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臂軍官這才一臉感激地從地上掙扎着站了起來,幾名親兵正要上前攙扶他,被他示意退開。剛纔那一槍已經砸斷了他幾根肋骨,一口淤血正在口中徘徊。可他畢竟是幾百人的頭領,一貫以來的驕傲和尊嚴讓他把這口淤血和胸口的疼痛硬壓了下去。他靜靜地走回坐騎旁邊,吃力地爬上馬,調整着呼吸,恢復着氣力,一聲不吭。
刀疤軍官關心地看了看自己的同伴,卻沒有過去,他知道長臂軍官視尊嚴更甚。如果自己現在過去幫他,或者噓寒問暖,反而會顯得長臂軍官太無能,那他是絕對不能忍受的。所以他只是靜靜地觀察着,見長臂軍官除了氣息有些不勻之外,並沒有其他異樣,才放下心來。
但他還面臨一個難題,就是如何收場。眼下對方已經勝了一場,按照剛纔長臂軍官誇下的海口,他原本是要打敗毛衍負之後,再依次打敗另外三個對手的。可他眼下的狀況怎麼可能打敗他們三個,別說打,就是上去說句話都困難了,在這個局面下,自己根本不知道如何開口。
對方也沒有開口,其實按往常的風格,要是對方太過囂張,而自己又獲得勝利之後,雨聞肯定會上前嘲諷幾句,凌金更是不會錯過這個取笑對方的機會的。
不過,眼前這個對手很值得尊敬,剛纔毛衍負也勝得有些僥倖,雨聞他們也是懂規矩講道理的人,所以也沒有得寸進尺,沒有藉着剛纔長臂軍官的海口去挑釁,也沒有對毛衍負剛纔的獲勝點評一二。
他們只是靜靜地望着對方,對方也靜靜地望着自己,雙方陷入了奇怪的沉默。
良久,那長臂軍官已經調勻了呼吸,緩緩開口道:“我輸了,你們走吧。”
每一個字都顯得無比艱難,他雖然要面子,卻不會死不認輸,因爲輸贏大家都看見了,如果死不認輸,反而會更沒面子,敢於承認輸贏纔是真漢子,這道理他還是懂的。
這話也只能由他來說,所以刀疤軍官剛纔一直沒有開口,就是等自己的兄弟表態,眼下長臂軍官既然如此說了,他也立刻高高擡起胳膊。
二人身後的方陣頓時左右散開,默默靜立,不發一言。
雨聞他們一行四人便朝兩位軍官抱拳一謝,也不多話,當下趕着馬車繼續上路。
四人行了數日,來到一座城池。城門上赫然刻着“久久城”三個大字。
沙本善笑道:“還有這麼土的名字。”
雨聞介紹道:“這名字雖然土,卻是很有來歷的。久久城是金雲州最大的城池之一,人口百萬,也是個戰略要地,光兵馬就有十萬之衆。這裡是南來北往的交通樞紐,物產豐富,商業繁華。”
凌金便道:“那我們可以好好休息補充一下了!”
沙本善道:“你是不是又想去購物啦?”
凌金道:“那是當然啊,到金雲州最大城池,不購物,難道還養雞啊?”
毛衍負道:“女人啊。”
凌金嘴巴一撇,道:“女人怎麼啦?你把話說清楚。”
毛衍負忙解釋道:“女人啊,就是好!”
沙本善和雨聞一聽,頓時哈哈大笑。凌金白了他們一眼,不再理他們。
四個人駕着馬車大搖大擺進了久久城,剛找了間最大的酒樓,名叫萬豪酒樓。可東西還沒放妥,凌金便迫不及待去購物了。剩下的大包小包害三個少年搬了半天,總算安排妥當,他們纔好好吃了一頓,然後去旁邊的浴池泡澡。
這個浴池十分氣派,各項設施都很齊全,環境也很優美,客人非常多。沙本善、雨聞、毛衍負好久沒有好好洗個澡了,連忙脫去衣物,一頭扎進了浴池。屋外寒風凜冽,浴池裡卻是熱氣蒸騰,這個對比度讓泡澡顯得更加暢快,他們三個人愜意地躺在水池裡,無比開心。
對於雨聞來說,這種浴池都不算是最好的,可沙本善從小到大,也從來沒如此泡過澡。在莫愁峰上都是洗山泉的,冬天也最多弄個浴桶,搞點不冷不熱的水,大師兄有時候還在水裡搞鬼,凍得沙本善瑟瑟發抖。想想都是辛酸的回憶啊,眼下這麼泡着,沙本善覺得人生就當如此,夫復何求?
雨聞看見沙本善這陶醉的表情,不禁啞然失笑:“瞧你這德性,跟沒洗過澡似的。”
沙本善閉着眼睛享受這溫暖,也不看他,道:“你們富貴人家當然不知道我們窮苦孩子的生活,這簡直太奢侈了。”
雨聞哈哈一笑,道:“這種澡,我以前可是天天泡,泡到身上都起繭子了,你泡上幾天也會厭煩的。”
毛衍負也假裝無奈地搖了搖頭,道:“到底是山裡的野孩子啊,沒見過世面。”
雨聞沒心情閒聊,他更擔心龍姑娘的安危,道:“毛毛,我們現在離智虛國還有多遠?”
毛衍負在水池裡翻了個身,把雙臂搭在浴池邊上,仰頭看着屋頂,道:“我們這一路已經走了六七百里了,不出意外,再走一兩天就能到邊界了,過了江,就是智虛國。”
雨聞嗯了一聲,道:“不知道龍姑娘現在怎麼樣了?我們一個個在這裡泡着暖水澡,她卻在囚牢裡受苦,想想真不應該。”
毛衍負勸道:“雨少爺,你別多想了,我們就算不泡澡,她也是在囚牢的,我們已經快馬加鞭了,也不急於這一刻。你想,我們養足精神,才能更快趕路,才能更快到達垂雲塔,如果我們一味趕路,那些馬匹也受不了啊。”
沙本善道:“是啊,可惜我們人太多,本來如果只有一兩個人的話,我用騰雲訣也能更快到達,但人少了又怕救不出龍姑娘。”
雨聞道:“騰雲訣固然方便,可是消耗真氣太多,我們還要你保存實力用來解救龍姑娘呢。垂雲塔防備森嚴,我們如果貿然衝進去,不但救不出龍姑娘,還會逼得敵人對她下毒手也說不定。”
毛衍負道:“對,我們就要制定個詳細穩妥的計劃,然後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雨聞道:“現在我們對垂雲塔的情況一無所知,只有到那裡,摸清敵情之後,才能再製定計劃。”
沙本善道:“雨兄不要着急,我們該休息的時候就好好休息,不要多想其他事,該趕路的時候就拼命趕。如此,才能事半功倍,不然泡澡的時候想着救人,救人的時候就想着泡澡了,那可麻煩。”
雨聞被他這玩笑逗樂了,道:“呵呵,也對,我們的馬匹還在吃草呢,等它們補足體力,我們在這久久城裡休息一晚,再繼續趕路。”
毛衍負不忘調侃凌金,道:“還要等那凌姑娘購物結束呢,她可比馬吃草料要慢得多、貴得多了。”
沙本善和雨聞一聽,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幾條街外,凌金忽然打個了大噴嚏。她的對面,是個首飾店的櫃檯。
老闆關心道:“姑娘你可要注意身體啊,這久久城的天氣可涼着呢。”
凌金悻悻道:“我沒感冒,這是那幾個臭小子又在背後調侃我呢。哼,看我回去不好好教訓他們!”
老闆道:“姑娘你買這麼多首飾是自己用嗎?”
凌金道:“嗯那,大部分都是自己用,還有一些是送給姐妹朋友的。”
老闆道:“這麼多你用的得完啊?你可真是我見過最闊氣的客人了。”
凌金笑道:“你不知道啊,我已經很久沒有購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