乎這樣抱着,他便不會離開,便不會在下一刻,永遠從他生命中的消失。
“他……是你大哥?”他有些澀澀的開口,總覺得沒有那麼簡單。
雲瀟深深吸了口氣,擡頭看着外面的天空,手無力的捂住眼睛,大哥?他還願意做他的大哥麼,不,不是他願不願意,而是他自己,在年少不更事的時候,便把一切都定局了。
不是大哥毀了他的所有,而是他毀掉了大哥的一生。
年少無知的代價。
“我必須去見他。”輕聲的嘆息,那麼無力,那麼的無奈,那麼的蒼白。
姬毓軒身子一僵,他心中有種預感,一旦雲瀟見到那個人,他一定會很快失去他的。
他自負,卻是不盲目自傲,不管是從什麼角度,能力上來說,他雖然不想承認,卻也明白,他只是一個人類,人類,在未知的強大力量前,都是渺小的,而另一種,是雲瀟和他的那種斬不斷的牽絆。
“雲瀟,或許不是你想的那樣,也許,只是個誤會,或者是個陰謀。”
“是他。”雲瀟斬釘截鐵的回答,此刻,他心裡已經做出了決定,雖然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他害怕再面對他,可是這關總要過,而且他也明白,既然消息是通過陸揚那邊傳來的,那麼就是大哥給他的一個警告。
他無法看着那麼多人無辜爲了送命從而逃之夭夭,而且他也不想再逃了,不管逃得再怎麼遠,心依舊在原地踏步,又有何意義。
“你真要去?”姬毓軒慢慢放開他,一雙眼眸被失落和陰霾染得烏黑,陰暗的情緒不斷的噴涌而出,如同脫繮的野獸。
似乎終於感覺到姬毓軒的異樣,雲瀟回頭。
卻在轉到一半的時候,再次被他緊緊的鎖在懷裡,“好,我陪你去。”
“不能拒絕,我說要,無論發生什麼,都要和你一起面對。”
“你不能去,這裡還需要你。”雲瀟還是直接拒絕,但是那只是藉口,不讓他去,他只是怕大哥會對他做出什麼?他不想他曾經的痛苦再次呈現,不想歷史再次重演,他已經失去太多了,他也不敢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