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年後大家都很忙,爸爸又開始頻繁的往外跑,唐青宏則忙着學業,還有跟袁俊和錢小天、鄭則平這些朋友聯絡公事,連自覺寂寞和失落的時間都沒有。再說爸爸每次出差時間很短,多半時候並不在外面過夜,這麼一來感覺上就並不難受,再晚回家也還是回了家。
到了這年的四月,木愚從允州寄來一封紅色炸彈,跟自家工藝廠的一個職員選在五月結婚。
唐青宏吃了一驚,這纔想起木愚好久沒跟他聚會過了,當即打去電話跟對方細聊。
木愚的聲音愈發沉穩,在電話裡沒有一點怪他的意思,“我們都大了,也都很忙嘛,不一定非要聚會才代表感情好。朋友是一輩子的事,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這是不會變的,我就不老來找你佔用你的時間了。我聽袁俊說,你現在忙得睡覺時間都短了,要保重身體呀。”
他聽得很開心,笑着追問木愚的戀愛故事,木愚特別老實的一五一十全說了……還真是老實人會選擇的愛情,“我最近回廠裡帶了一個班,她就是班裡的一個學徒,我很少看到小姑娘來學這個,手勁啊耐心啊……女孩子一般都做不到嘛,我就很佩服她,也挺喜歡她的。後來她學得很用心,老找我問一些技術上的難題,我們就走到一起了。”
志同道合、水到渠成,這很不錯嘛,並不是非要驚天動地纔算愛情。唐青宏對木愚送去真摯的祝福,表示自己一定準時參加婚禮,給這對新人包一個大紅包。
木愚還是那麼質樸,“紅包就隨便了,如果你沒有空來也可以,婚禮結束後,我帶着她一起來看你。”
“得,你別說這種話呀,我不但一定去參加,還要做你的伴郎呢!”
五月初正好放幾天假,唐民益卻還是很忙,唐青宏和袁俊一起動身去允州,專程參加木愚的婚禮,兩個人一左一右做了伴郎,還幫新婚夫妻擋下不少酒。
穿着禮服的木愚也是一表人才,高高的個子本身就很拉分,加上樣貌長得確實不差,在一派喜氣洋洋的氣氛裡異常醒目。木愚的新婚妻子長相普通,卻因爲新婚的幸福而顯得漂亮,滿身的甜蜜快要溢出來了,把雙方老人和賓客們也感染得情緒高漲。
木愚向來比較木納,鬧洞房的環節一直在臉紅,其實大家沒有鬧得很過分,就是讓他們共吃一個蘋果,再揹着新娘子做俯臥撐,但兩個新人還是面紅耳赤結巴了半天。到後來唐青宏和袁俊都不得不救場了,對大家勸說今天就饒過這小兩口吧,宴席上酒喝得多,新郎也沒有足夠的體力做完那麼多俯臥撐,何況上面還得背個人呢。
本地的朋友們可就不依了,年輕的男人們嘻嘻哈哈擠眉弄眼,說人家今晚洞房花燭,幾個俯臥撐都做不了,怎麼做大人呀?
木愚當場就窘迫得頭都擡不起來,新娘子倒顯出兩分潑辣本色,把鞋子一脫維護老公,“你們就會欺負他老實,俯臥撐是吧,讓我來!”
她說是這麼說,臉上卻笑眯眯地,大家也不再爲難她,都表示她做十個就算過關了。她很瀟灑地俯□開始做,還讓唐青宏在旁邊數數字呢,果然體力好得很,做完了起來還對大家做個剪刀手,“耶!完成任務!”
不愧是學男人活的姑娘,這份豪氣不讓鬚眉,木愚心疼地給她擦汗,問她累不累,她這才軟軟地對木愚一笑,“不累,要不我先回房裡去休息,你陪這些兄弟們再玩會。都是你的哥們兒,今天多說說話唄。”
還真是豪氣之餘不乏心細,來參加木愚婚禮的很多都是從外地趕來的老朋友、老同學,她刻意留下這段時間讓他們跟木愚單獨聊聊,不耽誤這些男人們之間回顧當年。
等嫂子一進房間,老朋友們更加放得開了,團團圍住木愚坐下來。他們聊了很多小時候的事,還有中學時代的一些回憶,跟他們同在允州上學的幾個人都說起那時候木愚就像唐青宏的護花使者,而唐青宏這個低年級的校草都被高年級男生私下裡叫過“白雪公主”,因爲他不但皮膚白,給人印象還很冷傲,在學校裡除了跟木愚好,對其他男生女生一概挺冷淡的。
袁俊聽得哈哈大笑,指着唐青宏告訴大家,“他以前上幼兒園的時候,外號就是白雪公主啦!”
木愚向來知道唐青宏討厭這種外號,微笑着讓大家別逗他了,他臉皮很薄的。可唐青宏現在跟以前比成熟多了,不再會爲這種小事情生氣,也笑着跟大家打成一片,“沒事沒事,他們只是開玩笑,不過今天的主角不是我,是這位新郎官啊,你們別讓他逃過去!”
這一下就把大家的注意力拉了回來,同學朋友們紛紛重新把目標對準木愚,“對呀!來來來,給我們老實交代,你到底怎麼把新娘子追到手的!這麼大方得體的老婆可不好找呀!”
木愚只好一板一眼地又把跟老婆的交往過程說了一遍,敘述之平淡讓這羣朋友們聽得很不過癮,“就這?你這講得也太抽象了!我們要聽細節!細節!誰先表白的?表白方式是什麼!誰求的婚,求婚時有沒有下跪!我們要聽這些!”
木愚結結巴巴地哼哧半天,臉都紅透了,但也知道今天不說肯定不能過關,只得豁出去地把自己賣了,“好好,我說!其實沒有誰先表白……就是有一天我送她回家,過馬路的時侯車太多,我一急把她手牽住了,我們就一起走過去。等我反應過來,覺得好像太唐突,還想把她的手放下去,她眼睛沒看我,手卻把我抓得挺緊的……我就知道她心裡願意了。”
朋友們更加失望了,“切!這叫什麼表白?敢情你們倆就沒明說過呀?我們要聽那個明說的橋段!”
木愚皺着臉撓撓頭,想了一下才說:“對不起了,還真沒有呢。”
“這也太沒勁啦!嫂子這就稀裡糊塗嫁你了?不行不行,你肯定隱瞞了!說說求婚吧!細節細節!”
“沒有求婚這事啊……就是有一次我去她家吃飯的時候,她媽媽做了一大桌好吃的,還給我準備了紅包,我當時沒明白這是在做啥,回去跟我媽一說,我媽罵了我一頓,然後讓我把她也帶家裡吃飯,我媽就給了她一個金戒指……再然後兩家老人約出來吃飯,還給我們找了個媒人,桌子上把婚禮什麼的一談……”
“切!切!切!還留過學回來的人呢,這麼不懂浪漫,你騙誰呀!你肯定不老實!”同學們都死活不信,一個海歸的富二代談戀愛和結婚會這麼老派,簡直毫無驚喜可言嘛。
木愚頭皮都快撓破了,鼻子上也開始滲汗,“我說的是大實話!你們不信我也沒辦法!真的就是這樣呀!”
有個性格奔放的同學藉着酒意把話題升級了,“行,就當你說的是實話!那你們什麼時候那個的!說個大概日期!我們就放過你了,讓你馬上入洞房!”
其他人跟着嘻嘻哈哈地點起頭來,袁俊也在裡面起鬨,唐青宏覺得這樣好像有點過了,趕緊笑着幫木愚圓場擋駕,“你們不要逗他了,這是人家夫妻*。萬一他說了,你們以後去嫂子面前多話,他被罰跪搓衣板怎麼辦?”
哪知道木愚根本用不着他擋駕,想都沒想就對大家搖頭了,“你們說的“那個”是指夫妻關係吧?我們還沒有過呀!婚都沒結,怎麼能做那件事呢?我從小就聽爸媽跟我說,凡事一定要負責任,她又不是不願意嫁給我,我何必那麼心急,結婚了自然就是夫妻,合理合法的做那個事情……咦?你們難道都不是這樣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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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所有的朋友和同學都愣住了,這年頭還有這麼老實的男人嗎?況且是個海歸。出去好幾年回來,竟然一點沒受什麼開放風氣的影響?
那個奔放的同學又開口了,“哎喲木哥,你就裝吧!你這也裝得太過了!”
木愚還是那副特別認真的樣子,“我沒裝呀!我有什麼好裝的?她以前是我女朋友,現在是我老婆,我尊重她有什麼不對?你們怎麼說得好像我是唯一一個這麼想的人啊?青宏,袁俊?你們難道不是這麼想的?”
唐青宏被叫到名字就噎了一下,不過還是穩住表情對木愚點頭,上輩子他確實是這麼想的。
“嗯,你沒錯!是他們自己淺薄低俗!”他終於可以對這羣嘴賤的傢伙回以毒舌了。
袁俊的臉有點紅了,不知道就酒意鬧的,還是心裡有鬼,“呃……這種事情……我不跟你們討論。”
唐青宏立刻揪住這傢伙的心虛,把火力拉到對方身上來,“剛纔是誰起鬨來着?你快點老實交代,是不是禍害哪個小姑娘了?”
袁俊神情有點忸怩的辯解道:“什麼禍害,你嘴也太毒了……年輕人談戀愛你情我願,上不上車那也是我們自己的事,不歸你們管!”
唐青宏看着袁俊那副樣子就知道,肯定是交女朋友了,而且還已經逃票上車了,此地無銀三百兩嘛。
“得啊袁俊,你可真夠哥們的,交了女朋友都不告訴我和木愚!不過木愚啊,你可以拿袁俊這話回答這幫子大爺了!”
木愚這時候也實在想脫身了,腦子轉得快了許多,接住話茬就重複起袁俊的“自我聲明”,“年輕人談戀愛你情我願,上不上車那是我們自己的事,你歸你們管!我陪你們夠久的了,現在我得去陪老婆了!你們就交給青宏和袁俊兩個,抱歉了各位!”
朋友們看木愚站起身來就要走人,不由得都急了,“這就要走了?把我們拋下啦?哎喲,你享受洞房花燭,我們是一羣光棍呀!”
唐青宏也站起身來攔住他們,“行了行了,咱們繼續去玩,袁俊!你現在是大老闆了,你做東,請大家去喝茶打牌唱歌!”
一聽老闆要請客,朋友們也就鬧開了,“好!好!袁俊現在可有錢了,吃他的喝他的去!玩通宵!”
袁俊苦着臉裝可憐,“你們這是打土豪呢?我又不是新郎官!唉,也行吧,我就是愛面子,打腫臉也要把你們伺候好嘍!走吧,我今天捨命陪君子!你們只管放開了玩,我袁俊當褲子買單也不在話下!”
說是玩通宵,其實當天晚上也就玩到凌晨三點,木家早已安排好住宿的酒店,一衆人玩累了都回去睡覺。
不過陪一羣朋友玩樂纔是最累的事,唐青宏第二天臉都發青了,爸爸打電話過來的時候,他聲音都是模糊的,反應也挺遲鈍,“……爸?是你吧?”
唐民益一聽就知道他頭天晚上做了壞事,“除了我還有誰?你昨晚上幾點睡的?累成這樣了。”
他聲音緩慢、腦子生鏽地回答道:“三……三點半吧?記不清了。爸……我……我要說什麼來着,忘了。”
唐民益在電話那頭哭笑不得,“算了,你繼續睡吧,我下午再打過來,反正現在罵你,你也記不住。”
等爸爸果斷地掛掉電話,唐青宏發了一會呆,歪着頭又睡着了,直到中午被人敲門喊吃飯,他才猛然睜眼,從牀上一個翻身坐起來,“哎呀,糟糕!熬夜的事被爸爸知道了!”
果然……晚餐前他接到爸爸的第二個電話,“現在醒了?你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你免疫力比別人低,體弱的人是不能熬夜的。仗着年輕就胡來,你這是在透支生命。”
爸爸的語氣並不是太嚴厲,可他聽得額前冷汗直冒,“是……我知道,爸,我保證再也不會了。昨天真的是朋友太多,大家都很興奮,我不好缺席,太早上牀也睡不着。”
“太早上牀沒瞌睡?行,那等你回來,每天睡前運動半個小時,我保證你睡得特別香。”爸爸的聲音變得異常低沉,似乎帶上一點怒意,但又聽得他心裡發癢。每天睡前運動半個小時……這到底是懲罰還是福利啊?他都快被砸暈了。
不過一想到爸爸在睡前運動上的高質量,他又有點忍不住發怵,“爸……隔天運動半小時怎麼樣?”
爸爸在那邊冷笑了一下,“討價還價是吧?那全部取消怎麼樣?”
“不要啊!”他急得大聲叫了出來,加上那一臉焦急的神情,把正坐在餐桌上等菜的袁俊都驚到了,跑來問他怎麼回事,是不是生意上出了問題。
他捂住手機笑說沒事,壓低聲音回一句“晚上再說”,就把信號掛斷了。
到晚上他主動打了過去,心裡七上八下的,不知道之前貿然掛掉電話,有沒有惹爸爸生氣。
結果爸爸根本沒有計較那件小事,只問他還有幾天回家,他略帶忐忑地回答“後天”,爸爸沉默幾秒才說:“早點回來,我想你了。”
這一下把他美的,第二天起牀就拉着袁俊一起對木愚提前告別了,反正木愚兩口子也是新婚燕爾,他們多留一天人家還得專門挑時間來陪呢。
這事他沒跟爸爸說,打定主意要給對方一個驚喜,當天一到家就做了爸爸最愛吃的幾個菜。
可是驚喜並不那麼容易……爸爸在外面吃過飯纔回來,他那時早就歪在沙發上睡着了,桌上的菜也冷了。
爸爸俯身抱他的時候,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看到眼前熟悉的面孔才撅着嘴說:“菜都涼了……”
“傻孩子,你是不是還沒吃呢?我去把飯菜熱一熱,再陪你吃點。”
爸爸的眼神和聲音那麼溫柔,讓他所有的委屈立刻消散,微笑着點點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