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雅並沒有去過冷宮。但是眼前越走越荒涼冷落的景象讓她知道,不管是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只要是失勢的人,結果都不會好過。
難得的,這隻白山羊跑的也是又快又穩,一輛羊車載着兩個人都能跑的飛快。而且車身小,轉彎的時候還有些驚險。
柳雅看了一眼專心趕車的麻姑姑,不由得輕笑一聲,道:“您的車技倒是不錯。”
麻姑姑愣了一下,繼而苦笑着道:“在宮裡待的太久了,二十年的時間,算是原本不會的也都會了,熟能生巧嘛。”
柳雅知道,麻姑姑所說的非只是趕車的這件事。在皇宮這樣的大染缸裡,算是原本清白的顏色,也會變得污濁起來了。
想到這裡,柳雅不禁想起了古雪綺。如果不是自己的話,可能嫁到宮裡做太子妃的是她了。
那麼,古雪綺那麼溫婉、嬌柔的性子,會不會被這宮裡的一切所沾染?
還是一直都會那樣清澈婉約下去,最後……她能撐到最後嗎?
又或是古雨綃,她會不會嫁給另外的某一位皇子,也和這皇宮有了關係?
以她那直爽乖張的性子,要有個什麼樣的丈夫來關切、呵護着,纔不會失了那份本真呢?
一時間,柳雅想的挺多,繼而又暗自發笑:鹹吃蘿蔔淡操心,她這又是何必呢。
也在柳雅回過神的功夫,麻姑姑說了一聲“到了”,然後將羊車停住了。
因爲之前都是疾跑,所以這猛地一停車還把柳雅給閃了一下。倒是沒有撞在哪裡,只是她沒想到麻姑姑也有這樣風風火火的一面。
麻姑姑也不多話,表情也剛纔凝重多了。應該是因爲要見着那個叫夢兒的可憐女孩了吧。
麻姑姑將羊拴在一棵樹,擡手指了指前面一扇破敗的木門,道:“在那裡面。”
柳雅擰着眉頭看了看,這裡與其說是冷宮,還不如說是一片廢墟。
放眼所見,皆是殘垣斷壁,一圈圍牆倒了半邊,那扇木門也是勉強撐着。
從門口看進去,能夠稱得是房屋的只有那麼兩、三間,而且還都是破敗到沒屋頂、前後不見門窗,牆壁也是帶着指頭寬的裂縫。
柳雅甚至懷疑,她走路的動作稍微重些,那些還在苦苦支撐的圍牆會倒塌下來。
麻姑姑卻根本沒管這周圍的狀況,在前面帶路,走向了那扇歪歪斜斜的木門。
因爲門口堆着幾塊石頭,所以麻姑姑彎腰把石頭搬開,才能將門拉開。
柳雅也過來幫忙,兩人把最後一塊大石頭搬走,木門發出“咯吱”一聲響,自動向外敞開了。
如此境地,一片蕭瑟淒涼,加此時是冷凝的冬季,呵氣成霜。眼前一片淡淡的白霧之,兩扇門板自動敞開了,這境況實在有些駭人。
柳雅估計,要不是自己膽子大一點,換成是別的大夫,麻姑姑算是話多少銀子,都沒法把對方留住。
麻姑姑見柳雅略微遲疑,還以爲柳雅是變卦了,又或是害怕這裡的情況。連忙解釋道:“這裡雖然破敗,卻也安全。夢兒是藏在這裡,纔不會被人發現的。”
柳雅點點頭,道:“沒事,我只是嘆息,一個好好的姑娘整日待在這裡,確實讓人心疼。放心吧,我會盡力救她的。”
說完,柳雅便先一步邁臺階,將木門拉大,跨過門檻走了進去。
麻姑姑趕緊跟,眼已經含了淚水。心裡有悲涼也有感激,感激柳雅能說出疼惜的話。
進了門,麻姑姑又趕緊走在前面,一邊帶路一邊說道:“夢兒她最近還好,我每天都有給她帶吃的過來,所以也沒有再吃蟲子了。似乎也不那麼怕人了。”
“你說她不怕人了?”柳雅皺了皺眉頭,心裡卻覺得這並不是什麼好現象。
在麻姑姑以爲,夢兒可能是跟她熟悉了,纔不害怕她了。
但是柳雅明白,被蠱蟲同化了的人,習性會越來越像蟲子。同時,這也是隻能延緩但不可逆轉的情況。
而蟲子本身是害怕被驚擾的。除非是嗜血的蟲子,如說是母蚊子,爲了保證順利產卵纔會去吸食人或是動物的血。
而蟲子和蛇、蜥蜴一樣,是不會被馴化的。看似是養熟了,但實際只是遵循本能和條件反射而已。
那麼,原本害怕人類的一隻“蟲子”,在什麼情況下不再怕人了?除了不斷投食之後產生的條件反射,最有可能的是變異。
而變異之後會造成什麼後果,則是柳雅都不能夠預計的。
這些話,柳雅當然都沒法對麻姑姑說。她現在也只能希望這個叫夢兒的女孩還能再堅持一段時間。
如果夢兒真的有事的話,柳雅也會有些自責的。因爲她一開始答應麻姑姑要來救治夢兒,可是她卻因爲離開而食言了。
麻姑姑帶着柳雅快步的繞過一間房子,然後柳雅看到了房子後面的一口井。
這口井和普通的井看似沒有什麼區別。但是當柳雅走過去的時候,發現砌井沿的石頭已經變得光滑了。這應該是有什麼東西長期摩擦井口才會造成的痕跡。
而井周圍的地,還有數條拖行的痕跡,從井口開始向周圍呈放射狀的分佈,但並沒有延伸多遠。最長的一條痕跡不過是到了一間破屋的窗下而已。
柳雅在腦構想着:那個叫夢兒的女孩應該是經常要爬出來,但是她也不敢走遠,因而只是爬到窗戶那邊好的看看而已。
只是夢兒應該不知道,這裡早已經荒涼破敗,沒有人留下來。算是隔着窗子向裡看,也不會看到什麼的。
還有可能,夢兒是在找尋着什麼人,可是當她從窗口看到的是同樣破敗的景象,看到空無一人的房間時,她的心裡又是怎樣的不解?或是絕望?
柳雅正在想着,聽見麻姑姑朝着井裡叫了一聲:“夢兒。”
柳雅心思一動,也來快步到井口,低頭朝下面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