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冰池八卦
林九溪吃過午飯, 仰頭看看天上的大紅太陽,帶上五隻小毛頭往岩石後面而去。
爲什麼是五隻?
仙子,石小笨, 還有三個小混球, 正好五隻(炎烈是獨行俠, 不在其中)。
六隻生物繞過數噸重的大岩石, 眼前出現一汪碧水, 水池不大,只有十平米左右,細碎的五色石子圈出一個不方不圓的不規則池子, 池中盈滿泉水,清冽澄碧, 靜靜躺在一望無際的黃沙之中, 夢幻一般。
現在正是一天當中最熱的時候, 林九溪準備先去泡泡泉水,然後再進行下午的例行苦修。
目的地在望, 仙子石小笨還有三隻混球一聲歡呼,衝向水池,然後又半道轉彎,眨眼間全都衝了回來,消失在岩石的另一邊……林九溪見了它們的反應, 也停下步子, 考慮起是不是趕快往回跑的問題。
“你也害怕我吸走你的陽氣?”不待他有所行動, 聲音自池中傳來, 聲音的主人, 正是他非常忌憚的某位大神。
林九溪連忙調整表情,快步走到池邊, 規規矩矩地請安問好。
池子裡面,鬼帥平躺着身體,整個身子隱在水下,若隱若現,連臉面都浸在水裡,彷彿睡着了一般。
聽了徒弟的請安,鬼帥眼睛也不睜開,道:“想泡水就下來,我有那麼可怕,見了我就跑?”
林九溪從善如流,下到池水裡面,立即非常舒服地嘆息一聲──這池子是個冰池,池水又冰又寒,甚至可說是寒氣沁骨,其寒冷程度只比小望山山頂的寒澗差一個差級。不過此處是沙漠,終年炎熱,剛從酷暑之中進入水池,只覺得清涼無比,當真是人生一大快事(不過,泡的時間稍長一點,那就不是快事是苦差了)。
鬼帥終於把臉面浮出水平,睜開眼睛看向林九溪:“你一直很怕我?”
林九溪乾笑。
他也搞不清楚自己,鬼帥對他很好,自那天過後,一直把他留在身邊,不給扇子君任何的可乘之機,而且悉心指導他修習五行訣,甚至沒有提出過正式拜師的事情──林九溪有玉簡,但有老師沒老師的區別很大,至少,因爲鬼帥的指點,他少走了很多彎路,比獨自摸索順當多了。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對鬼帥有心結,仍然有些怕他,尤其不願意面對他的眼睛,總覺得自家的三魂五魄會給他的那雙眼睛吞噬掉……或許,這只是出於搞不清楚鬼帥的生物屬性而自發產生的心理障礙吧?
鬼帥看他不回答也不逼問,躺在水裡閉目養神。
鬼帥是個難得一見的帥哥,他不是那種雌雄莫辨的陰柔男子,相反,此人身材修長肌理分明,美感之中孕含着力量,是力與美的完美結合體。此刻,這一完美結合體大大方方不着一縷地赤身泡在水中,雖然碧綠的池水有些許隱藏性,但林九溪是誰?他是修行人啊修行人……林九溪對自己的好眼神突然間充滿了怨念。
只好仰頭望天,儘量不把目光往裸~體帥哥身上瞄,不過,視線可以阻斷,卻阻斷不了心底的那點煩燥。片刻過後,林九溪開始腦補起小七躺在池水裡的畫面,他沒有見過小七本尊,不過他很熟悉小七的靈魂,想來也是鬼帥這一型吧?……想到此心裡一動,暗道一聲怪了,他以前是百分之百的異性戀,雖然不曉得是縱慾過度,還是得了憂鬱症心理出了問題,到後來他對異性也是性趣乏乏,換了個身體也沒啥改觀,但是,他從來不曾對男人生出過古怪想法啊,爲什麼對着鬼帥的裸~體他會不自在?該不是和GAY呆久了,自己也開始GAY化了吧?
林九溪想了想,覺得GAY化也不錯,至少他和小七的麻煩解決了不是。說實話吧,他實在無法想像某天小七帶個女人回家的情形,雖說那種事情發生的可能性幾乎沒有,但是“幾乎沒有”不等於“絕對沒有”啊……
林九溪正在浮想聯翩,突聽水中的鬼帥道:“火經訣修習得怎樣了?”
連忙收起行空天馬,林九溪老實回答:“進展不快。”他本性屬水,火與水相剋,修行五行訣時其它還好說,火經訣於他卻是一大難關,也是鬼帥指導的重點。
鬼帥道:“你根骨不差,是你過於焦燥,影響了修行。”
林九溪虛心受教:“前輩教訓的是。”
鬼帥又道:“待你採到朱果我自會送你們離開,離開後你自己修習,等到進入分神期再回來,五行訣在你渡第一道天劫時有大用處。”
林九溪沒想到鬼帥會講出這樣一番話,眨巴眨巴眼睛,終於忍不住問道:“前輩你真的不要我拜師?”
鬼帥仍舊不睜眼睛:“我讓你拜師你就會拜?”
林九溪很老實地回答:“可能不會。”
鬼帥露出淺淺的笑意,道:“我孤魂野鬼一個,用不着那些虛禮,你要是因爲私利而改換門庭,我倒要看你不起了。”
林九溪狂汗。
鬼帥真的是高看他了啊。他不想拜鬼帥爲師跟氣節啥的有個毛的關係,真實原因是一來他害怕鬼帥,二來他不想被困在這個破枕頭裡面,三來麼,則是因爲他壓根不清楚鬼帥的來歷,讓他就此拋棄大樹越家,怎麼可能?
林九溪對自己的庸俗世界觀向來安之若泰,可此時此刻,他總覺得自己是在紅果果地利用鬼帥,內疚之心油然而生,遲遲疑疑地試探着問道:“前輩,那個,您看我不久就要出去了,用不用我找一些藥材回來?說不定還可以找到您師門……您看,有沒有什麼我可以做的?”
鬼帥這才睜開眼睛,扭頭看向林九溪,看了他好一陣,直把林九溪看到渾身發毛,他才轉回腦袋,嘴角挑起,重新閉上雙眼:“你是想要報答於我?你想差了,我傳你真訣非是圖你回報,我只是不想它就此失傳,這是先輩的心血,即便哪天我不在了,也不至於隨我消散。”
聽他一派輕描淡寫地講起自己的生死,林九溪心裡非常的不是滋味,當即有些結巴地道:“前輩,你……你不必如此,你和紫昀前輩都是仙體,一定可以……”
鬼帥用一聲輕笑聲打斷林九溪詞不達意的安慰,他在水中坐直身體,笑着道:“死亡是衆生的終點,不可避免,就算我等修得仙體,也終有灰飛煙滅的一日,何必如此耿耿於生死?”
林九溪看着鬼帥神彩飛揚的笑臉,瞬間失神──這麼精彩的人物,也有消失的一天嗎?
突然間福至心靈:“前輩一走了之倒是瀟灑,可您也要想想紫昀前輩,他一個人留在世上,定然是痛徹心扉。”
看鬼帥的笑臉沉靜下來,林九溪猛然間有些心慌,因爲他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如果,我被那個可惡的扇子君宰了,七七怎麼辦?……不是“七七會不會難過”,那根本不是一個問題,真正的問題是:七七怎麼辦?就如同他無法想象失去小七孤獨修行的漫長歲月一樣。
半晌,才聽鬼帥一聲嘆息:“所以,我現在仍然活着啊。”
沒有聽到迴音,鬼帥擡眼一看,發現徒弟正在發呆,當下手指一彈,冰冷的水滴刺入林九溪眉心,林九溪一個哆嗦,回過神,連忙陪笑。
“想什麼想?”鬼帥這陣子跟他們這幫子現代人處熟了,語言正在向着現代化進軍。
林九溪眼睛一亮,道:“前輩,我在想您以前不是不喜歡紫昀前輩嗎,你們是怎麼走到一起的?”
鬼帥沒料到他思維的跳躍度這麼大,眉頭皺起:“我都這個樣子了,難道真要讓他痛徹心扉?”
林九溪八卦熱血沸騰,趁火打鐵:“你們當初是……”
他話沒說完,鬼帥突然笑了,嘴角微挑,然後笑容四溢,幽深的眼眸中染上點點笑意,頗有些挑人心魄……林九溪看着鬼帥的笑容,只覺得詭異無比,禁不住一個寒戰,立時把下邊的問題連同所有的得意忘形一起收入懷中。
鬼帥淡笑道:“你好象已經不怕我了?如此正好,今兒個你就在池子裡面多呆半個時辰吧。”說完話自水中輕鬆躍出,離水的一刻衣袍上身,袍裾飛揚,飄然而去。
林九溪看着面前的一汪碧水欲哭無淚,天哪,他發的哪股神經?怎麼會八卦到鬼帥身上去了?……他身下的這個池子,呆上一刻鐘是天堂,呆上兩刻鐘是重返人間,呆上六刻鐘?那是墜入地獄啊……天哪,他會被凍成冰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