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婆樓是老式的獨棟小樓,通體木質結構,因爲臨近業江,木頭摸上去透着淡淡的潮氣。
此時還是白天,可陽光並沒有照射到這一處,天色陰陰的,顯得整座小樓都籠罩在一股暗淡的色調之下。
老實說,若不是提前知曉了江婆的身份,說不定推演者們會將她當做幕後boss來防範。
虞幸還是第一次來到這裡。
之前他離得最近的一次,也不過是在別的民居旁邊遙遙地望了這棟樓一眼,在意識到這棟小樓附近有用來監測靠近者的氣息佈置時,就默默退開了。
晚上也沒有來過,因爲入夜之後,江婆樓這棟建築便宛如神隱了一般,根本不在風頭鎮的地圖上。
這或許……是規則對巫婆的偏愛?
因爲巫婆是業江大水之後纔來的,又一直駐守在業江旁邊,保不齊身上帶着什麼使命或是因果,虞幸甚至懷疑,這位被稱作江婆的巫婆會不會真的是江中鬼物化形上岸。
帶着一絲好奇,虞幸屈指敲了敲門。
指節敲擊在門板上,發出沉悶的“叩叩”聲,不多時,門裡便傳出輕快的腳步聲。
輕快?
這是一個“婆婆”該有的步子嗎?
圍在門邊的幾人心裡都產生了這麼一個疑惑。
下一秒,木門從裡面打開,發出吱扭一聲。
門後,出現了一個看上去只有十七八歲的年輕女子。
女子膚色蒼白,身形高挑,穿着明顯與鎮民風格不同的衣裝,上身是一件露出肚臍的深藍短衫,綴着一圈流蘇,下身則是蓋到了腳背的寬褶長裙。
她長相普通,但十分有特色,兩條眉毛如同柳葉一般彎彎,杏眼圓潤,但眼珠直徑偏小,使得本該靈動的目光變得冷淡了許多,嘴脣不知是本來如此還是特意塗了口脂,竟是一種接近桑葚顏色的紫色。
一頭及臀長髮編成了數股麻花辮,每一股都掛着一些叮叮咣啷的小飾物,與趙一酒脖子上掛的那一串有些相似,而頭頂則戴了一頂扁扁的小帽子,與身上衣服顏色相同。
乍一看,虞幸心裡只生出了一個評價:這姑娘一定是個用毒的好手!
無它,這幅打扮明顯像是現實世界的少數民族,而嘴脣的紫色很符合各種影視劇和遊戲裡對於用毒門派的刻板印象,哪怕是虞幸也瞬間被帶跑偏。
不過他一秒都沒有停滯,在與這個女子對上視線的第一時間便露出一個友善的笑容。
“你好,我們來找婆婆。”
女子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微微仰起臉打量了一下他,因爲角度原因,眼中的下三白漏的更多,平白增添了一股“不是好人”的氣質。
幾秒後,女子收回視線,在門扉帶來的陰影之下,她整個人一大半都陰沉陰沉的,開口也是不出所料的冷淡:
“幾個人?”
聲音還挺好聽的,只是透着一股難以遮掩的低啞。
虞幸道:“五個。”
女子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後的幾人,重複道:“幾個人?”
這一次,她的重音稍稍放在了“人”上。
聽出她意思的推演者們心中都是一驚。
她的意思是,在場並不是五人?
在女子眼中,他們當中有些人並不能算作“人”嗎?
他們倒是沒覺得是多出了什麼“人”,在場的都不是萌新,要是有東西混在他們當中,跟着一起走到了這裡,他們不可能一無所察。
可問題是……推演者情況總是很複雜,忽然要區分出不能算作人的那部份,還真不好分辨。
虞幸想了想,試探道:“兩個人。”
他把自己、鬼酒以及海妖排除在外。
在場的人中,只有趙謀和任義是沒有經過血脈修改的。
女子點點頭:“進來吧。”
還真對了?
落在後面的海妖下意識偏頭,和鬼酒對上了視線,他們倆都不笨,自然知道“人”裡沒有他們。
然而一與鬼酒猩紅的眼睛接觸,她就打了個冷顫,忙不迭地把頭扭了回去。
只聽虞幸問:“不是人的能進去麼?”
他們既然來了,肯定是都要進去的,畢竟主線任務還擺在那兒呢,要是這位“婆婆”有什麼特別的講究,那可真是麻煩了。
出乎意料的是,女子雖然問了這個問題,但搖了搖頭:“不,都進來吧。”
她讓開一步,轉過身去,姨父要領着他們進去的意思。
這一轉身,隨着她的動作,她髮辮上的小飾物也跟着搖晃,安靜但是惹眼。
虞幸一眼就看出,那些乳白色的圓環,就是由骨頭打磨而成,甚至有幾個環上扣着的骨飾和酒哥的鏈子一模一樣!
這姑娘是犬神族的人?
一邊想着,他一邊跟了上去,跨過江婆樓的門檻,一股陰涼的感覺瞬間席捲而來。
等到幾人都進了屋,砰的一聲,木門便自動關上了。
走在最後的任義目光一掃,試着推了推,然而看似脆弱的木門已經像是被焊死了一樣,紋絲不動。
他平靜地問:“這是什麼意思?”
最前方的女子頭也不回:“不用着急,等你們見過婆婆,婆婆讓你們走,你們就能走了。”
推演者們倒是經常聽到這種話,莫名其妙走到一處就被關起來什麼的,實在是太熟悉啦。
當下也沒有表現出任何激動的反應,只一邊打量大廳,一邊跟着女子往樓梯的方向走。
這座大廳建的可真陰間吶。
靠牆的位置擺放着各種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房樑上還纏着許許多多往下墜的手工編織品,其中便有和趙府很像的晴天娃娃。
鬼酒打量一圈,甚至看到了義莊後院的骨鈴。
他之前撿到的骨鈴已經隨着戲臺世界的崩潰而消失,但這鈴鐺給他的印象太深,他絕不會認錯!
當下,他一手拽住虞幸,示意虞幸看。
這動作一做,其他人便也被吸引了目光,心中的狐疑都往上竄了一截。
怪了。
怎麼他們以爲是萬般大師佈陣用的器物,全都在江婆這裡看見了呢?
像是在迴應他們,一陣風從漏了一條縫的窗戶那裡吹進來,骨鈴輕輕搖晃,發出一聲悅耳的響動。
前方女子停住腳步,幽幽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