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老西門外婆

平安有一個過房娘,也就是我們現在說的乾媽,因爲家住老西門,如意小時候就一直叫她老西門外婆。

老西門外婆可能也是和如意的外公外婆有啥淵源吧,這一段,如意小時候沒有聽到大人的具體說辭,所以只是模糊記得。

老西門外婆和她媳婦一起住在老西門的一棟洋房兩樓,那棟洋房比如意家住的洋房高級多了,每層樓都有很寬敞的走道,可以讓如意和負意自由自在地在其中穿梭奔跑。

老西門外婆的兒子是個國際海員,常年不在家,但那時候的國際海員收入不菲,所以她們家條件一直很好。老西門舅媽不上班,但整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穿得都是當時最新流行款式的衣服,是如意心裡能記住的當時有限的幾個打扮時髦的人。

如意每次跟着平安去老西門外婆家時,舅媽也是慣例等在家裡的,大人們嘮嗑,如意和負意就在房間陽臺,樓上樓下來來回回地奔跑着,一刻不停。反正每次平安帶着如意出去走親訪友,總是如意最開心的時候。

開心是因爲,第一可以有新衣服穿,平安平時不太給如意打扮,但出門總要穿得漂亮點。第二有好東西吃,每次到老西門外婆家,舅媽就會端出各種各樣的進口糖果進口點心招待如意她們,那是如意在平日裡吃不到的,如意一邊吃一邊想:“好好吃啊,下次我還要來老西門外婆家。”

那棟老西門洋房比如意家住的洋房氣派大得多,如意家住的洋房共三樓,基本沒有走道,只有直上直下的樓梯,每一層都是擠得撲撲滿的幾間屋子,那格局就類似香港的那種格子屋,當然如意家那間十幾個平方肯定有的,最多的時候擠了6個人。其他諸如後樓外婆那間,亭子間、竈披間,甚至閣樓,真的就只有幾個平方那麼大,但每個房間卻都住着一家人,以前的七十二家房客,大概就是這麼回事。

如意還記得當年的那個姚慕雙和周柏春唱的滑稽戲《七十二家房客》,每次聽到兩個人一唱一和:“弄姓撒?”“姓麼有。”如意就開心地哈哈大笑,而且百聽不厭,聽一遍笑一遍。可前兩天,萬事告訴如意,好像雙字輩的老人都走完了,如意心裡就在想:“唉,又一個時代宣告結束了。”

老西門外婆家的洋房,依稀已經有了後來新公房的格局,一梯幾戶那種,而且還有煤衛,這在如意眼裡,真的已經是高級得不要再高級了,因爲如意家裡還是在用馬桶和煤球爐嘛。

在老西門外婆家,如意照例愛玩她的捉迷藏,那裡躲的地方大多了,房間、陽臺、走廊都是相通的,如意愛躲哪兒就可以躲哪兒,負意永遠都找不到她。

到了午飯時間,舅媽照例會做一大桌如意喜歡吃的菜,吃完飯,還有水果,然後,大人們開開心心地聊着天,小孩子繼續無憂無慮地捉着迷藏……陽光灑進屋子,溫溫柔柔,輕輕暖暖,屋子裡的人啊,便好似被定格在了那個永遠不會老去的午後。

後來如意家搬走之後,老西門也拆遷了,老西門外婆家搬到了浦東,那個新家如意也去過一次,就是一套普普通通的公房了,屋子裡還是老西門外婆和舅媽兩個人住着,舅媽還是細聲細氣,打扮時髦,舅舅依然不在家,老西門外婆已經老了,可依舊精神矍鑠,好動健談。

如意最後一次見到老西門外婆時,已經是在一家養老院裡,那時候老西門外婆已經九十多了,如意跟着平安去養老院看她,她沒有躺在牀上,還是行動自如,也還是拉着平安,有着總也說不完的話。

直到有一天,平安告訴如意:老西門外婆走了……如意一下子怔住了,接着,淚如泉涌。

人生啊,就是一個不斷相遇與離別的過程……所以活着的時候,一定要好好去愛你想愛的每一個人,好好去過好你能過好的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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