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聖光與黑光的強烈衝擊之下,整層樓的外牆與內設都被摧毀得乾乾淨淨,只剩下孤獨的承重柱在風中屹立不倒。
芙瑞淚流滿面地展開着她那片光明的羽翼,被淚水浸滿的金眸中飛掠着無數魔紋。
她嬌小的身軀半跪在地上,手心升騰着完全不同於輝夜之前所釋放出來的溫柔聖光。
楊塵那冒着白煙甚至焦黑了的身體,在聖光的潤澤之下飛速地復原——脫落掉灼焦的肌肉與皮膚,嶄新的肉與膚飛速地生長。
天落魔佛訣以驚人的速率在他的身體裡流轉,祛除着狂轟入體的霸道聖光與反噬的黑光。在方纔的那一擊中,楊塵猶如泰山一般堅定地擋在了芙瑞的身前,確保了女孩的安然無恙。而他那英勇無畏的表現,替他換來了這一身幾乎無法挽回的重傷。
萬幸的是,在神賜片翼的聖潔之力下,他的生命力正一點點地回來。伴隨着傷勢的減輕與抑制,楊塵虛弱而緩慢地睜開了眼睛,露出了底下那墨色的眼眸。
他顫抖着嘴脣,似乎想說什麼,卻沒有這個力氣。
淚眼婆娑的芙瑞在心中感應到了楊塵的所語,她流露出了驚訝與不理解的神色。
但虛弱的楊塵逐漸堅定了神情,那雙漆黑的眼睛毫不偏轉地看着芙瑞,彷彿在逼迫着她作出某個艱難的決定。
“好吧……”芙瑞嘆了一口氣說道。
得到了蘿莉魔神的妥協,楊塵那張被灰塵與碎屑弄得髒兮兮的臉上,露出了疲憊卻欣慰的笑容。
芙瑞一臉不情願地站起身,走到了另一邊。
在那裡的斷壁殘垣之中,躺着昏迷不醒,傷勢僅比楊塵輕上一點的輝夜。她是側着臉躺倒的,漆黑的長髮遮住了她的臉龐。
蘿莉魔神似乎站到她的身前還猶有躊躇,但在另一邊的楊塵費力地支起身子,看到了女孩的猶豫,再次在心中急切地催促起來。
“好啦好啦。”芙瑞清楚地共享着楊塵的心情與記憶,但她依舊無法贊同少年所作出的決定,她只能撅着嘴巴強耐着感到的疲倦與睡意,繼續用溫柔而厚重的聖光恢復起了這名敵人的傷勢。
由於她的內心十分不爽而故意將目光投向其他地方,是以輝夜那被黑髮遮住了的容顏並沒有映入她的眼簾——臉孔的一半擁有着佈滿了傷痕與斑點的醜陋,另一半卻猶如魔術般光潔而絕美得令人難以抑制讚歎之情!
伴隨着時間的推移,在芙瑞的聖光潤澤下,輝夜長長的睫毛顫抖了一下,也漸漸地恢復了神志——她那光潔無暇的半張臉孔也以飛快的速度“恢復”到了之前的醜陋不堪。
“這下可得花不少錢啊!”一個老人的聲音出現在了此刻已空曠得彷彿是超大露臺的這層樓上,“楊塵同志啊,這可得從你的薪水裡扣除。”
“什麼嘛老頭,明明是你來太遲,沒有控制好事態的發展!”雖然芙瑞的聖光擁有着超乎想像的治療效果,但楊塵還是沒能站起身來。他躺在破碎的桌椅與斷裂的牆壁之間,虛弱地反脣道。
“我怎麼知道你們會打起來!”龐貝走到了楊塵的身邊,由於少年躺倒在地,是以館長那矮小的身軀在他眼中也被放得高大無比,“我還以爲你們是老相好呢。”
“去你的!咳咳咳咳咳……”楊塵大笑了起來,卻因牽動了體內的傷勢而猛烈地咳嗽。
“你到底是怎麼搞的啊。那邊躺着的可是教廷大人物,你算是闖大禍了!”龐貝蹲下身來,在楊塵的耳邊輕聲說道。
“她想帶走芙瑞,我不同意。”
龐貝臉上微微一愣,臉上的神情卻複雜得讓楊塵都有些看不懂。但見他皺着眉頭將目光投向了遠處,似乎在爲即將作出的某個艱難抉擇,感到糾結爲難。
片刻之後,老人站起身來,用疲倦而缺乏自信的聲音說道:“怎麼辦呢,我需要魔神的信任和歡心啊。相比起這個,教廷——也只能把它拋在一邊了。”
聽到了老人的話,楊塵頓時呆滯地長大了嘴巴,感到一陣驚詫與不解——究竟討好魔神在龐貝老人的心中佔據了多大的比重,竟然能令他將得罪教廷的風險都棄之不顧!
原本以爲老人將會對自己採取什麼措施的楊塵,同時也輕輕地在心中放下了一塊大石頭。
老人將目光投向正被芙瑞用神賜片翼中的力量治療着的輝夜,又詫異萬分地問楊塵道:“你怎麼讓魔神去治療她!?你現在該做的是斬草除根啊!”
躺在地上的少年苦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你仁慈,我可不。”龐貝皺着眉頭說道,他輕一揮手,充滿了強烈殺氣的魔紋便已旋舞出現在他的身畔。
“等等!”楊塵急忙阻止道,“別亂來!我這麼做是有道理的!”
“嗯?”老人微詫着回頭看向楊塵,但他召喚出來的強力魔紋依舊沒有消散。
“首先,如果將輝夜在這裡殺害,那此事勢必會徹底引發教廷的怒火,你我都抵擋不住。”楊塵看了看沉吟着的龐貝,他其實也不太確定這老頭是不是真的不把教廷神馬的放在眼裡,但他只能硬着頭皮繼續說道“其次——我想和輝夜再進行一次公平的競爭,以決定芙瑞的歸屬。”
龐貝聽到了楊塵的話,摸了摸自己的白鬚,覺得頗有幾分道理,瞬間散去的魔紋表明了他的立場與決心。
老人帶着猥瑣笑容問道:“是什麼樣的競爭啊,在牀上的那種較量嗎?”
被老人這麼一攪合,原本還凝重緊張的氣氛無意間得到了某種程度上的鬆緩。
即便是躺在另一邊的輝夜,聽到了老人的話,也不由虛弱地在嘴角扯出了苦笑。
“輝夜!”楊塵掙扎着,以全身的力氣顫抖着站了起來,他衝着另一邊的少女喊道,“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我一定能夠憑藉自己的力量,將你打倒!”
少年的言下之意便是摒棄那詭異黑光的干擾與強化,堂堂正正地一戰!
“你可以試試。”輝夜此刻已經恢復了自如活動的能力,她從地上站起,平靜地抖落地身上的沙土與塵埃說道,“你打倒我又如何。”
“如果我能夠擊敗你,你就不許帶走芙瑞!”楊塵認真地說道,“相反地,如果我輸了,我跟芙瑞一起隨你去教廷!而在這一個月間,你不許再對芙瑞下手!”
在一旁聽到了楊塵天真言語的龐貝一個沒忍住撲哧笑了出來,他笑得連白花花的鬍子都顫抖了起來:“楊塵你這個臭小子啊,你真是笑死我了!有時我竟然還覺得你深藏不露,老謀深算——你明明就是個臭小子嘛!天真得跟剛出世的嬰兒一樣……”
但還沒等龐貝將話說完,另一邊傳來的清冷聲音卻徹底將他的嘲笑扼殺。
“好。”
簡簡單單的一個字,徹底驚呆了龐貝——老於世故的他完全沒有料到身居聖女之位的輝夜,竟然會不假思索地應許給楊塵如此天真的承諾。
楊塵看着遍體鱗傷虛弱無力的輝夜,眼神中充滿了複雜。這一刻,或許是他自己都無法讀懂他自己的心情。
芙瑞邁動着蹣跚的步伐走回到了少年的身邊。光輝燦爛的巨翼收回到了她的體內。
她那雙金黃色的眼眸中已經充滿了睡意。
“阿塵,我好睏哦……”說完了這句,超額使用了神賜片翼力量的她一頭便栽倒在了楊塵的懷中。
“老頭,再給我一間乾淨整潔的房間吧……”虛弱的楊塵差點連芙瑞的身體都扶不住,他苦笑着轉頭望向了龐貝,然後他又轉向輝夜所在的方向問道,“輝夜,你……”
話還沒說完,他環顧四周,已經找不到教廷聖女的蹤影了。
“你的老相好已經強忍着重傷發動瞬移離開了,看來你和她之間還挺糾結的,”龐貝微笑着說道,“我們也走吧,這裡簡直就已經是個戶外平臺了嘛。”
確實,環顧四周,這裡就像是還沒建成的毛坯一般,連外圍的水泥牆都沒堆砌上,只有承重柱孤零零地堅持着。
清脆的一個響指。飛舞的魔紋霎時將三人都籠罩了進去。
光芒閃爍之後,楊塵發現他們已經來到了一處佈置與裝潢跟之前被徹底摧毀的那間沒有什麼兩樣的房間。
“這是六樓空閒的房間。”龐貝拉開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身爲負責英靈座的館長,他頭痛地意識到原本住在五樓的圖書管理員們,都需要暫時挪窩了——他們的房間全在楊塵與輝夜的衝擊中毀爲廢墟。
與被毀於一旦的五層僅隔了一層天花板,楊塵環顧了下四周,卻發現這個房間裡的擺設整整齊齊,連一點被擾亂震動的痕跡都沒有。
沒有閒暇再深入地思索,楊塵拖着辛苦不穩的腳步,將芙瑞拖上了牀,並替她蓋上了被子。
意識到了館長並沒有即刻離去,楊塵在牀邊坐了一會後,又重新走出了臥室,在客廳的沙發上一屁股坐了下來,如釋重負地吁了一口氣,疲憊地說道:“你還有什麼事要和我說吧。”
“真聰明。”龐貝說道,“我想知道的是——”
龐貝那令人看不清摸不透的藍色眼眸頓時變得犀利了起來。
“芙瑞斯特怎麼會變得這般羸弱!”
楊塵低着頭,沉吟了片刻,終於苦笑着將他在沙漠中央的那顆參天巨樹中所遭遇到的事娓娓道出。只是在陳述的過程中,他將魯西恩一行人的痕跡徹底摸去,由此來將另一尊蕾可的存在隱瞞了起來——同時也將無顱不知用何手段串通了拉菲爾德,裡應外合地企圖奪舍的事一筆帶過……
他隱隱地在龐貝身上感到威脅。
對待以利益相結合的夥伴,也需要提防他們因利益而拋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