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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見到蕭朋,得知他已加入本市最富盛名法律事務所,初階段的工薪已是我兩倍之多,若再加提成數目可觀,看得出他對工作環境、待遇、各方面都滿意,所以笑容多多,開心多多。我由衷爲他高興。
他說:“藍沉,做個一年我可以買輛中等車接你上下班。”
我享受走路上下班,但不忍心打消他積極性,於是點頭微笑。我們開了一瓶紅酒,他酒量很淺,兩杯已經微薰,我怕耽誤下午工作,提議改天再聚。服務員來結帳,一看單子只紅酒便花去三百多塊,他一下傻在座位上。
我會意,忙熱心道:“我來請。”
他尷尬地低下頭,臉上忽紅忽白着說:“我沒想到會花這麼多,身上的錢不夠付帳。”
我笑:“沒關係,一頓飯我還請的起,全當補償昨天的失約。”
他一再抱歉,說改天一定還錢給我。這個想買車接我上班的男人,爲了我奔走事業的男人,對一切都不在乎,此刻又爲了一頓飯計較起來。金錢與愛情終究不能很好的協調融合。我啞口無言。
更讓我啞口無言的是,一個星期後我被通知由企劃部職員榮升總裁秘書,而原秘書被擠到前臺。忙了一個星期的橄欖油進口案子剛有頭緒,現在卻全部轉手給他人,可惜之餘我想起希臘之旅也徹底泡湯,帶着文件急衝衝去總裁辦公室質問:“我的職位怎麼辦?誰來頂替?”
我懷疑公司上下幾百號員工只有我具備如此膽量。
從上次陪他見客戶起經理看着我的臉永遠是無表情,他沒有馬上把我掃地出門,而且仍然把貿易提案交給我做,但態度永遠嚴苛。他硬邦邦地說:“這些不用你關心,你的職責是做好秘書工作。”
“我要求換回以前職務。”我再次壯着膽子理論。
“把秘書工作做好便調你回去。現在你可以去工作了。”他頭也不擡,實在無視人尊嚴。
我迅速盤算一下,這份工作本就是爲了胡口,做什麼都無太大差別,而且總秘書的薪金比普通職員高出近兩倍,我並不吃虧,爲此鬧得辭職流落街頭纔是傻瓜。既然抗議無用我便從命,誰讓他是老闆。
想通了我轉身離去,走到門口時他命令道:“明天開始穿高跟鞋上班。”
他支手撐起整個公司,心思縝密追求細節是無可非議的,但爲何總與我平底鞋過不去?並且我無半雙高跟鞋。不過等我走近新辦公桌時,這個藉口從此不成立,整整十個各色各樣大小不一的鞋盒子赫然疊在桌上危樓一般,清一色二十三碼半,清一色十寸高跟。
次日,總裁經過我身邊,我起立問好,他首先低頭去看我鞋子,整個人顯得古怪且有點滑稽。當他看到我腳上還套着平底鞋時,面色平靜的咳嗽一聲,未置一辭進辦公室去了。可我總覺得在他看見我鞋子那一刻,臉上露出一丁點幾乎無法察覺的、似笑非笑的怪表情。多麼匪夷所思的上司。
秘書的工作比起做企劃無趣得多,瑣碎得多。打掃他辦公室,不停接電話,安排行程表,整理打印他丟過來的成堆文件,諸如此類。幾天下來我開始懷疑他是否不滿意我之前鬆懈的工作狀態,藉此差將我擱置起來?
有次收拾他辦公室,不經意看到他捉上散亂擺着許多商家報表和差價報表等機密文件。我一張張翻閱,後來像做賊一樣心臟撲通亂跳。這些文件是保證本公司在進出口貿易界屹立不倒的重要支柱,這間總裁辦公室可以說是整個公司心臟,關乎幾百人飯碗,而這間屋子只有兩把的鑰匙,一把由經理保管,另一把正握在我手裡。想到這裡我握鑰匙的手沉重起來,這小小一件東西代表的是何等信任。我把文件按找日期收整妥當,把一切打點乾淨,越來越覺悟到秘書這項工作的意義。
聖誕節這天早上我收到了今年的第一件禮物是總裁送的。一條橫格棉襪裡套着小小的手機吊飾。一把銀質的小弓上鑲滿着白色和藍色亮鑽,做工精緻光線迷人,雖是小東西但釦環上的名牌標誌表示它價格不菲。
其實這一天全公司員工桌上都放有一隻同樣的襪子,裡面裝有不同面額的獎金。可見經理嚴格要求我們同時,待我們也十分大方。我感興趣的是以前他的秘書都收到什麼聖誕禮物?無人知曉。
中午蕭朋匆匆忙忙趕過來,他說工作實在忙碌,晚上仍要加班,放下一個包裝好的玩偶熊匆忙趕回去。我索然無味地把玩偶丟在一旁,早已過了喜歡這種東西的年紀。看來這個聖誕夜我要獨自度過。
今天我想破例晚一點下班,等華燈初上時可以沿路欣賞街道旁的節日霓虹。偌大一棟樓無人加班,連保安也在看電視狂歡。我走出去的時候天上竟飄着雪花,靜靜的鋪在地面,鋪滿路燈下停的一輛黑色汽車,想來雪已下了多時。門口兩棵大聖誕樹上掛滿彩燈、聖誕老人布偶、各種小玩具,積雪厚厚的壓在上面,平添許多節日氣氛。樓前的小廣場上一片空曠,隱隱約約聽見不遠處的車馬喧譁。下得臺階,影子長了又短我忽感寂寞紛至沓來,這個世界上只有我一個人是孤單的。我告訴自己,我不怕寂寞,我不怕寂寞,可是心裡仍然空蕩,渴望有個人來填補這無窮無盡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