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方小小的溫泉,泡兩個人還剛剛好,三個人就有些擠了。三人各佔一方,各自無話,卻又各有心思。
暮白悄悄將身體往水裡沉下去一截,只露出腦袋。這寒冬裡雖然泡在溫泉裡,暴露在泉水外的皮膚還是免不了有些冷。
只是身邊的這兩個人像是沒事似的,蘇亭舟整個肩膀露在外面,而泅堰則連胸膛都未浸在水裡。明明暗暗的月光下,暮白總覺得蘇亭舟一雙眼一直盯着泅堰看。
自他被收養過後,就一直把蘇亭舟當做他的神,他的信仰一般。如今蘇亭舟的目光沉浸在別人的身上不捨得離開,他是不是該識趣的起身,暮白幾次腳蹬地欲站起來。
月光慢慢掙脫出雲層,照得四周亮堂堂的。泅堰一直低着頭,泡在水裡,任憑蘇亭舟再炙熱的目光也不擡頭看一眼。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暮白能感覺出泅堰對蘇亭舟一點想法也沒有,可蘇亭舟自己怎麼就不能發現呢?“公子,我泡好了,先回去休息了。”
“好!”蘇亭舟目光未挪動半分。暮白識趣的走出水面,走到假山後面換好衣服。這下這池子裡就只剩下蘇亭舟和泅堰兩人了。
蘇亭舟輕輕把身體移到離泅堰近一些的地方,目光還是一直盯着他。泅堰此時卻一直在想些崇華的事,從前世的崇華上神,到如今躲避着自己的崇華。
他現在才發現,到如今爲止對他最重要的人一直都是崇華。欒憐珂不過是同情和關愛罷了,他一直把欒憐珂當做是需要保護的小女孩。
前世崇華離他而去時,他也是這樣四處尋找,如今再出現相同的情況,他一定要要讓崇華重新回到自己的身邊。只有他自己知道崇華對他究竟要多重要,這一兩個月來,他時時刻刻都在思念着他。
沒發覺蘇亭舟的靠近,泅堰還沉溺在自己的思緒中。今天崇華躲着他,對他的打擊實在太大了。前世崇華負氣離開後,雖然也跑的很遠不讓他找到,卻沒有像這樣近在眼前還藏起來,任憑自己怎麼喊都不出現。
肩膀上手指溫熱的觸感將泅堰拉回現實,泅堰低頭一看,不知何時蘇亭舟已經來到他的身邊了。泅堰輕輕向左挪過一點,躲避着蘇亭舟的手。
“你的身上好涼,明明泡在溫泉裡怎麼還這麼涼?”沒等泅堰開口詢問蘇亭舟的曖昧舉動到底是什麼意思,蘇亭舟反而先開口了。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泅堰暴露在水面的皮膚上,像是傾注了無限柔情。
這種眼神泅堰曾在崇華的眼中看到過無數次現在他再也不敢斷言蘇亭舟是隻喜愛美少年的人了。“冬夜裡,難免冷一些,亭舟你也該回去歇着了。”
蘇亭舟擡起頭,目光從泅堰的肩膀上移到了泅堰的臉上。“你從來沒跟我仔細說過你的過去,你從哪裡來,到哪裡去,來瓏城的目的,我全都一無所知。”
他的眼睛裡帶着些淡淡的哀傷,又似乎夾雜着乞求。“我拿真心真意待你,難道還換不來你一句實話嗎?”
泅堰沉默片刻,他擡頭看了看頭頂的月光,雖是缺月,光芒卻不減。“我來瓏城找人,找到就走,可能再也不會來這裡了。”
“是你白天追的那個人嗎?”蘇亭舟的語氣中帶着點急切。
“是”泅堰看着月亮回答他,蘇亭舟欲開口詢問他們的關係,可心裡又瞭解一點,他不想從泅堰口中知道真相。
此時泅堰又轉過頭來看着蘇亭舟,“亭舟,世上真心待你的人很多,何必這麼在意不真心待你的人呢?”如果他能在人間安定下來,也許可以和蘇亭舟做很好的朋友。
“呵!我控制不了你的想法,你也不能左右的我的,你就是這樣值得我在意的人。”蘇亭舟語帶悲涼,泅堰看了蘇亭舟一眼,站起身來,離開了溫泉。
“亭舟,我明日就重新找個住處。”崇華比他想象中的要早來,如今崇華在這,他不想同蘇亭舟糾纏不清。
“嘩啦……”隨着蘇亭舟猛烈的出水聲,隨之而來的是,泅堰被擁入一個**的懷抱中。泅堰努力掙了掙,蘇亭舟把他抱得很牢,死死不放手,若是他用力掙脫開,蘇亭舟勢必會受傷。
“你別走,你現在不是還沒找到他嗎?我幫你找他。”蘇亭舟乞求的語氣聽的泅堰心底一軟。
用力掰開蘇亭舟的手臂,“快穿上衣服吧,天這麼冷。”他不怕凍,蘇亭舟確是肉體凡胎,這麼冷的天氣裡,溼淋淋的凍在外面,怕是過不了一會兒就該結冰了。
“泅堰,你該試着接受我,我絕不會讓你這麼苦苦尋找,讓你這麼難過。”泅堰脫離蘇亭舟的懷抱以後,他倆就完全暴露在冬夜裡。蘇亭舟沒有要去穿上衣服,反而現在泅堰身後滿臉悲傷的看着他。
泅堰和崇華的事,蘇亭舟不懂,泅堰本不想將這些事說給別人聽。“是我負他。”
蘇亭舟聞言呆立在原地,“那爲什麼還要找他?”
“因爲我明白了我心裡想要的。”泅堰說完去假山後拿出蘇亭舟的衣服來,披在蘇亭舟身上,蘇亭舟背上的皮膚已經涼的刺骨。
而後泅堰又自己披上衣服,往臥房走去。蘇亭舟木訥的跟在後面。二人未乾的褲子溼淋淋的,帶着一路水跡。小小的院子,三兩步就來到了泅堰的臥房,泅堰走進去,蘇亭舟也跟着進去了。
“亭舟,你還有要問的嗎?”泅堰語氣平靜對着身後的蘇亭舟說到。
蘇亭舟搖搖頭,走到過去吹滅了蠟燭拉着泅堰就往牀邊走去。“亭舟,你……”泅堰接下來的話被蘇亭舟的一個吻給堵住。
泅堰幾千年來就經歷過一次親吻,是在南侯府崇華那一個輕輕的吻。蘇亭舟也許是被凍得還沒緩過來,嘴脣還是冰冰的。泅堰伸手想推開他,卻聽到了房頂上輕微的一點聲響。
伸出的手變成環抱着蘇亭舟脖子的樣子。蘇亭舟吻了良久,卻只是輕輕抵着他的脣,沒有更深入的動作。
雖然蘇亭舟有時動作輕佻,但泅堰明白,他絕不會無緣無故的佔人便宜,這也是泅堰始終能和他走的親近的原因。
感覺到房頂上的人離開了,泅堰才鬆開環着蘇亭舟的手。蘇亭舟重新點燃蠟燭,故作輕鬆的說:“剛那紅頭髮的男人在房頂上。”
“我知道。”泅堰在蘇亭舟吻他之後就發現了屋頂突然露出的一點縫隙,雖被擋住了月光照進來,可他還是從縫隙裡看到了一絲火紅的發。他在黑暗中的視力一直都格外的好。
“那你爲什麼不推開我?”蘇亭舟疑惑的問泅堰,泅堰不是那麼想找到他嗎?怎麼還做讓他誤會的事?
泅堰撇撇嘴,“我以爲他會下來。”他以爲崇華會跳下來拉開他,可崇華沒有。偷雞不成蝕把米,這下以後更難跟跟崇華解釋了。
蘇亭舟聽了泅堰的話,眼睛突然放出光來。“你爲什麼一定要去找他,不如叫他來找你。”
“怎麼叫?”泅堰對感情經歷太少,不明白蘇亭舟的意思。
“當然是氣他了,他今天追到這兒來,說明他很在乎你,你只要和我在這兒開開心心的住着,他依然會來找你。”這也是蘇亭舟自己一點小小的私信,他想泅堰能多待在自己身邊幾天,哪怕心裡想着別人也無所謂。
泅堰對蘇亭舟說的辦法半信半疑,但又確實沒有更好的辦法。找崇華太容易了,可是要見他就那麼難,崇華若是一直躲着他,就算他已經走到了崇華身後,崇華還是會跑掉。
“先試試吧”反正崇華還得在瓏城待兩個月,暫時跑不掉。
“那今天起咱們就睡一張牀吧!”蘇亭舟興奮的脫下溼褲子就爬上了牀。
“現在開始?”泅堰神情哀怨的看着他,一臉不情不願的樣子。
“當然,這樣他才能相信。”蘇亭舟一本正經的跟泅堰說,看起來完全不像有私心。泅堰癟着嘴拿了一條幹淨的褲子走到屏風後換下。
雖說是個小牀,但蘇亭舟一整夜的都睡的十分安份,連泅堰碰都沒碰到一下。泅堰一夜沒有睡着,這下對蘇亭舟更加刮目相看了。
第二天一大早,暮白去蘇亭舟房間裡給他送洗臉水,發現蘇亭舟沒在自己的房間裡。他一直起得比蘇亭舟早,這個點,蘇亭舟絕對沒起牀,可他又不在自己房間。暮白能想到的只有一種可能了,蘇亭舟昨夜個泅堰睡在一起。
暮白沒有到泅堰房間,只是安靜的坐在蘇亭舟的房間等他回來。瓏城的冬天本就來的早,今早暮白剛起牀的時候居然發現,院子裡飄下了許多細細的雪粒。這會兒,小雪粒已經變成大雪了,暮白安靜的望着門外的雪花。
是自己貪心了,他怎麼會看上自己。暮白看着雪花,想起多年前的事來,那時他就是以一個替身的身份來到蘇亭舟身邊的。這麼多年過去,蘇亭舟解開了蘇寄秋的心結,他還能奢求蘇亭舟對他怎麼樣呢?
雪越下越大,漸漸地上鋪上了薄薄一層。打來的洗臉水已經涼了,卻還不見蘇亭舟回來,暮白只得起身再去打一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