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離小虎牙後背不到一尺的半空中,那柄斧頭猛地一定,隨即猛地反向旋轉起來,將剛纔飛行的路線倒着重走了一遍,在衆目睽睽之下,又準又穩地砍在項魁剛纔擲出斧頭那隻手的手腕上。鋒刃舔過之處,迸出一團血霧,手掌落下的同時,斧頭牢牢地嵌入項魁的左肩,將他衝翻在地。
沙本善剛纔用了一招從未使用過的法術,就是太上無爲心法中極難掌握的一招:鬥轉訣。這個法訣可以將任何武功招數倒過來使用在出招者身上,也就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項魁殺豬般的嚎叫聲比他的號令更有說服力,那些丐幫弟子們從中聽出了要珍愛生命的道理,紛紛丟下兇器,四散而逃。有幾個恪盡職守的丐幫弟子逃跑時還不忘把剛纔抓到的小孩帶上,這就有點不識相了,甚至可以說是自討苦吃,在沙本善脫殺技的作用下,他們抱着小孩的那條胳膊自然不保,慘叫聲頓時此起彼伏。
望着這羣抱頭鼠竄的烏合之衆,凌金似乎還不解恨:“那麼多孩子的命運毀在他們手裡,不能就這麼便宜就放他們跑掉了。”
沙本善想起剛纔“探罪訣”裡看到一幕幕慘景,完全贊同凌金的意見,正準備給那些畜生補上幾刀,忽然看見前方空中出現一大片飛快移動的黑點,浩浩蕩蕩,遮天蔽日,連天空都變了顏色。
密密匝匝的黑點迅速逼近,漸漸清晰,竟是無數只擎天豬!沙本善還記得剛到荒蛋島上時遇到的柳乘風,他就有一頭擎天豬,所以他一眼就看出這些東西是擎天豬。
柳乘風曾經說起過,那擎天豬是由天地盟盟主魯天賜贈送的。可沙本善從來沒有見過魯天賜本人,眼前這麼多擎天豬的架勢他也是第一次見。
只見每隻擎天豬上都坐着一名黑衣蒙面人,領頭的正是是個白衣秀士。這些擎天豬似乎比沙本善上一次見到的那隻要大得多,結構也略有不同,身體兩側多出一對翅膀,四蹄變成了爪子的形狀。
擎天豬大軍來勢洶洶,二話沒說,紛紛如鷹隼般俯衝直下,各自抓起一名丐幫弟子,又急速地掠地而起,彷彿一把巨大的笤帚用力掃過,眨眼間,所有的丐幫弟子都從地面上消失了。
半空中,擎天豬們排着整齊的隊形,帶着兀自掙扎不已的獵物向着東邊不遠處的一片山巒飛去。飛到最高的兩座山峰之間時,擎天豬們幾乎同時鬆開了爪子,丐幫弟子們就像撒豆子一般紛紛落下,哀嚎聲還沒來得及散播開便已歸於沉寂。
擎天豬大軍轉眼折返回來,最大的一頭停在沙本善右側的一隻大囚籠上,坐在上面的正是那位白衣秀士。
白衣秀士笑着對沙本善道:“你就是沙本善嗎?”
沙本善很奇怪:“你怎麼認識我的?”
白衣秀士哈哈一笑:“你的太上無爲心法如此純熟,自然是太上真人的嫡傳弟子,你又到處行俠仗義,我身爲天地盟盟主,豈能不知呢?”
“啊?你就是天地盟盟主?”沙本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魯天賜道:“我也不過是凡夫俗子,有什麼可奇怪的?”
凌金卻比沙本善要懂禮數得多,當下一抱拳道:“久仰魯盟主大名,今日得見,果然不同凡響!”
魯天賜笑着擺了擺手,道:“不必拘禮,你們二位在江湖上做的好事,也不比我們少了。今天我們路過此處,不知二位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說到這個,沙本善氣不打一處來,脫口而出道:“正好,這裡有人賣小孩!”
魯天賜馬上恢復嚴肅的神情:“我也正是爲此而來。”
話音剛落,他身後那些黑衣蒙面人便紛紛跳下擎天豬,散向四處,打開囚籠,放出那些小孩。不一會兒,他們就把所有小孩聚在魯天賜面前,黑壓壓一大片。
“你們現在自由了,想回家的我們送你回家,不想回家的可以跟我們一道,四海爲家。”這一刻,魯天賜的身影在陽光下顯得無比高大英武,宛如救世主。
稍大一點的孩子們都毫不猶豫地選擇就地加入天地盟,包括襁褓嬰兒在內的年幼者們還不知該如何表態,便算作默認加入人道盟,紛紛被抱上了擎天豬,畢竟他們回家也會被再次賣掉。
人多就是好辦事,沙本善忙裡忙外對付半天,人家天地盟不費吹灰之力就統統擺平了,全殲丐幫“滅心舵”、救出所有孩子,黑白雙煞連個屁都不敢放……咦,這兩個傢伙怎麼這麼安靜?沙本善把視線從救世主魯天賜身上挪開,四處搜尋起來,只見黑白雙煞正在官兵編隊的掩護下,躡手躡腳地向外撤去。
“站住!”沙本善厲聲喝道。
黑白雙煞同時一驚,齊刷刷扭過頭來:“叫我?”
沙本善從囚籠上一躍下地:“幹了這麼多壞事還想溜?”
黑胖子一臉無辜:“買賣孩童的是育才師,殘害孩童的是丐幫,這些跟我們倆一點關係都沒有啊!”
“哼,”沙本善冷笑一聲,“是誰和‘成才之路救濟會’暗中勾結,以權謀私?是誰私制‘育才師’的腰牌,又用十萬兩一塊的價格賣給人販子?又是誰收了丐幫的銀票,允許他們到這兒來挑小孩?”
“你……你胡說八道什麼!”黑胖子頓時方寸大亂,他爲人向來謹慎,每次與救濟會、丐幫交易都是在極其隱蔽的密室中一對一進行的,不可能有第三個人看見。
“是誰每年向不歸城大小商鋪強行收取歲貢?‘百色染坊’的吳掌櫃傾其所有還差七兩銀子,乞求寬限幾天,竟被打成殘廢。”
“是誰成天捏造罪狀、誣構良善,糾結三千無賴,四處造謠告密,弄得人心惶惶,還將準備上書揭發的按察副使沈在途騙至荒郊活埋?”
“是誰暴虐成性,發明出‘金鵬展翅’、‘萬針穿脈’、‘顛倒乾坤’這種沒人性的酷刑,還把這些整人的法子編成一本《必招經》,教後人造冤獄?”
……
“探罪訣”似萬花筒一般將黑白雙煞罄竹難書的罪惡一一呈現,直看得沙本善目不暇接,嘴巴更是跟不上畫面更新的節奏。
黑白雙煞也已聽得冷汗直冒,面如死灰,爲了阻止沙本善把他們所有的醜事全抖摟出來,黑胖子迅速從旁邊一名部下手中奪過長槍,用力朝沙本善擲過來。
沙本善早有防備,輕鬆化解。長槍在沙本善眼前突然變道,轉向左後方射去,徑直插入那名育才師的小腿。他剛纔被崩斷了手指,正躺在一個土丘上給自己包紮傷口,沒想到躺着也會中槍。
黑胖子大驚:“這小子會妖術!”
白瘦子倒挺冷靜,竟不搭理沙本善,反而轉向魯天賜開腔道:“魯盟主,我們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你們和丐幫的恩怨我們從不干涉,剛纔的事我們也權當沒看見。現在這兩位少俠要同我們過不去,相信人道盟也會持中見證,不會插手。”
這一招很狡猾,辭令的分寸也拿捏得恰到好處,不卑不亢,欲抑先揚,瞬間就把對手減少了一大半。有他這話,魯天賜就不好意思以多欺少,沙本善也不可能請他幫忙乃至玷污了“少俠”的榮譽。
魯天賜倒是對沙本善挺有信心,也不推辭,朝沙本善笑笑:“怎麼樣?這個提議可行嗎?”
沙本善瀟灑迴應:“小菜一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