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攝政王府住了這些時間,曲天歌的傷其實好得差不多了。
攝政王府無論吃穿用度還是大夫用藥自然都是最好的,再加上曲天歌自身內力精湛,當初看起來很嚴重的傷勢過了這些日子倒是都沒有大礙了。
對曲天歌來說待在攝政王府的日子其實也沒什麼不好,之前的二十多年裡,除了小時候跟在師父身邊習武,剩下的絕大多數時間他都奔波於替師父解決那個女人丟給他的麻煩。
曲天歌對那樣的生活早就厭倦了,如果都是師父自己的事情,無論多麻煩多危險他身爲弟子自然都是赴湯蹈火義不容辭。但偏偏那些事情沒有一件是師父的,全都是白靖容那女人安排下來的。
師父跟在白靖容身邊二十多年,好好的一代宗師被個女人當成狗一樣使喚。
曲天歌小時候就看不過眼,更何況是長大了。若不是師父攔着,白靖容身邊高手也不少,他早就殺了那女人了。
這些日子他甚至覺得,或許就這樣也不錯。
就算謝衍一直扣着師父,至少也不會虧待他,更不會讓他去做什麼危險的事情。只要自己替謝衍賣幾年命,早日殺了白靖容,師父和他就都解脫了。
他還年輕,他等得起。
哪怕是給謝衍賣命十年,他也才三十多歲。
至於師父…好吃好喝的休養總比腥風血雨不知道哪天被人坑死了強吧。
“曲公子,該喝藥了。”小廝端着藥進來就看到曲天歌正抱劍站在院外出神,連忙道:“曲公子,天氣冷着呢,您怎麼站在外面吹風?”
之前這位曲公子的傷勢可是不輕的,作爲一直扶着照顧這位公子的小廝,他再清楚不過了。
曲天歌淡淡道:“已經沒事了,藥給我吧。”
小廝爲難地看了看四周,見曲天歌還伸着手只得將藥碗遞了過去。曲天歌伸手端過來,爽快地一飲而盡。將藥碗還給了小廝才問道:“今天前面好像很熱鬧,王府有什麼事?”
他住的地方介於王府前院與後院之間的側翼,內力高深耳力自然也不弱,自然能聽出今天外面的不同。
小廝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才道:“也沒什麼大事,就是一大早有不少上雍的貴婦人來拜訪咱們王妃。聽說駱大將軍的夫人和淳安伯世子夫人,就是咱們王妃的母親和姐姐也來了。還有兩位大長公主家的小郡主……”
曲天歌並沒有什麼耐心聽小廝的嘮叨,在聽到他說是上雍貴婦來拜訪王妃便轉身往裡走去了。
只是聽到淳安伯世子夫人的時候腳下微頓了一下,他自然還記得那個被自己坑了兩回的美麗女子,也知道她是攝政王妃的姐姐。
曲天歌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自認也不是什麼奸險小人。但他也確實結結實實坑了那位駱家大姑娘兩回,所幸看起來並沒有造成什麼太眼中的後果。
以後要長留上雍,想必還是會遇到的。若是她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就還上這份人情吧。曲天歌在心中暗想。
很快疊影便過來替謝衍傳話,說他可以去見曲放了。
曲天歌很快便將心思放到了師父身上,跟着疊影出了攝政王府一路往關押曲放的地方而去了。
“曲公子可以進去了,王爺說見過曲先生之後請公子去見他。”疊影道。
曲天歌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多謝。”
曲放並沒有被關在天牢裡,而是被關在了城中距離攝政王府並不太遠的一個不起眼的小院子裡。這院子除了院牆比別處高一些,外面的守衛多一些,看起來倒是跟普通府邸沒什麼區別,就連守衛都隱藏在暗處尋常人也看不出區別。
不過這些守衛對曲放那樣級別的高手來說,其實用處也並不算大,看起來倒像是故意放在那裡的擺設。
曲天歌進去的時候,曲放正百無聊地坐在屋檐下練劍。
他也不站起身來好好練劍,就是坐在屋檐下的臺階上,單手拿着劍對着院子中間的灌木一下一下地劈。
一次只劈下來一片葉子,絕不傷害枝幹和旁邊的葉子,因此他劈了好一會兒那灌木叢看起來也沒什麼區別。
“師父。”
聽到曲天歌的聲音曲放才扭過頭看向門口,看到站在門口的徒弟很是驚訝地從地上一躍而起,“天歌,你沒事吧?”
“已經好了,師父可還好?”
曲放仔細打量了曲天歌一番,將他除了氣色不如從前,看起來並無什麼損傷這才鬆了口氣。但是一聽曲天歌的話,曲放的臉色又黯淡了下來,“是師父連累了你。”
曲天歌沉默着沒有說話,曲放拉起他的手把脈,一邊問道:“謝衍身邊的人說,你自願服了毒藥?”
曲天歌沉默了片刻,方纔點了點頭道:“是,我自願的。”
曲放本身對醫術並不精通,只是習武之人多少懂一點。因此只靠把脈也探不出曲天歌到底有沒有中毒,只能感覺到曲天歌脈搏確實與從前有異。
臉上不由露出幾分慍色,但很快又變成了頹然。
他固然可以罵謝衍卑鄙,但說到底成王敗寇,他們落到謝衍手裡只是如此結果已經算是優待了。真正害得曲天歌如此的,還不是他自己麼?
他鞍前馬後地跟在白靖容身邊這麼多年,白靖容卻毫不猶豫便丟下他走了,最後還是這個原本已經跟他鬧得很不愉快地徒弟冒着被通緝的危險專程跑回來救他,最後配上了自己。
曲放畢竟是一代宗師,縱然多年來癡迷於白靖容也並不是全無尊嚴理智的。
只是從前一直跟在白靖容身邊,白靖容待他確實比別人親厚許多,他體諒她身爲女子國破家亡流落番邦的不易,便也想不到別的了。
但如今這幾個月下來,白靖容和所有的瑣事都離他遠去,反倒是有時間和心思靜下來細細思索了。
他這樣做到底是爲什麼?到底值不值得?
“我去見謝衍,讓他給你解藥放你離開。”曲放沉聲道。
大不了他自廢武功,從此成爲一個廢人,謝衍總不必擔心他還會威脅到攝政王府了吧?
一旦他成爲廢人,就算他想回去……
曲放在心中苦笑,只怕也沒有人想見到他了。
曲天歌搖搖頭道:“不用,只要按時服解藥,這要對我並沒有什麼影響。”
“那也不行!”曲放道,“這是我的事,天歌,這些年是師父連累了你,這次你能冒險回來救我已經夠了。以後想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吧,我料想謝衍應當不會殺我的。”
對於一個高手來說,長期被毒藥控制是何等的痛苦?誰又能保證那藥真的不會對身體有什麼損害?曲天歌是他唯一的徒弟,他如今對白靖容有些看開了,就更加重視這個徒弟了。
他這輩子算是荒廢了,但他還是希望自己的弟子能青出於藍。
曲天歌道:“你是我師父,我也沒有什麼必須要做的事情,留在攝政王府也未嘗不可。”
曲放看着曲天歌堅定的神色沉默了良久,才長嘆了一聲道:“是師父對不起你。”
曲天歌搖了搖頭沒有說話,曲放也不再糾結這個問題,帶着曲天歌進去坐下問起他這些日子的事情,以及一些武學上的事情。
曲天歌雖然早已經出師,但曲放畢竟還是有不少地方可以指點他的。又聽說曲天歌這些日子在攝政王府並沒有什麼委屈,也漸漸放心下來,甚至對駱君搖打傷了曲天歌的暗器有些好奇了。
曲天歌只在小院裡停留了半個時辰,臨走時聽到曲放在背後對他說道:“天歌,你回去替我給謝衍傳個話,我要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