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上了轎子回到清漣院,程恪下了轎子,站在清漣院門口,伸展着腰身,滿足的感嘆着:
“還是回家好”
李小暖抿嘴笑着看着他,伸手推着他說道:
“趕緊去洗洗歇着吧,歇好了再感慨,你看看你,眼睛都摳了。”
程恪一邊順着李小暖的推動往裡走着,一邊慢慢挑起眉梢,輕輕笑了起來,猛然頓住腳步,伸手拉了李小暖,攬着她的腰,低頭俯到她耳邊,吐着熱氣,低低的說道:
“趕緊……歇着?那是當然,我都想了整整兩個月了,是要趕緊你也是這麼想的?”
李小暖扭過頭,只笑着不理他,進了正屋,竹青早帶着小丫頭備好了熱水等,程恪舒舒服服的洗了澡出來,拖着李小暖進了內室,說什麼也不肯放她離開半步。
晚上,兩人吃了飯,程恪滿足而愜意的靠在靠枕上,看着穿着件繡花薄夾襖,一條粉紫裙子的李小暖,笑着說道:
“你還是穿精緻的衣服好看,越精緻越好”
李小暖正看着玉板放着套茶具,聽了程恪的話,笑着嘆了口氣,轉頭看着程恪說道:
“人家都說,若人好看,不在乎穿什麼,就是裹塊爛布,也一樣風姿綽約,若資質一般,就只能靠着衣服首飾和胭脂水粉了。”
“這就是胡說了,我見過的美人多了,越是人好看,越是要打扮的好。”
程恪反駁道,李小暖挑了挑眉梢,轉頭看着程恪,程恪忙擺着手解釋道:
“都是從前,沒成親前,很久以前,都是陪着小景看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小景就愛這個。”
玉板擺好了茶具,低着頭,忍着笑意退了下去,李小暖也不理會程恪,坐到放着茶具的幾前,慢慢泡起茶來,程恪往前湊過去,好奇的問道:
“你也學會分茶了?”
“分茶那麼難,我怎麼學得會?不是分茶,我讓人做了些鮮果茶,泡給你嚐嚐。”
李小暖從琉璃瓶裡取着濃濃粘粘的蜂蜜果醬出來,加了開水化開,端起來嚐了嚐,滿意的點了點頭,遞給了程恪,程恪接過喝了一口,品了片刻,笑了起來,
“這哪裡叫茶?分明就是蜂蜜和蜜餞混到一處罷了,不過倒也酸甜可口。”
李小暖又泡了一杯遞給他,
“我倒想起件事來,要聽聽你的意思呢。”
“嗯,你說。”
程恪接過杯子,慢慢喝着,點頭示意着李小暖,李小暖歪着頭看着他,將春草的事和王妃的話,一字不動的說了一遍,看着程恪,笑眯眯的說道:
“只看你的意思,你若覺得好,過了年,我就替你把人領回來,若覺得不好,我就打發她嫁了別人去,回頭再細細替你尋好的來。”
程恪滿臉狐疑而警惕的看着李小暖,搖着頭說道:
“不要這會兒要她們做什麼?這事你別管了,明天我讓平安去安置這事你也不用替我尋什麼好的,我一個都不要,咱們不是說好了麼,就咱們兩個一處。”
李小暖舉着杯子放在嘴邊,慢慢喝着可口異常的果子茶,笑盈盈的沒有答話。
第二天,程恪又替李小暖告了病,自己也是直睡到日上三杆,才悠悠然出了清漣院,到了外院,吩咐人叫了平安過來吩咐道:
“從今天起,這府裡,爺還要再立條規矩,府裡的丫頭,凡想到爺身邊侍候着的,都先送到福音寺,落髮修行十年去,靜靜心積積福,什麼時候心如古井,無慾無波了,再回來侍候吧”
平安聽的一口氣悶在了胸口,滿臉古怪的看着程恪,程恪皺起了眉頭,不耐煩的問道:
“怎麼了?爺的話,沒聽清楚?”
“是”
平安急忙躬下身子,重重的答應着,剛說出口,又反應過來,急忙更正道:
“不是,是爺的話,小的聽明白了,府裡凡想到世子爺身邊侍候的丫頭,都先送到福音寺修行十年,靜好了心才能回來侍候着。”
“嗯,這規矩,就從今天起”
程恪說完,擡腳出了大門,上了馬,往景王府疾馳而去。
平安看着程恪出了門,垂着頭在大門裡站了半晌,重重的嘆了口氣,往內書房請王爺示下去了。
兩個時辰後,程恪的新規矩就一個不漏的傳達到了府裡上上下下幾千號人耳朵裡。
王妃聽了田嬤嬤的稟報,呆怔着眨了半天眼睛,嘆了口氣說道:
“小恪這脾氣,怎麼還是這麼牛心古怪?這是什麼理兒?”
田嬤嬤一言不發的垂手侍立着,王妃重重的嘆了口氣,揮着手說道:
“唉,他這脾氣,也是沒法子,都彆扭着他,若再象前兩年那樣擰着了,還不知道怎樣呢你留心挑個好的,把春草嫁了吧。”
田嬤嬤恭敬的答應着退了出去。
程恪在景王府裡吃了午飯,直耽誤到申正過後,才辭了周景然,悠悠然然的回到了汝南王府。
剛在王府門口下了馬,回事處馬管事急奔出來,長揖見着禮,笑着稟報道:
“回世子爺,新任御史鄒應年午末剛過,就到了咱們府上求見您,小的說您出去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可鄒御史非要等着不可,現在回事處坐着喝茶呢,世子爺,您看……”
“鄒應年……”
程恪沉吟着,一下子想起來這鄒應年是誰了,這人可關着小暖……程恪微微皺起了眉頭,馬管事留神着程恪的神情,忙笑着稟報道:
“前些天,鄒御史給您和少夫人送了節禮過來,小的請了少夫人示下,少夫人說鄒御史與咱們府上沒有半分關聯,天上掉下的禮不能收,吩咐小的退了回去。”
程恪舒展開眉宇,揮了揮手吩咐道:
“打發他回去吧,就說我路上累着了,要靜養,不好見人。”
馬管事躬身答應着,目送着程恪轉進了影壁,才直起身子,轉身回去打發鄒應年去了。
第二天就是臘月二十八了,李小暖偷了一天懶,事情可都還積在那裡等着她呢,隔天又是小年夜,李小暖直忙了一整天,晚上回到清漣院,還有婆子因事急不得不跟過來請示下的。
程恪在景王府上又呆了整整一天,臨近年關,他和周景然要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二十九,程恪倒是沒出去,可天還沒亮,田嬤嬤就替平安在清漣院外守着程恪了,第二天要演儺戲,合族吃年夜飯,要祭祖……要安排裁定的事太多,王爺吩咐了,他年紀大了,身子不好,這些事,從今年起,就讓程恪主持操辦去。
兩人各自忙着,直到半夜才歇下了。
除夕日一大早,天剛矇矇亮,程恪和李小暖就起來洗漱乾淨,程恪穿了件大紅緙絲長衫,李小暖穿了件淡灰短襖,一條大紅石榴褲。
滿府上下,早就準備好了五色紙錢、酒果,門神、桃符等物,程恪徑直去了大門處,平安正引着衆管事翹首盼着,見他出來,急令人放起鞭炮,程恪取下大門左側掛着的桃符,放到平安託着的紅漆托盤裡,又從托盤裡取了新桃符掛上。
見程恪掛好了桃符,從大門起,汝南王府各處的門神、桃符片刻間就更換一新,五色紙錢、桃符鍾馗、狻猊虎頭、珠翠百事吉等等各色吉祥物件喜喜慶慶的掛滿了各處。
從這會兒,這年就正式開始了,過年的種種規矩、避諱都得鄭重遵守起來,若錯了一星半點,可都是會不利於明年一年的呢!
李小暖坐了轎子,往正院接了王妃,程恪接了王爺,一起往瑞紫堂給老太妃更換門神、桃符,請老太妃移步,與子孫同樂一天。
王爺和程恪親自動手,李小暖捧着盛着桃符的托盤,王妃接着舊桃符,四人忙了半天,換下了瑞紫堂裡裡外外的門神桃符,老太妃也不出來,只讓中年僕婦傳了話,祭祖的時候,她再過去也不遲。
王爺滿臉失望,耷拉着肩膀,難過異常的在院子裡呆站了半晌,才勉強長揖答應着,帶着王妃等人往院子外退去。
李小暖扶着王妃,小心的跟在後面,還沒跨出院門,就聽到院子裡傳來一陣急促的驚天動地的奔跑聲,中間夾着一聲聲狂叫:
“糖妹妹、糖妹妹、糖妹妹,等我,等我等!”
李小暖滿眼笑意的頓住腳步,王妃失笑起來,忙轉過身,看着一身嶄新紅衣紅褲,彷彿一隻通紅的綢鍛花球一樣衝着李小暖滾過來的紅福,邊笑邊說:
“好孩子,別跑了,看摔着,你糖妹妹等着你呢。”
紅福呼着熱氣,奔到李小暖身邊,“呼呼”着說道:
“呼……糖妹妹,呼……嬤嬤說,燒得好!”
紅福一邊說着,一邊驕傲而渴望的仰頭看着李小暖,李小暖笑盈盈的擡手撫了撫紅福的面頰,從荷包裡掂了塊杏脯出來,塞到她嘴裡誇獎道:
“紅福最近活幹得好,火燒得好,嬤嬤們誇你了,是不是?”
紅福流着口水,用力嚼着杏脯,頭點的跟磕頭蟲一般。
王爺揹着手,滿眼笑意的看着李小暖和紅福象模象樣的聊着天,程恪滿臉古怪的看着李小暖,又看看紅福,這兩個人,站在一處,真是太有趣了。
快過年了,想想,還是從前的年好啊,隆重而熱鬧,可憐現在的小孩子,無處體味過年的那種喜慶與歡欣,咱們的傳統啊,泯滅的讓人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