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廚已經做好了一桌子的意大利菜式，傭人們把菜端上了桌。凰北玥端起意大利通心粉，走到鬱可燃身邊：“小燃，吃點東西。”
她點點頭，剛想拿起刀叉，卻又放下：“對不起，我想先出去一下。”她管不得凰北玥越發複雜的眸子，和小夜、杜若函驚愕的眸子，起身便向門外衝。
“爹地爹地！”小夜哇地一聲哭了：“媽媽討厭我。我親媽媽看我的時候，眼睛裡都是討厭。爹地，我有這麼招人厭麼？”
凰北玥眸子越發複雜，對杜若函道：“看好小夜。”便也向鬱可燃走的方向追去。
……
風雨欲來風滿樓。昨天剛下過雨，今夜似乎又要下雨。狂風吹動院中的樹木，櫻花紛紛掉落。
鬱可燃站在櫻花樹下，捂着頭，痛苦地皺着眉。
“小燃。”凰北玥來到她身後，輕輕拍了她的肩膀，她似乎受到驚嚇，倉皇回過頭。
“小夜讓你不舒服了麼？”
他眸子認真看着她。
“不是因爲他。他不過是個無辜的孩子。”鬱可燃蹲下來，在櫻花樹下坐下：“對不起，我控制不好我的情緒。又讓你不高興了。”
“既然你知道會讓我不高興，爲什麼還不好好坐在餐廳？"他眉宇間多了一絲自嘲：“你是裝不下去了，纔要逃出來的吧？杜若函的確比你年輕貌美，但是沒有你的底蘊，所以她一定不是你逃開的原因。那麼只能是小夜了。你說的對，他是個孩子，從小沒有母親疼，只有父親和爺爺疼的可憐孩子。難道你不覺得他可憐，反而覺得你自己很無辜？”
說到最後，他聲音有些冷徹嚴厲：“鬱可燃，你有沒有心？”
“不要再指責我了。如果不是你當年對我……”鬱可燃說不下去了，她現在還是有些理智的，知道所有的指責都不利於他們關係的恢復。
“怎麼？你是不是想說都怪我當年強暴你？”凰北玥抓住她的肩膀：“你都不知道你讓我多絕望。你的絕望徹底毀了我的理智。就比如現在，我真的很想
……”他低沉地一字一字道：“打你一頓。”
“如果你打我就能瞭解我心裡的苦和痛，你就打吧。”鬱可燃仰起臉，迎進他的眸子：“很多年了，我對你的恨都變淡了。可是我永遠都忘不了兩幅畫面。一副是你在櫻花樹下，一身白色的襯衫，笑的那麼美，那是我第一次見你。可是轉眼那副畫面變了，你變成了猙獰的面孔，狠狠地把我壓在石頭上……我渾身好痛，好痛……”
鬱可燃渾身顫抖着，臉色也發白。看了真叫人心疼。
有時候，他是不是也該捫心自問，自己有沒有錯呢？
凰北玥大吼：“不要再說了。對不起，是我給了你美好，卻總是自己親手摧毀。是我對不起你。我再也不要求你爲我做什麼了。我只要你好好的，我要你幸福。”他摟住她，緊緊地箍着她，彷彿要把她箍進自己身體裡面去：“其實，是我對不起你。”
“原來，你還知道你對不起我？”鬱可燃眼淚瞬間流淌下來：“明明是你做錯了，卻讓我去原諒你，不僅要原諒你，還要接受你帶來的惡果，你對我，從來都不公平……”
“那都是因爲我愛你。”他真惱恨自己這麼快就繳械投降了。他本想晾她一下，讓她主動巴結他。可是他做不到。
他沒有那麼狠的心。
不管十年，還是二十年，他對她始終如一。
對她毫無辦法。
“我會幫你帶回囡囡。她也是我女兒，是你硬生生地讓我們父女分開。都是因爲你。”凰北玥親吻了她的額頭：“如果你接受不了小夜，慢慢來。你會發現他是個聰明可愛的小孩。”
什麼？原來他什麼都知道？
“原來，你都知道了？”鬱可燃推開他，手臂撐着他的胸膛：“可是你白白讓我急了那麼久。你真是……太邪惡了。”她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他道：“現在不難受了吧？”
“還有一點。”
“那我帶你去別處散散心。”他拉着她的手，向院子外走去：“我們去海邊走走。”
她垂眸沉思了片刻，點點頭。
其實，他都明白，今日的小聚，只不過是她別有用心。
是她爲了求他辦事，才曲意逢迎。否則以她以前的脾氣，怎麼可能原諒他？
凰北玥刻意撇開這些想法，一廂情願她是真心來跟他和好的。
就算沒有愛，應該還有情的吧。
……
海風吹拂，遠處的大海深沉地怒吼，波浪一浪蓋過一浪。
風吹動她的頭髮，長髮飛舞。
她一身黑色的長裙，露出光裸的肩膀，風灌入衣服有些冷。
凰北玥把白色的休閒西裝脫下，披到她身上：“昨天晚上，我去看你，可是卻看到你和上官非池在一起……你跟他，和好了麼？”
鬱可燃搖搖頭：“沒有。”
“他失去了記憶，還娶妻唐茵。你難道不恨他？你等了他十年，辜負了我十年。難道你並不想他補償你什麼？”
“當然想。”鬱可燃想了想：“可是他自己都不記得欠我了什麼？他怎麼會補償我？有時候我也覺得很痛苦。爲什麼我總是被回憶糾纏，他倒好，忘了乾乾淨淨。所有的痛苦似乎只有我一個人去償還。而他之所以變成這樣，都是因爲你。”
“你恨我？看來，你還在恨着我！”他目光有些哀傷：“十年了，還不足以得到你的原諒麼？”
“時光真是個磨人的東西。讓人變得都不是自己了。”鬱可燃感嘆着，坐在了沙灘上，雙手抱膝，看上去就像是一個無家可歸的孩子：“以前我嫉惡如仇，睚眥必報。可是遇到你，每次我特別恨你，不管離開你有多遠，不管隔了多少年，你都會在那裡，就像是個陰影，籠罩住我的生命。後來，我發現，時間慢慢地過去，而我對你的恨意，也慢慢地消解。”
“這麼說，你並不恨我了？”
“只能說，我的恨，輸給了時間。”鬱可燃望着一望無盡的大海，聲音潺緩：“有時候我會想，有誰在過了十年之後，依舊恨我恨得撕心裂肺，又有誰會愛我如初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