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幸搖着他幻化出來的黑霧尾巴,一雙幽藍色的眼睛不斷地在院外那些站定的傀儡中打量。
那些傀儡瞧着都有要攻擊他的意思,表情兇的很,可在他不費吹灰之力就拔掉了一隻傀儡的頭之後,操縱者大概也是意識到了他能力的強大,見他沒有主動衝進傀儡堆裡大殺特殺,而是試圖將自己找出來,就也順勢維持現狀。
就好像在說:想找出我?那你試試看咯,浪費的是你自己的時間,你帶來的同伴可都在院子裡分身乏術呢。
很顯然,操縱者對自己的障目之法有十足的自信。
雖然這股自信在被趙謀輕描淡寫點出來之後就消散了大半,但操縱者還是沒有出來,隱在傀儡之中拖延時間。
狐狸拒絕了合作,也就意味着是敵人,是主子在今晚必須解決掉的敵人。
時間每多過一秒,他就愈發意識到,這一羣敵人比他們想象中還要棘手。
靠他一個人,不僅帶不走封家小姐,殺不死這裡的任何一個人,說不準還會被強留在這裡,只剩一具屍體。
好在操縱者已經將這個結果通知了其他人,他現在只需要拖延一時半會兒,就會有早早等候在附近的同伴前來,到時候他就把傀儡全收回來,有剩下的這些傀儡的掩護,他就可以安心退離,損失的總不過是製作傀儡的時間和材料罷了。
可他卻不知道,虞幸找他,是純靠肉眼在找,還沒有動用通靈之眼和氣息感知。
虞幸純粹是因爲好奇這障目之數的原理,想瞧瞧操縱者是如何將一身藍衣紅鞋的自己隱藏在白色傀儡之中的。
力量總要有源頭的吧?
高位格的力量延伸出無數分支,蔓延往下,形成許許多多看似無關的低位格力量,從前的虞幸不知道其中關連,可接觸到陰陽城邪神之後,他卻隱隱瞭解了力量運行規則的本質。
他用肉眼在目光可及的傀儡中掃視,自然也是聽見了趙謀的解釋,可越是瞭解了,就越想靠被欺騙的肉眼將人抓出來。
已經過去二十來秒了。
虞幸尾巴都晃了幾個來回,睜大眼睛看着,發現還真就找不出。
他能意識到穿着藍布衣紅鞋子的操縱者就站在那裡,可視線掃過時,腦海中負責處理信息的那一塊卻會自動將這不一樣的顏色與周圍的白色混爲一談,導致他分辨不出操縱者和傀儡的區別。
就像傀儡穿牆而過時,哪怕知道這是障眼法,可若是不分出精神去感知,他也依舊只能看到傀儡虛化,像靈魂一樣穿過去的那一幕,而無法預判到行動軌跡去攔截。
一開始他覺得很有意思。
看了這麼二十來秒,便覺得沒意思了。
虞幸也察覺到對方拖延時間的心思,知道待會兒會來比這人更難纏的,便不想如對方所願,他打了個哈欠,眼底開始浮現出一抹亮色的藍,在黑夜中如同兩點幽幽鬼火。
他知道這障目之術力量的源頭是什麼了。
它扭曲的其實不是視覺,而是意識,先改變人類處理信息的能力,再反饋到視覺中,從而讓人光憑眼睛無法分辨虛實真假。
是千結力量的分支。
一旦確認,虞幸就失去了探究的興趣,這不過是認知扭曲的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運用,可對這個世界的人來說,光是這一手,都要花費半生去學習,再花費另外半生熟練運用,和他們推演者不是一個賽道的。
起碼目前對千結力量運用最深刻的美杜莎,只需要動動手指,就能抵得過這個操縱者練習到今日的成果。
唔,這麼說可能有些絕對,有可能是這個操縱者天賦不夠,像萬般大師那種能成爲這個高危副本boss的存在,應該不可能這麼廢,對方修習的禁術,絕對可以同時威脅到進副本的所有推演者,也有能力將他們全殺了。
虞幸在心裡衡量萬般大師的實力,通靈之眼悄然發動,曾幾何時,他使用通靈之眼還會消耗巨量的詛咒之力,無法維持太久,一定要勉強自己的話,就會渾身顫抖,感受肉體崩裂的痛苦。可現在,那“巨量的詛咒之力”對他來說也只是微薄的一點了,幾乎不會耗費多少心神,還沒有他拿來當裝飾的狐狸頭和大尾巴多。
世界的光彩在他眼中悄然變樣,漆黑的天地間多出一縷縷互相牽連的“氣機”,有些是生氣,有些是死氣,還有些是鬼氣。
這些氣流本不會互相打擾,但有人操控就不同了,各種氣息隨着被操控的因果聯繫而混雜在一起,在虞幸眼中形成五彩斑斕的模樣。
院外的氣息像蛛網繩結一樣鋪開,仔細看的話,所有氣流的源頭都指向了同一處。
他用這種狀態順着看過去,果然清晰地看見了那紅藍搭配的操縱者。
操縱者居然就站在傀儡們的最前方,臉上的表情有恃無恐。
知曉原理又怎麼樣,還不是無法“看破”?
那挑明瞭障目之術原理的醫師,不也只能閉着眼靠其他能力感知嗎?這狐狸純看,一定是看不出的。
這樣的心態給了操縱者底氣,自信源自於無知。
他永遠不會知道,在虞幸如鬼火一般的眼睛裡——
剛剛還混在一起的人與傀儡,此時此刻就像光與影一樣涇渭分明,虞幸甚至感覺操縱者身上像是安了個燈泡,顯眼到發光。
通靈之眼沒有受到這個操縱者所擁有的認知扭曲能力的影響,因爲這個操縱者的力量相對微弱,如果是美杜莎來做同樣的事,虞幸不可能這麼輕易看破,恐怕得花費上一些時間。
他的目光直直向操縱者盯去,操縱者見他的目光沒像之前一樣一掃而過,先是愣了愣,隨即臉色一變。
沒有任何猶豫,一種極度危險的預感讓他立刻就想跑,傀儡們移動起來,加強混淆,而他則趁機退向最後,打算用傀儡遮掩行蹤,先溜爲上。
至於沒了他操縱後傀儡就會被全部損壞這種事……操縱者雖然心疼,不過這也是幫萬般大師做事,只要主子達成目標,他們今後的日子只會越來越舒坦,還用心疼做這些傀儡的心血?
想法是好的,操縱者也足夠果斷。
可就在他轉身時,危險預感不僅沒有消失,反而突然攀升,直逼臨界點,在他的腦海中瘋狂預警!
冷汗轉瞬打溼後背,操縱者看見街道的那一頭來了幾個熟悉的人影,都是幫主子做事兒的,平時他們關係也不好,全看在共事的面子上給彼此留幾分薄面,此時此刻,他卻不管不顧開口:“救——”
音節還未發出,喉嚨就被一隻手捏住,聲音硬生生卡回去,只剩下急促的“嗬嗬”聲。
他們這邊有光源,哪怕虞幸避開了燈籠照射的範圍,一舉一動還是很容易被遠處的人看到。
於是操縱者的同伴們就見那總是嘴碎討人厭的傢伙被一個長着黑狐狸尾巴的年輕狐狸精抓住了脖子,驚恐的眼神看向他們,嘴巴張開,剛要求救,就被那狐狸捏碎了喉嚨。
咔嚓一聲。
所有的傀儡都在此時停住了,障眼法也直接消散。
人造的傀儡呆呆立在原地,失去行動能力,而趕來的那幾人,感受到年輕狐狸精身上散發出來的強大的威懾,有一部分竟也想要像傀儡一樣原地站住,不再前進了。
來之前沒告訴他們這麼厲害啊?
不是,風頭鎮附近什麼時候出了個這麼恐怖的狐狸精,這麼多年就沒人發現嗎?
這玩意兒到底哪兒冒出來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