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我找到了慕小姐。”御風走近桌子旁邊,看着那紙上反覆出現的名字,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慕小姐正在外邊的馬車裡躺着。”
燕昊猛的擡起頭來,眼神凌厲如刀劍:“躺着?爲什麼?”
“因爲屬下趕到密州時,正逢太原王手下發瘋,他聽說太原王身死,遷怒到了慕小姐身上,說要殺了她給太原王報仇。”御風低聲解釋,不敢看燕昊的眼睛,那眼神實在是太凌厲了,帶着一種說不出的寒氣,冷冽刺骨。
“她受傷了嗎?”燕昊的語氣裡邊有幾分着急:“你有沒有去給她請大夫?”
“她的腦袋撞到了門上,昏倒過去了,後來醒了。”御風含含糊糊的說了一句,將自己着急趕路的事情掩飾了過去:“太子殿下,你蠱毒又發作了?趕緊讓慕小姐給你解除蠱毒。”
“讓她給我解除蠱毒?”燕昊搖了搖頭,阿拉善也說了,解除蠱毒只有兩種方法,一種是與下蠱之人歡好,另外一種是要找兩情相悅之人的心頭血。
兩情相悅?燕昊心中一陣抽痛,他想到了自己除夕夜裡,冒着大雪趕去上京見她,結果她竟然只打發了丫鬟出來說了一句讓他到現在還不能忘記的話:王妃說,讓你們到別處去打,別驚了她肚子裡的孩子。
她有了孩子,是她與赫連毓的孩子,她已經變心了,根本不屑出來看自己一眼,她關心她與赫連毓的孩子更勝於自己!燕昊痛苦的將手指合攏,緊緊的捏着自己的衣袖,心頭一震疼痛,幾乎要說不出話來。
在中衣上,貼着他的胸口有個小袋子,裡邊放着幾個玉色的指甲,每次他心中難受的時候,便會將那幾個指甲拿出來,託在手心裡仔細的欣賞。從那幾個指甲蓋子,聯想到一雙十指尖尖如水蔥般的手,又聯想到那站在花樹下,清麗絕倫的面容。
她是那般的美好,好得讓他忽視了世間其餘的女子,即便知道自己若是不與青蓮歡好便要斃命,他還是不能去接納別人。燕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望着御風道:“讓人去清掃出一間屋子來,派個人去服侍她。”
她有了孩子,過幾個月應該就要生孩子了,自己要好好照顧她纔是。赫連毓已經戰敗身死,慕乾領了赫連毓的殘部正在繼續與赫連鋮的隊伍交戰,自己是該要好好替慕乾照顧他的妹妹纔是。
御風張了張口,本來還想說話,可卻被燕昊的眼神制止住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可是御風你弄錯了,我雖然不能忘記她,可她已經不是那個與我兩情相悅的人,她有了赫連毓的孩子,如何還能心裡有我?”
陸凝香默默的轉身走了出去,一種說不出的沉重讓她心中沉甸甸的一片,御風外出尋找慕微,她心中也是帶着希望的,只要慕微回來,燕昊身上的蠱毒就能解除了,可現在聽着燕昊這般說,她覺得很有道理,若慕微不喜歡赫連毓,如何又會與他有了孩子?
走過青蓮的屋子,她恨恨的啐了一口,看來免不了這不要臉的要得償心願了,總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太子殿下蠱毒發作,無論如何也要想個法子,將她送到太子殿下的牀上去。她擡頭望了望,一輛馬車停在不遠的地方,小虎子帶着寶兒正在馬車前邊左顧右盼,見着陸凝香出來,兩人朝她嘻嘻一笑:“陸小姐。”
陸凝香快步走了過去,摸了摸寶兒的頭:“你就是那個叫寶兒的?長得真好。”
寶兒笑着拉住陸凝香的手:“陸姐姐也長得好。”
小虎子在旁邊裂了裂嘴:“你們可真逗,互相拍馬屁。”一邊說着,一邊自己也笑了起來,伸手將馬車簾幕掀開:“慕小姐,我們到了。”
慕微睜開眼睛,看了看面前站着的陸凝香,又看了看遠處的兩排房屋,有些疑惑:“這是在哪裡?你們說的那個太子殿下又在哪裡?”
陸凝香吃了一驚,仔細端詳了慕微一番:“你究竟是不是慕微,怎麼連太子殿下都不知道?小虎子,寶兒,你們沒有弄錯罷?”
“沒有弄錯,沒有弄錯。”小虎子見陸凝香質疑他,臉上露出了幾分不自在:“慕小姐失魂了,她不記得以前的事情。”
“失魂?”陸凝香又看了看慕微,那絕美的容顏是不會錯的,只有慕微纔會有如此的氣質與美貌——她竟然失魂了?
曾經聽人說過有失魂之症,有人受了重創以後,便不再記得自己過往的一切,不知道自己叫什麼,不知道家鄉,也不知道自己的親人,難道慕微也是這樣?陸凝香朝慕微笑了笑:“我叫陸凝香,你可還記得我?我曾經用鞭子抽過你。”
慕微瞅了她一眼,笑着搖了搖頭:“我不記得你了,只是也不相信,這般美貌的小姐,如何會拿鞭子抽我?恐怕你是在說笑話玩罷。”
陸凝香聽了這回答,心中有幾分悲傷,看來慕微真是不記得她的過去了呢,不過這也好,她不記得過去,就不會傷心,畢竟她的家人除了慕乾全部被赫連鋮給殺了,還有她的夫君,此時也已經死了,他的皮被剝了下來,塞滿了稻草,懸掛在蒼州城牆之上。
“你稍微坐着歇歇,我這就去替你打掃出房間來。”陸凝香朝慕微笑了笑,拉着寶兒的手道:“走,咱們過去瞧瞧,看看安排哪間屋子給慕小姐住更好。”
她已經沒了親人,孤苦伶仃,只能在這裡住下來,等着到時候與慕乾相遇了。陸凝香喊了李媽媽一道,將那進屋子的一間雜屋打掃乾淨,只是山間沒有牀鋪,陸凝香便讓御風去砍了兩棵樹,將那木頭割斷,算是做了一張簡易的牀。
“慕小姐,你暫時這樣住着罷,山間一切都很簡單,不比你以前住的地方。”陸凝香伸手將慕微攙扶了進來,讓她坐到了牀邊:“寶兒,你好好招呼着慕小姐。”
“是。”寶兒應了一聲,很體貼的拿了一塊粗布帕子來:“慕小姐,要不要擦擦汗?我見你滿頭都是汗了。”
慕微接過帕子按了按額角,朝寶兒感激的一笑:“多謝你,寶兒。”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外邊傳來驚呼的聲音,陸凝香趕緊轉身往外邊奔了去,走到外邊,沒有見着燕昊,只見到李媽媽瞠目結舌的站在那裡。
“媽媽,這是怎麼了?怎麼我聽着有人喊太子殿下?他去做什麼了?”陸凝香望了望地面,昨日剛剛下過雨,鬆軟的地面上有幾個馬蹄的印痕,看起來燕昊騎着金翼出去了。
“我也不知道,就見太子殿下剛剛在外邊看了看以後便將金翼喊了出來,騎着金翼往山下去了。”李媽媽站在屋檐下邊,臉色有幾分發沉,朝那間雜屋指了指:“是不是與她有關?那慕小姐,唉……”
李媽媽是柳潤聲的下人,昔日慕微住在柳潤聲府上時,她也曾聽別人風言風語的說起過燕昊喜歡上了大虞大司馬的女兒,那時候李媽媽還不相信,太子殿下如何會喜歡上敵人的女兒?可是今日一見,李媽媽心中嘀咕,那時候聽到的閒話,指不定就是真的。
她見着燕昊站在屋檐下,臉色蒼白,形容枯槁,可眼睛裡卻有一種亮閃閃的光彩。他的雙眼正在往雜屋那個方向瞄,雖然不知道能不能看得到雜屋裡的動靜,可李媽媽卻依然能感覺到他那堅定與執着。
難怪他不喜歡陸小姐,難怪他不要青蓮服侍他,即便是中了蠱毒,也還是將青蓮推開了,原來是這個原因。李媽媽站在廚房門口望着燕昊,見着他那模樣,心中若有所悟。可還沒得她悟出太多得事情來,燕昊一個唿哨,將金翼召喚過來,騎馬往山下去了。
“太子殿下究竟準備做什麼?”陸凝香皺了皺眉頭,每次燕昊遇着慕微的事情,就不能淡定,只希望他不要唐突就好。
御風從外邊走了過來,手裡拖着一根大樹枝:“媽媽,這個我給你劈碎,拿去燒火。”
李媽媽心事重重的點了點頭:“御統領真是有心了。”
燒不燒火還放在開外,主要是要知道燕昊究竟去了哪裡!李媽媽轉過臉,望了望那雜屋,心中有些不忿,那慕小姐也沒什麼了不起,還不是一雙眼睛一張嘴,她瞧着不會比陸小姐好看到了哪裡去,爲何太子殿下這般心心念唸的記掛着她?
使大家心安的是,燕昊在日落之前回了鳳凰山,後邊還跟着一輛騾車,車子上裝了一張牀,還有一個梳妝檯,兩張椅子。
“你將牀卸下便好。”燕昊朝那趕車的笑了笑,伸手掏出了一塊銀子:“自會有人來搬。”
趕車的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他今日一天都沒有拉到貨,滿心以爲沒得銀子賺了,正準備趕着車子回家去,可沒想到經過一家木匠坊,燕昊將他喊住:“大叔,稍等,拉貨。”
這一車東西送出了城,路程挺遠,可沒想到這銀子卻是豐厚,趕車的笑得合不攏嘴,接了過來朝燕昊行了一禮:“要不要我幫着扛上去?”他望了望這青翠的山野,山腳下全是稻田,看起來山裡確實住了人家,可他放眼望過去,卻沒見着屋頂從綠樹叢中露出來。
“不用了,大叔你也早些回去歇息罷,要不是趕不上晚飯了。”燕昊笑了笑,將那趕車的人打發走,這鳳凰山裡可藏着機密,如何能讓人輕易便進去?
趕車的人倒也沒有想要到鳳凰山裡一探究竟的想法,朝燕昊笑着道:“那還請公子自己動手了。”
甩起鞭子,將那騾車慢慢的趕着往雲州那裡去,趕車的大叔坐在騾車前邊,心中有些奇怪,這公子瞧着丰神俊逸的,怎麼就喜歡到山裡頭住着,莫非是個隱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