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金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上,嬌叱道:“臭小子!搞清楚主謂賓!你是我的人!”
沙本善忙陪着笑臉糾正道:“互相,互相。”
“喜中無喜,悲由喜起,悲盡喜極,無悲無喜,”太上真人酸溜溜地說,“一個死凌金,一個臭小子,你們本就註定是一對,何喜之有?”
沙本善說:“您好像不開心。”
太上真人說:“我在下棋,正琢磨到一着殺棋可破傷心局,被你一打斷,就再也想不起來了。”
說話間,太上真人身旁探出個腦袋來,是居然大師。他笑嘻嘻地說:“癡情老道,不是那小子的錯,你自己魂不守舍,怎能贏棋?”
凌金很好奇:“大師您也能通過這個夜壺現身啊?”
居然大師說:“有點擠,你師父又長胖了。”
太上真人低聲道:“在金蟾仙子面前好歹給我留點面子。”
沙本善忽然發現了什麼:“咦,這煙怎麼成了粉紅色?”
居然大師搶答道:“傻小子,別老夜壺夜壺的,這寶貝是‘比鄰鏡’,用雪山野人的皮和深海巨妖的牙齒製成;這煙名叫‘歸心氣’,每天的形狀都不同,還會隨着你師父的心情而變化,粉紅色就是代表害羞了。”
凌金來了興致:“這麼神奇,能當皇曆還能感應情緒。”
說着,她忍不住對着“歸心氣”扇風吹氣起來。
沙本善輕呼:“別鬧,把師父給吹沒了!”
幸好不管她怎麼弄,“歸心氣”都紋絲不動。
沙本善說:“我有個很要緊的問題要請教一下。”
太上真人說:“是不是要問,你該怎樣去完成使命?”
沙本善說:“對啊,總得有個任務指南吧。”
太上真人說:“是我忘記說了,其實,包括你在內,天下共有五位奇人,你要去找到另外四位,當你們五人聚在一起的時候,天下就會由亂而治。”
凌金似乎想到了什麼,問道:“對了,江湖上一直傳說,當上古十八神器聚在一起的時候,能誅天滅地,顛倒乾坤,這是不是跟五奇人有什麼關聯啊?”
太上真人眉頭微微皺起,沉吟道:“一破一立,一死一生,關聯自然是有的,但吉凶難言。”
凌金好像聽懂了的樣子:“哦,那是不是五奇人聚到一起就能召喚出神龍什麼的,然後能實現任何願望。”
居然大師說:“能不能召神龍不好說,但招來捕快是很有可能的——三人以上聚在一起就構成非法集會了,所以你們到時候要多加小心。”
沙本善關心的是操作細節:“可我們五個人要怎樣纔算聚在一起呢?是要五個人手拉着手,互相擁抱,還是隻要彼此近到一定距離就可以?是不是我們五個聚到一起之後,天下就自動由亂而治了?還是要我們做些什麼?”
太上真人撓撓頭:“傳說裡也沒講得這麼細,反正你先找到他們就是了。”
沙本善問:“爲什麼要我去找他們,而不是他們來山上跟我會合呢?那樣我不是省力多了。”
太上真人說:“因爲你是能力最強的一個,如果讓他們來找你,他們有可能在半路上就被幹掉。”
沙本善又問:“那他們在哪裡?我怎麼找?”
太上真人說:“就像你和凌金的相遇一樣,沒有預兆,沒有指引,沒有身份信息,遇見了自然會知道。”
雖然一頭霧水,但沙本善還是挺開心的,因爲至少知道了自己不會是孤軍奮戰,而且他依然是其中最厲害的角色。
居然大師插上一句:“這件小禮物,算是祝賀你們配對成功,接着。”
說罷,一件閃閃發光的東西從“歸心氣”裡飛出來。
又是隻夜壺!個頭比師父給的那個小一半,潔白無瑕,壺嘴奇大無比,底部刻着個橢圓形的圖案,看上去像一隻哭泣的眼睛。
沙本善撿起來,納悶道:“怎麼你們的寶物全是夜壺?”
師父的回答充滿哲理:“廢話,給你馬桶你也沒地方擱啊。”
凌金倒是不介意:“正好,情侶套裝,一人一個。”
“可別小看這夜壺,”居然大師用一種得意的口吻說:“它名叫‘還淚盞’,是用上古魔龍的骨骼打造而成,雖然名氣沒有‘比鄰鏡’那麼大,功能卻多得多,可以用來照明、取暖、降溫、鼓風、奏樂、殺敵,還可以生成玉嵐屏。”
凌金問:“玉嵐屏是什麼?”
居然大師說:“從此往南,多是蠻荒溼熱之地,常有蚊蟲和野獸侵擾,往這‘還淚盞’的外殼上面澆點水,念一聲‘起’,就能啓動玉嵐屏。這是一層防護罩,有了它,什麼東西都近不得身,屏面光亮如鏡,用來梳妝打扮也極爲方便。不用的時候,喊一下‘收’就可以。”
沙本善問:“別的功能也是這樣啓動嗎?”
居然大師說:“澆水這步都一樣,但口訣各不同,需要照明時喊‘要有光’,它就會發光;需要取暖時喊‘我要暖男’,它就會釋放出熱量;需要降溫,喊一句‘心靈雞湯’,它瞬間就能讓方圓百米之內呵氣成霜;需要鼓風,就喊‘你是風兒我是傻’,便會颳起漫天狂沙;至於奏樂就比較複雜,口訣是——正宗好夜壺正宗好音樂歡迎收看由夜壺領導品牌……”
沙本善擔心他舌頭繞成蝴蝶結,連忙打斷道:“那殺敵的口訣是什麼?”
居然大師收住順口溜,用手比劃道:“殺敵沒有口訣,磚頭會用吧?用‘還淚盞’往對方腦袋上一砸就行,輕則腦震盪,重則見閻王。”
沙本善掂了掂這夜壺,讚歎道:“果然實用。”
凌金從他手上一把搶過它,愛不釋手:“醉煙坊花魁用的梳妝檯都沒這麼高級呢。”
居然大師啜了口酒,笑道:“還不止這些,許多功能我都還沒發現,遇到束手無策的困境時,不妨放手一試。”
沙本善問:“怎麼試?”
居然大師說:“我要知道怎麼試,還會沒發現麼?”
這“還淚盞”當晚就派上了用場,沙本善和凌金在一處臨河的土丘背後紮營,凌金迫不及待地祭起玉嵐屏。只見一圈白光噌的一下從壺嘴噴出,呈傘狀四面散開,繼而似瀑布般落下,形成一個數丈見方、密不透風的保護膜,宛如一口大鐘,將凌金罩在裡面。
這層保護膜看上去好像山間的流嵐一樣輕虛飄渺,摸上去又彷彿拋光的白玉一般柔滑清涼,沙本善完全看不到玉嵐屏裡的情況,凌金卻說從裡面看外邊一清二楚。安全起見,沙本善又用拳頭、石塊、短劍一一去試,果然都被玉嵐屏擋住或彈開。
夜涼如水,寬敞的玉嵐屏裡卻毫無寒意,它似乎有獨立的溫控系統,還飄着淡淡的香味,不知是玉嵐屏的功能還是凌金的體香。沙本善和凌金蜷着身子,和衣對臥,像一雙攏成心形的手。
凌金撲閃着大眼睛:“你怎麼不睡?”
沙本善注視着她那一對清澈的心靈窗口,笑吟吟道:“看你看不夠。”
她滿意地合上眼,很快便像嬰兒般沉沉入眠,玉嵐屏外的九翅魔蝶也漸漸散去。耳畔蟲鳴唧唧,遠處獸嚎嗷嗷,沙本善枕着胳膊,數着滿天的星星,憧憬着叱吒江湖的未來。
不知什麼時辰,沙本善被尿憋醒,收起玉嵐屏,到一旁解完手,打了個哆嗦,猛然發覺周圍有些不對勁。
醒了醒神,四處張望,沒什麼動靜,但瞬間一股寒意像條蛇一樣躥上他的後背:昨天睡前,南邊分明是一望無際的平原,現在竟多出來十幾座高高低低的山丘!
沙本善使勁揉了揉眼睛,這些山丘靜靜地伏在那兒,就像一羣窺視獵物蓄勢待發的猛獸。他又使勁回憶了一下,沒錯,這些山昨晚肯定是不在這裡的!
怎麼回事?難道有人趁我們睡着的時候給我們偷偷挪了窩?還是這些山自己長腳跑到我們眼前來了?想想都覺得毛骨悚然。
忽然,遠處傳來幾下滾雷般的悶響,只見一個古怪的球狀物體從最遠的一道山樑上躍出,曳着黃綠相間的長長尾跡,飛快地拋射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