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甚微拿起酒壺給馬紅英倒了一碗酒。
馬紅英端起一飲而盡,她用衣袖胡亂的擦了擦嘴角的酒漬,衝着顧甚微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你來找我應該是有正經事吧?我卻先拉着你說了這些,實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說起來她同顧甚微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說這些實在是交淺言深。
可是馬紅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爲什麼,那些藏在心中的話,在見到顧甚微的時候自然而然的就說了出來。
“是我先問你的,你不過是回答了我的問題”,顧甚微衝着馬紅英搖了搖頭,她朝着窗外看了過去,透過窗棱可以看到明鏡巷底下那猶如過江之鯽一般的人頭。
這裡隨處可見推着小車,拿着算盤神采奕奕的姑娘們。
同一鏡之隔的芙蓉巷簡直像是兩個世界。這個時辰,那邊的姑娘們怕不是方纔起身,等着小丫鬟伺候着梳洗畫眉,等待着落日之後的狂歡。
“你日後是打算在這裡開武館麼?”
顧甚微想起先前同馬紅英站在一塊兒的王御史夫人,好奇地問道。
馬紅英一下子來了精神,她順着顧甚微的視線朝着樓下看去,臉上都是雀躍之色,“你也發現了吧,這明鏡巷的與衆不同之處。我已經沒有辦法再上戰場了,也不想同朝廷繼續牽扯上什麼干係。”
“原本打算先陪我阿孃一段時日,等日後再做打算。不過王夫人找到我。”
“她想要我同她一起開家武館,一家只收女子做學徒的武館。”
馬紅英手舞足蹈的比劃着,一看就是在重複王夫人給她畫的大餅。
“不求賺多少銀錢,也不求教出什麼大將軍,亦或者是像你一樣的皇城司女官。至少讓她們也有些自保的本事,等到有朝一日有了自己想做的事情,也不至於弱柳扶風的需要去靠別人。”
“說不定就有人不想待在閨閣之中,想要跟着商隊走南闖北呢?那她們可以去王夫人的商隊。”
“就算再不濟,還是嫁人成親生子,那被婆家人欺負的時候,也能一拳打死一個老王八羔子……”
顧甚微先前聽着,倒也熱血沸騰,等到後來越聽越是古怪,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她清了清嗓子,“很不錯。”
馬紅英得了贊同,瞬間眼睛都亮了,“我已經想好了,我阿孃姐姐們有空都能來當師父……甚微你若是也能來,那可真是太好了!”
不是,咱們兩個剛見面的時候,你不是喊顧親事嗎?這會兒就變成甚微了?
你同吳江還真是天生一對。
不過顧甚微沒有在這上頭糾結,她想了想說道,“等我的事情了了之後吧,到時候我空閒了下來,如果還在汴京的話……”
馬紅英聞言吃驚的看向了顧甚微,她那動來動去的手收了回來,“你日後要離開汴京?那韓時宴怎麼辦?”
“他當然還是做他的御史,他之前做得很好,今後只會做得更好。”
馬紅英看着顧甚微淡然的表情,猶疑着動了動嘴脣,“你……”
“我來這裡,的確是尋你有要緊事情的,我想要問你那錠金子是從哪裡來的,就是當初你給褚良辰的那錠金子。是從齊王那裡得來的麼?”
馬紅英沒有想到顧甚微是想要問這個問題,她想了想,有些遲疑的搖了搖頭。
她咬了咬自己的嘴脣,思考了片刻方纔說道,“張大人曾經給了我這個任務,且讓我看過元寶的圖樣,我看完之後便燒掉了。他讓我試着尋找這種金元寶。”
當時她還不知道幕後之人是齊王。
只能藏在飛雀殺手當中見機行事。
“我是偶然得到的,當時我接到飛雀那邊的任務,讓我去蘇州找一個名叫江潯的人,將他給擄回來。我去晚了一步,江潯已經死了。我打聽過了,那個叫江潯的疾病纏身有幾年了。”
“在我去的三日之前,恰好重病去世了。我沒有看出什麼中毒的跡象,也沒有發現有旁的人下手,應該的確是意外身故了。”
“我當時一來想要找到一點什麼方便回去覆命,爭取幕後之人的信任。二來也想要搞清楚他爲什麼要我去找這個人,這個人有什麼特殊的,這樣可以找到幕後人的蛛絲馬跡。”
顧甚微認真聽着,腦海中琢磨着蘇州二字,居然又是蘇州……
“那江潯乃是蘇州的錄事參軍……我在他的靈堂之上,還看到了前來弔唁的韓敬彥,不過我沒有敢相認。”
顧甚微算算時辰,說起來那會兒韓敬彥的確是時任蘇州知州。
“所以那錠金子,是你在江潯的府中找出來的?”
馬紅英點了點頭,“是的。我在他家中暗室裡搜出來的,同這金子放在一起的,還有一些字畫。我打開看了一下,看着平平無奇的,是山水畫,畫我拿去交任務了。”
“那錠金子被我藏了起來,後來……就給了褚良辰。再後來的事情,你便知曉了。”
顧甚微眸光一動,“所以,霧傘也是張春庭的手下嗎?”
馬紅英搖了搖頭,“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不過褚良辰是當年的目擊證人,這件事也是張大人告訴我的。”
“那你可還記得那山水畫是什麼樣的?”
馬紅英見顧甚微神色認真,知曉這事情絕對同案子有關且十分緊要,她騰的一下站了起身,椅子在地上摩擦着發出了刺耳的聲音,“你稍等一下。”
“我去旁邊的屋子裡取一下文房四寶給你畫一下。”
她說着,不等顧甚微回答,小跑着衝了去了隔壁,又風風火火的拿着文房四寶衝了回來。
馬紅英拿起那筆,在紙上塗塗抹抹了好一會兒,推到了顧甚微面前,“大概就是這樣的。當時張大人也問我來着,不過當時我們見面是在荒郊野外,我只能給他描述了一下。”
顧甚微一看那畫,瞬間服氣了!
好傢伙!你這畫的還不如描述呢!
鬼看了這話都要瑟瑟發抖跪地求饒,道長你這符畫得簡直是法力無邊啊!
若非馬紅英提前同她說了是山水畫,她根本不會聯想到山水,甚至都不會聯想到畫這個字!
便是讓小雞爪子沾了墨隨便蹦躂幾下,那也比這強上百倍不是!
顧甚微心中發狂,面上卻是淡然的將這畫推到了馬紅英面前,“你再給我描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