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風雨欲來的桐月汐秉承着好好休息恢復的快的原則,除了吃飯喝藥就是睡覺。
連阿大都有些看不下去,這丫頭從上午醒來,吃了東西,喝了藥就睡,然後接着中午又是如此,那晚上可還睡得着!?
眼看着她又要睡死了,阿大頓時發出了各種奇怪的聲音,讓桐月汐格外茫然。
阿大今個兒怎麼了?莫非是中邪了?
管他呢……反正不進來就行。
結果阿大所有的努力都成了無用功。
當傅墨雲走進來的時候,就恰巧看見阿大正拿個鈴鐺搖得歡,他完全不知道這到底發生了什麼,而跟在他身旁的楚越也是一臉吃了蒼蠅一般的表情。
“阿大,你這是在作甚?”楚越大步走了過去,示意他不要再搖了。
阿大傻了一下,絲毫沒有料到楚越和貴客會來,可是直覺說出來會死得更慘,頓時憋紅了臉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最近又是受傷,又是失眠,覺着像是中了邪,所以讓阿大幫我驅邪。”隨着門開啓的聲音,睡眼朦朧的桐月汐大剌剌地伸了個懶腰,斜靠在門旁看向楚越和傅墨雲。
“我發現,每次看見你,就可以看見你的傷更多了。”傅墨雲看着她臉上尚未消退的紅印,和腫的老高的腳腕,頓時又有點動搖了自己的念頭。
桐月汐無所謂地笑了笑,讓開了路,一瘸一瘸地往裡面走去,“傅公子有何事?”
“楚公子,我可以和她獨自相處一會兒嗎?”傅墨雲客客氣氣地對着楚越笑了笑,便大步走了進去。
倒是桐月汐的聲音從裡面響了起來,“半柱香,五十兩銀子。”
傅墨雲腳步一頓,不可思議地看着坐在凳子上笑得如同狐狸的桐月汐,一種荒謬的情緒瞬間衝上腦海。
“傅公子,你看……”楚越自然揭竿而上,聲音適時地響起。
爲了弄清桐月汐和傅墨淵說了什麼,傅墨雲咬了咬牙,將五十兩丟到桐月汐面前。
“真的。傅公子請坐。”桐月汐把玩了會兒銀子,就把它放在桌上,專心致志地泡茶。
楚越看見臉色鐵青的傅墨雲,又想到昨晚龍陽之好一說,頓時笑呵呵地關上了門。
聽見楚越腳步聲走遠,又適逢茶水溫熱,傅墨雲才真的打量起了桐月汐。
看着桐月汐未做打扮的樣子,傅墨雲想起了那日爲了滿足傅墨淵的好奇心,偷偷溜進來的景象。
那副隨風而舞,自由自在的樣子,是他所羨慕的。
那樣的人,爲何會突然執着於錢物,又爲何會學會那些勾人的勾當,自甘墮弱?
“喝茶。”桐月汐可不知道傅墨雲肚子裡的彎彎繞,只是看他一臉不悅,便好心給他斟了茶水。
傅墨雲的目光落在桐月汐塗着蔻丹的手指甲上,沒由來的一陣厭惡,將茶水微微推開了一些,又把琴絃放到了桌上,“這是三弟託我帶來的,還有,我今日來,是來警告你的。”
“警告我。要我別勾引你弟弟嗎?”桐月汐捧着茶盞,低低一笑,聲音清幽卻又如同繞指柔般細密地纏上傅墨雲的心臟,“若是我不從呢?”
“不從,便休怪傅某無情。”傅墨雲怒不可遏地拍了下桌子。於此同時響起的還有桐月汐的聲音,“阿大,不用進來。”
依舊是那般輕柔,彷彿他的威脅對她無效。
“傅公子,請恕雪月直言。不是我要勾引你弟弟,而是,你太不瞭解你弟弟。”桐月汐幽幽地說着,看着琴絃淺淺一笑,“還有,傅公子,你覺着這教坊司會缺琴絃嗎?”
傅墨雲正欲跨出的腳忽的一停,心中卻已是有了千百念頭。
教坊司中不缺琴絃,可是她卻讓墨淵去買琴絃,爲的不過是讓他離開。
而那時候,蕭文宣似要發飆,她也是盡力護着他,卻並沒有藉此討好兩人。
還有……在門口遇到的時候,她似乎也是竭力將他推開。
種種跡象都好像在提醒他錯怪了她,可是他卻又弄不清面前這個女子究竟什麼目的,好奇心如同調皮的貓兒輕輕地撓着他,引誘着他一步步接近,一點點地坐了下來。
桐月汐頓時又噗哧笑了出來,隨後抿着嘴憋笑。
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的傅墨雲倒是臉不紅心不跳,正經不已地開了口,“小半柱香沒到。花了錢可不想浪費。”
桐月汐含着笑點了點頭,卻是連眼神都不敢往傅墨雲身上放,怕是一個收不住又笑了出來,“木頭疙瘩。”
“你爲何不怕我。”傅墨雲幽幽地看着她,卻是怎麼也琢磨不透。
桐月汐歪過頭,細細地打量着他,忽的綻放了笑顏,“兩年後,你就知道了。”
兩年後,傅墨雲從架空的六扇門一把手坐到了刑部尚書的位置,他就不會再這般無聊到要爲了弟弟跑到這教坊司中來了。
“這兩年,好好玩吧。”桐月汐取過琴絃,單腳蹦達着往前,取出古琴認認真真地換了起來。
傅墨雲坐在原地,環顧了整個屋子,靠着牀邊的小木桌上堆積着一堆胭脂水粉,宛如一座小山一般,而且基本都開了蓋子,亂得有些不忍直視。
“很亂吧?”桐月汐擡頭的時候順着他的目光看了過去,這些胭脂水粉還是前幾日覺着味道太過濃郁,拿出來散散味,就堆在那,沒打算管。常用的早就收好了。
傅墨雲應了聲,繼續看了過去,屋中的擺設很簡單,也沒有其他女子屋裡的輕紗紅布,少的沒有生氣。
“修好了。你三弟看上去不懂音律,卻沒想到這琴絃選的剛剛好。”桐月汐順手撥了幾下,發出了悅耳的聲響,“啊對了,半柱香快到了。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傅墨雲搖了搖頭,又快速點了點頭,“你昨日和三弟說了什麼?”
“與他說了些笑話,還有我弟弟最愛聽的話。”桐月汐低下了頭,回想着那時和弟弟說着的話,說好等他大了,帶他去草原騎馬,說好等他大了,帶他去見他最崇拜的那個書法大家。
“這些,我都不曾與他說過。”傅墨雲擡起了茶杯一口飲盡,破天荒地露出了些微笑意,“或許,你弟弟有你這個姐姐也是幸事啊。”
“多謝誇獎。”桐月汐就着原本的姿勢未動,目送傅墨雲離開,在門合上的時候,彈奏了一曲送別。
“謝了。”傅墨雲低低說了一句,也不管桐月汐是否聽見,如來時一般大步離開。
當傅墨雲比原本回去的時候晚了約一個時辰,傅墨淵就知道他哥哥肯定是爲了完成他的願望去了,頓時看見傅墨雲就像小狗一般,若是有尾巴,怕是都要搖上天了去。
“滿意了?還不趕緊去看會兒書。待會兒隨我入宮。我們兩可是伴讀。”傅墨雲揉了揉他的腦袋,回到膳廳匆匆用了膳,又和爺爺奶奶請了安,與父親說了幾句政事,便又折了出來,和傅墨淵入宮。
坐在轎子裡,傅墨雲的臉色卻是非常不好。
六扇門雖然名義上由他掌管,但是許多事都是由現在的刑部尚書掌控。自己除了俸祿拿得多了些,與那些鷹犬有何不同!
有疑案,你坐着就好。
有兇殺,你看着就好。
就宛如一個坐在位子上的傀儡,而父親又是文官,縱使位列文官之首,卻也無法幫助自己。
隨着年紀漸長,父親也是力不從心,而自己已經進了六扇門,斷然不可能再來接他的班,二弟只有花花腸子,三弟性子又未定。
各種緣由夾雜在一起,傅墨雲肩上的擔子就更重了。
傅墨雲一路思量着,轎子也從偏門入了宮,只得和三弟道了別,熟門熟路地往太子所住的乾兌殿走去。
說到底,自己這個伴讀,不過是老皇帝想要給太子培養的人,只可惜,太子已經到了弱冠卻還是有些不學無術,想靠自己改變他,這斷然是有難度的。
而明明沒有才,卻還想要登上王位的,更是蠢上加蠢。
太傅對着傅墨雲點了點頭,便由着他站到太子身後捧着古籍看,自己則例行公事地將太子叫醒,教授,叫醒,教授。
“夠了!你再打擾本宮睡覺,本殿下就把你拖出去斬了!”似乎到達了忍耐極限的太子猛地吼了一聲,拍着桌子就站了起來,將硯臺,書卷全部往太傅身上招呼了過去。
傅墨雲看着這般景象皺了下眉頭,試圖去拉住發狂的太子,卻被太子順手賞了一下,“滾開!昨晚陪二弟去了吧?二弟好吧?你們都說二弟比我聰明!可惜啊,他就是二弟!”
傅墨雲退了一步,嘆了口氣,愛莫能助地對着太傅搖了搖頭。
太傅似乎也早已習慣,抱頭就衝了出去。留下傅墨雲和太子大眼瞪小眼。
“沒有什麼要對本宮說的嗎?”太子氣呼呼地等着傅墨雲,似乎是要將他瞪出兩個窟窿。
可惜傅墨雲這幾年在六扇門別的本事沒練出來,光這臉皮就已經練得厚過了城牆,爽快地抱胸看着他,“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