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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七姑,雲阿婆和東三嬸已經坐在院子裡幫忙往枕頭裡裝花了,見了梨花,段七姑擡起頭笑容滿面地開玩笑道:“梨花,來你這兒做半天工行不?橫豎閒着也是閒着,掙二三十個銅板買塊布頭做鞋子,你不嫌棄吧?”
“嫌棄!”梨花笑道,“嫌棄你們只做半天,要不索性都到我這兒來幫忙算了!”
“我倒想呢!”段七姑一邊抓花裝枕頭一邊笑呵呵地說道,“瞧着龔妹子幹一天能一百個銅板,開**一天有二百五十文,莊上誰不眼紅的?可惜我沒那好命喲!難得今天空閒着,這不就來掙點花銷來了?”
梨花坐下笑道:“今天怎麼有空來呀?不怕曹管家娘跟你急?”
“她?”段七姑飛了個白眼,不屑地說道,“都有兩天沒見着人影兒了!興許躲回孃家去了!”
四周的婦人們都安靜了下來,紛紛轉頭看向段七姑,七嘴八舌地問起了怎麼回事。段七姑忽然有種受捧的感覺,眉飛色舞地在臉上比劃道:“頭幾天她和馬六在房裡鬧騰,臉都給打腫了,連房門都不敢出呢!我們只當是兩口子吵嘴掐架,沒什麼大事。可前天又鬧上了!大半夜的,馬響兒哭得驚抓抓的,把我們都吵醒了!”
“喲?鬧什麼吶?往常兩口子鬧一場也就罷了,這回還鬧幾處?”龔氏停下手裡的針線好奇地問道。
“誰知道呢?大半夜的,鬧得房子都要拆了!我和雲阿婆跑房門口一看,嚇壞了!馬六像是喝了酒,手裡拿了根這麼長的粗棍子——”段七姑誇張地比劃了一下繼續說道,“管家娘就倒在牀旁邊,頭髮都散了,跟個鬼似的,胳膊上都是紅印兒呢!哎喲喲,我還是頭一回看見馬六把管家娘打成這樣兒!”
院子裡一片鬨然,紛紛議論了起來。龔氏又吃驚又好笑,激動地拍着膝蓋樂道:“馬六長本事了?往常也就給她一兩巴掌,叫她腫腫臉就罷了,這回還整這麼大回事?可叫人過癮了,她也有今天呢!哎哎哎,七姑,到底爲了什麼呀?馬六是喝醉了吧?”
東三嬸接過話說道:“往常馬六也沒少醉過,你見過他喝醉了耍混嗎?他跟你家開羅一樣都是喝醉了就倒頭睡的人,哪兒會打管家娘啊!我倒是聽馬六問了管家娘一句,說珍珠打哪兒來的。”
“哦!”龔氏又拍了膝蓋一下笑道,“我想起來了,就是高三姑揣的那顆珍珠吧?說起來我也好奇呀!高三姑哪兒來那麼大一顆珍珠,一準就是曹管家娘給的,可她又上哪兒弄來的呢?連馬六都不知道,這話可不好說了!”
旁邊羅氏幸災樂禍地問了一句:“難不成馬六懷疑曹梅枝偷人?哎喲喂!誰偷她去?哪個有錢的偷了她還能給顆大珍珠的?”
“嚇!哪兒才一顆呢!”東三嬸冷不丁地又冒了一句,臉上有幾分好戲在後頭的得意勁兒。
果不其然,她這話一出,熱鬧的議論聲又停了,目光又紛紛轉向了她那兒。梨花也覺得有些吃驚,問道:“不止一顆?那有多少?”
別看東三嬸平日裡老老實實,逆來順受,悶不吭聲,在曹氏面前規規矩矩的,可背地裡跟東平一樣是個好聽八卦的。只不過她不常在人前說,偶爾才露一把她那滿腹的八卦經兒。這回曹氏給馬六收拾得利索,她還不趁這個機會狠狠地八卦曹氏一回?
東三嬸抖了抖她那粗黑的眉毛,一臉神秘地說道:“我親耳聽見馬六罵曹管家娘不要臉,不守婦道,還問她是不是每陪一回就給一顆珍珠,那豈不是前前後後陪了好二三十回?”
“喲!”院裡的人頓時齊齊地發出一聲驚歎。早有人開始掰着指頭算了起來。龔氏腦子轉得最快,把針往香袋上一插,掰着算了一回,驚訝地說道:“照二十顆來算,那豈不得二千多兩銀子!哎喲,我的個天哪!二千多兩銀子,放在跟前,那不得亮瞎了眼?曹管家娘有那麼值錢嗎?除了一身肥肉,也沒見得有多好呀!”
一句話逗得大家都鬨笑了起來,。段七姑掩嘴笑道:“你別小瞧了管家娘,待你我兇巴巴的,待主子卻是一臉的和順,溫溫柔柔的,像足了個小娘子!你嫁來莊上晚,沒瞧着那年老爺回來的時候,她提着酒罈子在老爺跟前顯擺她的酒量,老爺那眼珠子就跟滾珠似的在她臉上滾來滾去,一個勁兒地誇她酒量好,人才好,管得好呢!她細着個聲音跟老爺行禮說:‘都是託了老爺的福氣!’哎喲喂,我現下想來都是一身的雞皮疙瘩呢!”
大家又笑得東倒西歪了。龔氏興奮地問道:“還有這回事?我只當曹管家娘天生就是那兇巴巴的樣兒呢!原來在老爺跟前她也知道拋個媚眼,挑個情什麼的?”
“要不然,哪兒換珍珠去?”東三嬸穩着一臉神秘的笑容插話道。
“什麼意思?”龔氏追問道。
“勾不着老的,勾小的也一樣唄!我聽見馬六問管家娘了,問她是不是大少爺給的!你們說,這村裡村外,能有那麼多珍珠的一個手指頭就能數得過來,除了那曾小少爺也就是汪府的大少爺了,要不然還有誰去?”
“你說汪新晟?”梨花對這個說法有點吃驚。看汪新晟那人,不像是能跟曹梅枝混一塊兒的呀!
“可不是嗎?”東三嬸神色嚴肅地說道,“我親耳聽馬六說的!他問管家娘陪過大少爺幾回,管家娘死都不肯說呢!要不是心虛,爲什麼不說?要不是大少爺給的,那是誰給的?那些珍珠要賣城裡去,再怎麼說也得二三千兩,誰有這麼大派頭?只怕那曾小少爺也沒有!”
“二三千兩?”龔氏舉起三根指頭,輕輕搖頭道,“不太可能吧!汪大少爺腦子犯糊塗了嗎?花這麼多銀子在曹管家娘身上,他不虧得慌啊?”
“咳!二三千兩算個什麼呢?大少爺是從汴京城來的,聽說汪府宅子跟我們這個村差不多大,金的銀的玉的多了去了,連鋪地的都是玉石板兒呢!那點銀子在大少爺眼裡算是打發乞丐了!”東三嬸的八卦勁兒一上頭,什麼都能編得出來,而且越說越興奮。
段七姑一臉愕然地說道:“瞧不出來呀!大少爺竟是個好那口的人?想想也是,老爺都是個不正經的,他生出來的兒子能正經兒到哪兒去?”
“不可能!”一直坐在旁邊沒吭聲的紅菱忽然開口否認道。這聲音不大不小,卻剛好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她頓時有點尷尬,後悔冒出了這麼一句。她只是一時心急,想爲汪新晟辯解辯解,因爲汪新晟是個什麼爲人她最清楚了,根本不可能看上曹氏!
東三嬸好奇地盯了紅菱兩眼,問道:“怎麼不可能了?紅菱,難不成你知道些什麼?”
紅菱臉微紅,立馬說道:“我……我哪兒知道什麼呀?就是覺得……覺得大少爺不是那樣的人兒?”
“你對大少爺倒很瞭解似的?”東三嬸又追問了一句。
“我……”紅菱被問得有些尷尬了。梨花忙接過話笑道:“三嬸,您老人家好忘性啊!我,紅菱還有黃鶯都是從汴京城汪府來的,這事您忘記了?若說大少爺瞧上曹梅枝,別說紅菱不信了,就是我和黃鶯也打死不信!黃鶯,你說呢?”她說着朝黃鶯遞了個眼色。
黃鶯是知道紅菱和汪新晟那些過往的,立刻接了話道:“別說打死了,就算是吊死,我也不信!我打小在汪府長大,大少爺是個什麼人我最清楚了!人正派着呢!就算要找小妾,也指定不會找曹梅枝那樣的呀!這村裡沒女人嗎?三嬸,我看那就是馬六順口一猜罷了!”
“那就奇怪了!”段七姑一本正經地說道,“不是大少爺給的,那管家孃的珍珠哪兒來的?天上掉的?墳頭挖的?樹上摘的?還是海子河裡撈的?總有個出處吧!”
梨花對這點也很奇怪,曹氏沒出過山,更別提認識什麼有錢人了。可高三姑袖子裡的珍珠是她親眼所見,單單一顆就值上白銀,而且珍珠這東西有錢都未必能買到好貨,其他書友正在看:。
婦人們把曹氏和曹氏的珍珠翻來覆去地討論了一下午。梨花給短工們發放了工錢後,大家都心滿意足地回家去了。等人都散去了,她這才和龔氏玉桃清點今天倒騰出來的東西。
梨花一邊打着哈欠一邊等着玉桃報數。龔氏轉頭看了她一眼說道:“累了吧?這兩天忙裡忙外的,你也夠累的。要不先去睡一會兒,讓玉桃來清點?等吃晚飯的時候,我再來叫你。”
梨花真有點累了,把手裡的紙筆交給了玉桃,託着步子回房睡覺去了。她一頭倒在牀上,正要舒舒服服睡過去時,手不經意碰到了昨晚放在枕頭邊的那個寶藍色錦囊。她昨晚拿着這錦囊看了半個時辰,可惜都沒能想起點什麼來。
其實她一直都知道原主的一部分記憶是缺失的。相比從前的元胤而言,缺失記憶對她來說沒那麼痛苦,因爲那是原主的記憶,有與沒有並不是那麼要緊。
直到那個柴邢忽然出現後,她才意識到,原主的記憶還是挺重要的。這回出現的前男友,萬一下回出現的是仇家怎麼辦?原主之前到底是什麼人,她第一次想去了解了。於是,昨晚她就拿着錦囊反覆地看反覆地想,結果一無所獲。
“唉……”梨花嘆了一口氣,看着那個錦囊自言自語道,“可惜啊!繡着錦囊的主人都已經死了,送還回來又還有什麼意思呢?柴邢倒是個癡情的,只可惜,人都沒了!”1djkj。
此時,她的瞌睡去了一大半。躺在牀上想了一會兒後,她拿上了錦囊,去伙房摸了個火摺子出來,然後偷偷地從後院門出去了。她打算把錦囊燒了,算是對原主的一個交代和安慰吧。
外面天已經黑了,就剩下點點月光。梨花找了一棵大樹根,蹲下後掏出了錦囊放在了草叢上,然後拿出火摺子,一邊尋乾草點燃一邊低聲說道:“這東西是你前男友送還回來的。那男人待你還挺癡情了,你泉下有知該欣慰了。在生的時候有個這麼愛你的男人,你真的可以死得瞑目了。我現下把東西燒給你,勞煩你託個夢給他,跟他說清楚,希望他往後別來找我了!拜託啦!拜託啦!”
乾草點着後,燃起明亮的火光。梨花拿起那繡得很精美的錦囊,猶豫了片刻後放在了燃燒着的乾草堆上面。就在她放下去的那一刻,身後傳來了柴邢的聲音:“你在幹什麼?”
梨花一驚,迅速轉身站了起來,果然是柴邢!柴邢反應很快,兩步搶上去,不顧火堆的熱燙,伸手把那錦囊拿了起來,用力地拍了拍上面的火星,看上去非常珍視。
“你怎麼……怎麼又回來了?”梨花驚訝地看着他問道。
柴邢把錦囊遞到了梨花跟前,表情難受地問道:“你打算把它燒了嗎?”
“其實……”梨花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總不能告訴他,是想燒給他真正的前女友吧?
“其實什麼?”柴邢帶着受傷的目光問道,“你真就這麼想跟着趙元胤?就這麼想忘了我們從前的所有事情?連給自己想起來的機會都要拋棄?”
梨花望了柴邢一眼,覺得這男人真的挺可憐的。眼裡佈滿了落寞和難過,就像剛剛被人在心口上捅了一刀似的。她張嘴想解釋,可又覺得挺多餘的。無論怎麼解釋,柴邢應該都不會相信。
“梨花,”柴邢輕聲地喚着她的名字說道,“你只是暫時記不起來了,不是真的要忘了我,對吧?”
七在往枕往。“不!”梨花咬了咬牙,狠下心來說出這個字。
“什麼意思?”
“我是真的想忘了你!”梨花說完這話就在心裡默默地對原主抱歉。很抱歉,我得生硬地拒絕這個癡情的男人!很抱歉,我得儘快斬斷你留下這世上這段緣分!很抱歉,興許來生你們還有機會再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