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天氣還很寒冷,騎馬奔馳在這個清寒的早晨,風將臉孔颳得生痛,慕乾騎着馬才過了御道街,擡眼就望見了皇宮那硃紅的院牆就在眼前不遠處,他嘴角輕輕揚起,笑着看了看身後那繁華的街道。
幾個內侍肯定正追得很辛苦,自己得馬跑得快,很快就將他們甩在了身後,要不要等他們?慕乾望着那擁擁擠擠的人羣,還沒有見着那幾個穿深綠常服的身影,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那些內侍也走得太慢了些。
“慕乾,慕乾!”耳邊傳來呼喚之聲,慕乾轉頭一看,就見赫連毓帶着齊敏齊木正騎馬朝他飛奔了過來,赫連毓頭髮披散着,似乎還剛剛睡醒一般,看得慕乾“撲哧”一笑:“都說太原王是最愛惜自己的容顏,沒想到也有這般狼狽便跑出來的時候。”
赫連毓跑到慕乾面前,喘了一口氣:“慕乾,你速速逃命,趕緊逃出京城,不要再回來了!”
“什麼?”慕乾有幾分奇怪:“逃走?什麼意思?”
“慕大將軍!等等咱家 !”身後傳來氣喘吁吁的聲音,赫連毓見了那幾個穿着深綠色常服的人,臉色一變:“齊敏齊木,趕緊將他們抓去沒人的地方了結掉。”
可不能讓皇兄知道是自己給慕乾來通風報信,上回因着放走燕昊的事情已經讓皇兄生疑了,這回若是讓他知道是自己給慕乾來通風報信的,恐怕會對自己更加起了疑心。
齊敏齊木答應了一聲,兩人騎馬便朝那幾個內侍衝了過去,那幾個人跑得上汽不接下氣,還沒看得清前邊都有些什麼人,就見兩匹馬衝了過來,馬上的人伸出手來,“唰唰唰”幾下在他們肩膀上點了幾下,他們便動彈不得了。
還不知道怎麼回事,那幾個人便被齊敏與齊木拽上了馬,就像放糧食袋子一般,每匹馬上堆了兩個人,齊敏與齊木回頭看了看赫連毓,朝他拱了拱手,便催馬走開。
“你這是怎麼了?”慕乾覺得有些奇怪,眼前的赫連毓穿着一件紫色大氅,裡邊的衣裳卻有些褶皺,頭髮散亂,從那紫金冠裡漏出來幾綹,眼角似乎還粘着一些什麼東西。“剛剛睡醒來不成?怎麼急着要我逃跑?”
赫連毓心中一急,拉住慕乾的手道:“我皇兄要朝你們慕家下手了,你父親此時應該已經被他殺了。”
“什麼?”慕乾瞪大了眼睛,臉色通紅:“我要趕緊進宮去救我父親!”
“你進宮去又能做什麼?”赫連毓制止住了他:“我皇兄肯定佈置妥當,你進宮就是送死,快些逃命要緊!”
赫連毓的話說得很真誠,慕乾一時也沒有了主張,赫連毓嘆了一口氣:“慕乾,只願你別因爲我皇兄來責怪我,你快些逃走,走得越遠越好,微兒我會盡心照顧着,不讓她吃一點點苦,你便放心罷。”
慕乾的眼睛有幾分發紅,他的手緊緊的抓住繮繩,一臉的倔強:“不,我現在回府去救我的祖母母親,還要去書院通知慕坤。”
“我這就去救慕老夫人與慕夫人,你趕緊走。”赫連毓摸了摸身上,手忽然就停住了,他出來得着急,身上竟然沒有帶一點銀子,瞧着那邊齊敏與齊木催馬過來,他大聲問道:“身上可帶了銀子?”
兩人摸了摸,拿出了兩個銀錠子來:“就這麼多了。”
赫連毓接了過來,塞到慕乾懷裡:“你快些走,要不就來不及了!”已經依稀能見皇宮裡走出了大批的羽林子,這麼多人一齊出動,肯定是有目的。用腳趾頭都能想到,這些人是去慕府緝拿慕家的人。
慕乾見着那黑鴉鴉的一羣人從漢白玉臺階上下來,心裡知道事態緊急,接過赫連毓塞過來的兩個銀錠子,朝他拱了拱手:“大恩不言謝,我便先走了。”
赫連毓點了點頭,就見着慕乾撥轉馬頭,策馬往東城門那邊奔了過去。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伸手摸了摸胸口,只覺得自己的心還在砰砰的跳得厲害。剛纔真是好險,若是再晚一盞茶的十分,總怕慕乾就被那羣羽林子攔截了。
“王爺,現在去哪裡?”齊敏齊木看着那越來越近的羽林子,心中焦慮:“該去慕府救人了罷?”王妃可是王爺心尖上的人,若是她孃家遭殃了,王妃肯定會傷心,王爺也會不開心,自然是要替王妃保全她的家人才是。
“走。”赫連毓趕緊催馬往大司馬府過去,跑到門口,忽然記起慕乾說的話來——慕坤已經去了書院,他轉臉吩咐了一句齊敏:“你趕緊去上京書院尋了慕二公子,讓他趕緊逃命。”摸了摸身上找不到東西,咬咬牙將自己的紫金冠拔了下來:“這個給他,讓慕二公子拿着去換些銀子,手頭也好有些活泛銀子。”
雖然微兒回門的那日,慕坤說的話很讓自己不歡喜,可誰叫他是微兒的兄長呢,赫連毓嘆了一口氣,心裡雖然有些不舒服,可還是必須要去救他,自己可不能眼睜睜的瞧着慕坤去死。
“齊木,你去慕家後門那裡候着,見慕夫人出來便護送了她去青州的宅子。”赫連毓吩咐了一聲,握了握拳頭,翻身下馬,飛快的望慕家的大門走了去。
門房自然認得他,笑着作揖道:“太原王怎麼今日過來了?”見着赫連毓披頭散髮,心中也是奇怪,這太原王也實在太不注意形象了些,怎麼這個樣子便跑到別人家裡來了?只是他是王爺,自己也不好說多話,只能唯唯諾諾的彎腰請他進去。
赫連毓沒有與門房囉嗦,一溜煙的跑了進去,慕府他來過多次,輕車熟路,從二門那邊跨了進去,跑了一段路,拐了幾個彎百年見着主院的院牆。看門的嫂子也覺奇怪,正想問赫連毓究竟有什麼事情,赫連毓便如一陣風般卷着進去了。
看門的嫂子很是疑惑,見着那紫色的大氅飄飄欲飛,赫連毓走得又快又急,不由得搖頭嘆氣:“太原王肯定遇着什麼難辦的事情了,要不是他怎麼會是這般模樣?”
赫連毓絲毫不知道旁人對他的考量,只是飛快的往玉彥堂奔了過去,門口立着兩個小丫頭子,正在嗑着瓜子說閒話,見赫連毓奔過來,兩人站起身來行了一禮,還沒有直起身子,赫連毓便一把擎起門簾衝了進去,那織錦門簾東搖西晃,將裡邊的暖和氣兒傳了出來,又將外邊冷得刺骨的風吹了進去。
“太原王,你今日怎麼得空來了?”慕老夫人端端正正得坐在椅子上邊,手裡捻着一串佛珠,正在與慕夫人說話,就聽着腳步聲槖槖,走得又急又快,一擡頭,就見着赫連毓衝了進來。
“老夫人, 夫人,請速速出府避禍!”赫連毓一拱手:“皇上已經派羽林子趕來慕府,準備要抄家了!”
“什麼?”慕老夫人有幾分吃驚,巍巍顫顫扶着貼身丫鬟的手站了起來:“皇上要查抄慕家?今日他還派內侍來傳旨將……”她的臉忽然變得煞白,手也不住的抖了起來:“太原王,我那孩兒可否已經遭殃?”
赫連毓不敢擡頭看慕老夫人的眼睛,她那眼神很是空洞,又帶着些許滄桑,還有一絲絲絕望,這讓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樣出言去安慰她。慕夫人也站起身子來,衝到了赫連毓身邊,聲音有些發抖:“乾兒呢,乾兒怎樣了?”
今日皇上要內侍來傳旨,要慕華寅與慕乾即刻進宮,慕乾出去用早飯正好沒在府裡,不知道是否已經逃過一劫?慕夫人抓着赫連毓的衣袖,覺得自己全身都失去了力氣,實在不敢聽赫連毓的回答,可又想知道慕乾現在是否安全無虞。
“岳母大人,我方纔遇到了慕乾,已經告訴他這般變故,給了他些銀子,讓他逃出城去了。”赫連毓扶住了慕夫人,輕聲勸慰她:“我已經讓自己的貼身侍衛去書院通知慕坤了,想來也該能逃過一劫。”
慕夫人長長的吁了一口氣,眼中淚光閃閃:“多謝王爺。”她的雙腿有些發軟,幾乎要站不穩身子,她的貼身丫鬟梅香走上前來一把扶住了她:“夫人,你坐下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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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老夫人見赫連毓沒有回答自己慕華寅究竟如何了,心中一沉,知道自己的兒子多半已經遭了不測,心中一陣絞痛,捂着胸口便倒了下去。旁邊的丫鬟婆子趕緊擁簇到她身邊,連聲喊着:“老夫人,老夫人!”
慕乾見着情況混亂,自己也救不了那麼多人,朝梅香吩咐了一句:“快些扶了你家夫人從後門逃出去,我那貼身侍衛在那裡等着,他會將你們護送到我青州的院子裡去。”
慕夫人虛弱的擺了擺手:“我不出去,我哪裡能去別的地方?既然夫君已經走了,我自然要跟着他一道去。梅香,你們快些逃了罷,別留在府裡受牽連了。”
梅香聽了慕夫人的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哭哭啼啼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夫人,梅香不走,就在這裡陪着夫人,萬一與夫人一道進了大牢,也好在牢房裡頭照顧夫人。”
赫連毓見主僕兩人都不願意走,着急得沒法子,伸手朝慕夫人身上一點,將她扛了在肩膀上就往玉彥堂外邊走了去,梅香一愣,見着慕夫人被抗走,也是焦急,一路小跑趕了上來:“王爺,王爺等等我,我要伺候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