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農家057 脣槍
自從那株蘭草沒了,縣令夫人的心情一直不怎麼好。鈴鐺和阿美攛掇了好久,她才懶洋洋地出了門。不過在街上略逛了逛,便沒了興致,坐在茶樓要了個包間喝口茶歇歇腳。
遠遠望見竹枝的時候,阿美便說要去找那婦人問問蘭草的事情,夫人淡淡一笑,便由她去了。
說來縣令夫人也挺好奇,心中也由不得在疑惑,莫不是那婦人將蘭草賣給自己的時候,便是個有病的。別人不知,夫人自己是有些渠道的。聽說京城戶部尚書周大人也得了株稀世名品,惹得父親大人眼紅得緊,聽說是自青陽採購到的,便來了書信要自己也幫着弄一株回去。信中描述的字句來看,倒跟自己買的那株蘭草別無二致,叫縣令夫人又是好一陣傷心。
她本是家中不怎麼受寵的庶女,所幸嫁的良人是個有本事的,雖說是靠了家族的關係外放做了個縣令,可政績一向不錯,別的不提,等這一任完了,若是父親再在朝中使使勁,升個五品知州都是有可能的。早知道這株蘭草如此難得,當初就不該存了要在青陽出出風頭的念頭,早些送回京城博父親一笑,對於夫君的仕途也有無窮的好處。
竹枝可不曉得她賣給縣令夫人的蘭草有這麼多的關節和好處,跟在鈴鐺和阿美的後頭上了茶樓,兩個婢女便將她撇在包間外頭,徑自入內稟報。
瞧那阿美的模樣也曉得,定是要進去給自己上眼藥的。瞧她那副昂着下巴的得意樣,頂着一臉紅腫到像是軍功章似的,屁顛屁顛地往包間裡頭鑽,不是到主子面前邀功是要幹什麼?
管她呢,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難道還怕了這個小婢女不成?
等了約莫一刻鐘,鈴鐺纔出來通傳,面帶擔憂地提醒了她一句:“夫人心情不好。”
沒想到她會在這個關頭提醒自己,竹枝有些訝異,望着她微微一笑,這份情,她領了。
進了包間,只見一位穿着淺紫色羅裙的夫人,阿美立在她身後,面露得意之色。竹枝沒有多打量,規規矩矩地蹲身福禮,口稱“拜見夫人。”
本來夫人的臉色並不怎麼好,可是見了竹枝對自己行晚輩禮,便和緩了大半。她哪裡曉得,眼前這羅竹枝並非本土人士,就是這蹲身爲禮的禮節,還是照着往回王氏給祝嬸子行禮學來的,又哪裡曉得平輩之間,晚輩之間,熟識和初識行禮各有不同。這位夫人也不過比竹枝略長几歲,可是身份不同,見竹枝對自己行晚輩禮,倒覺得她是個極有眼色的,自然臉色也就和緩了。 Www▪тт κan▪¢O
輕聲叫了起,她細細打量這賣花的婦人。說來雖然巨資買了她一支蘭草,這卻是二人第一次見面。只見竹枝身材中等,頭髮有些發黃,膚色微微有些黑,臉頰處兩團紅暈,嘴角微微上勾,眼睛彎彎的,看着就是個健康又開朗的性子,只一眼就叫人心生好感。可一想到身後阿美臉上的紅腫,夫人又有些不快。
打狗須看主人面,她又不是第一次見到阿美,居然就這麼下得去手,把個小丫頭俏生生、粉嫩嫩的小臉兒扇得跟豬頭似的,這哪裡是打阿美,可不就是下自己的面子麼?
夫人打量竹枝,竹枝也在打量她。
這位夫人面色紅潤,臉頰豐滿,雙眉描得細長,趁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確實有幾分姿色。可她眉宇間濃得化不開的愁色也是顯而易見的。再聯想到她爲了那株蘭草費盡心力,還建了花墳,竹枝不由在心裡暗暗搖頭,絕對是吃飽了撐着的。想到這裡,便垂了眼瞼,不再去看。對於身居上位的人來說,被人這般直視打量,似乎也是不太妥當的。上次她還勸誡自己不要拋頭露面,肯定是個思想比較保守的人。
她們兩人,一個坐着,一個站着,都靜靜地不開口,鈴鐺也退回到夫人身後不言語,阿美就有些忍不住了,帶着撒嬌的意味衝夫人道:“夫人,就是她把奴婢打成這樣的,您可得爲奴婢做主啊!還有上次她賣的那蘭草,肯定賣給您的時候就不妥當,還訛您的銀子,這樣的賤婦刁民,一定得好生整治纔是!”
鈴鐺別了頭過去,懶得理會阿美,窮門小戶出來的就是眼皮子淺沒見識,揹着人也就罷了,這當着人的面兒還上眼藥,手段也不高明,若是在夫人孃家,早就被整死不曉得多少次了。往後還是離她遠點。
夫人淡淡地“嗯”了一聲,不置可否,轉而對竹枝道:“你先說說,爲何打我的小婢?”
竹枝揚起頭瞪了眼阿美,這才答道:“夫人,不是民婦好施暴行,就是當着您的面兒,您這小婢對民婦也是污言穢語沒句好話。打她兩耳光算是輕的,若不是因爲她是您的小婢,民婦敲掉她滿口牙的心思都有了。”
沒想到竹枝當着自己的面兒也敢這樣說,夫人心中詫異,微微點頭道:“她確實出言不遜,有錯在先,可我的小婢,倒也輪不着你來管教,你可知罪?”
這主僕倆看來都是一路貨色,竹枝都被氣樂了:“難道說就因爲她是您的小婢,辱罵民婦,民婦還得忍了?民婦奉公守法,與人爲善,每日小心翼翼地過日子,從不肯得罪別人,但是也沒有說人家罵了我,我還不還擊的道理。跟她對罵民婦覺得失了身份,打她耳光,民婦還覺得是教了她乖巧。若她今日拉住的不是民婦,是哪家貴人,只怕就不是兩個耳光了。”
阿美正要反駁,卻看見夫人聽得微微點頭,看樣子是蠻贊同那女人的話,不禁有些着急,趕緊開口道:“夫人,她狡辯呢!奴婢受點委屈倒沒什麼,可她明曉得奴婢是您的人,還打奴婢,這不是明擺着不把您放在眼裡麼?奴婢捱了打都是小事,可傷了夫人的顏面就是大事了!再說了,還有那株蘭草,咱還沒找她算賬呢!她倒還有理了!”
她說話快得很,就想放炮仗似的,噼裡啪啦就倒了出來,沒瞧見夫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倒是竹枝在對面瞧個正着,忍不住衝着阿美露出一個譏誚的笑容。
果然夫人淡得聽不出情緒的命令傳了出來:“阿美,牆角跪着去!何時我跟別人說話,還有了你插嘴的餘地?”
說罷也不看阿美,衝着竹枝微微點頭道:“這位嫂子,我這小婢年幼無知,失了體統。不過那蘭草的事情,若是你一直在青陽,自當曉得各處園林聖手都瞧過了,可你賣給我的那株蘭草卻終究枯萎不治,還請你給我個說法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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