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城後傳
“你說什麼?”突然,將臣又將聲音提高了很多,“你親眼看見他跌入了大海中,爲什麼不拉他一把啊!爲什麼啊!”
他用力地搖晃着他的肩膀,手指緊繃有力,十指緊緊地箍住他肩頭的鎖骨。
“將臣,不是你想的那樣的。”強忍住肩膀傳來的巨痛,金通同樣大聲說,“那個時候,我早已飛快地掠過去了。只是,只是我依然晚了一步。將臣,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可是,你清醒清醒好嗎!這是事實,我們都再也無法改變。”
“什麼狗屁事實!”將臣大吼,然後聲音慢慢地低沉了下去,“我一直認爲啞啞還活着,你們爲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否定呢!難道你們就真的不知道,我是多麼多麼地希望他還活着。你們知道他在我心中的地位嗎?我將臣從最低級的火族精靈開始奮鬥,一路顛簸受傷無數。很多次,我對生活都失去了希望。那個時候,你們誰在乎我,你們誰又看得起我!只有啞啞,只有啞啞啊!當我恨透命運、恨透天意、恨透所有人的時候,是啞啞教我懂得了愛!沒有他,我又怎會有今天?”
金通靜靜地聽着。
狂風也慢慢消退了。
世界寂靜無聲。
“我這一生,一直是一種信念支撐下來的。這種信念叫**,而這種愛便是啞啞教給我的。對朋友的愛,對失落的嘲笑,對成功的嚮往,然後對天下的愛。這種愛,沒有多少甜蜜的味道,更多的是一種苦澀,一種承受的膽量。”
將臣緩緩地說着。暗空下,他面目表情變幻極快。而這一切,只因他將心底最深處的話在這樣一個漆黑的晚上毫無保留地全部說了出來。金通一直安靜地坐在他身邊,成爲了他最忠實的傾聽者。
時間無聲地走過了很久很久。
漸漸的,將臣的思維恢復了過來。濃烈的酒意已經遠離了他。
“走吧,咱回家吧。”
半響,金通輕聲說。然後他拉着滿臉沉重的將臣緩緩地站起身軀的時候,去忽然發現此時他們所站立的地方早已距離火族宮殿很遠很遠了。無奈之下,他們相互攙扶着一步一步走回了火族宮殿。
夜,很靜很靜。
暗空下,兩個親如兄弟的人相互耷拉着腦袋和肩膀,步伐蹣跚地向遠方走去。
整整三個小時以後。
兩個人終於回到了火族宮殿。
將臣的居室外,很多火族精靈閒聚在一起。他們彷彿在小聲地議論着什麼。
金通連連搖頭。他知道,將臣那種發瘋時的狀態不少人都看見了。而他的身邊,將臣對着衆人毫不在意地笑笑,然後衆人都紛紛低下了頭,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沒有人敢迎接他的目光。醉酒中的人的目光是深邃的,是真誠的。但也是強烈的。
回到臥室,金通將將臣輕輕地放在牀上,準備離開。忽然,他的腦海裡一道白光亮起。將臣指着他的身後,哭喊着說,啞啞你回來了,你回來了他的心中再次升起一股寒意,背脊輕輕顫抖了一下,想要離開的步伐冷生生收了回來。然後,他佇立在將臣的牀前片刻,掀開他的被子也鑽了進去。
窗外,夜色依舊。
黎明的光線似乎正在慢慢拉開帷幕。
將臣闔上沉重的眼皮,靜靜思考。大橋的構建極其困難,汪洋大海之下需要尋找支撐點,又需要很多幻術不錯的精靈們在高空中運送石泥之類的東西。這中間,體內稍有不適的人難免會不幸跌入海中,然後被洶涌的海潮吞沒。其他的人,想要幫忙,卻也是來不及的,而且弄不好會將自家性命也搭進去。於是,那段時間,是最艱苦的時光,也是最沒有人性的時光。那做出犧牲的人,又何止啞啞一人?大金國精靈們死傷衆多,火族也有很多人失去了生命。只有雪族,由於金塵要暫時地躲避將軍的耳目,所以他反覆強調說不希望看到雪族有過多的傷亡。因爲假如雪族傷亡過多的話,必定會引起將軍的注意。到了那個時候,再想以一些客觀的理由來阻止或者敷衍將軍,都是一件毫無可能的事情了。
天,漸漸亮了。
將臣和金通,卻是越睡越沉了。夢裡,兩個人還親如兄弟地相互擁抱在了一起。
漫長的夜,終於結束了。明晃晃的太陽再次出現在了高空中,將這個世界的晦氣照散不少。衆多的火族精靈們奔波在歡笑聲中,大橋即將在今日宣告完工,這所有的疲勞所有的危險終於可以暫時告一段落了。這的確是一件足以令每個人都很興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