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曹醫生見多識廣，也被搞得有些懵圈。
一般的患者，都會盡力撇清自己和精神病的關係，沒想到李司這麼快就承認了。
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曹醫生看着李司，李司也望着他，這雙眼睛是如此乾淨，沒有一點兒雜質，像是最純淨的寶石。
利用自己的職業素養，他很快鎮定下來，微笑道：“99號先生，我感覺你太緊張了。我瞭解你的經歷，的確，那非常特殊，肯定會對你的心理造成一定影響。但心理問題，不等於精神疾病。只要你敞開心扉，其實沒有什麼問題。”
“我已經敞開心扉了。”李司攤開雙手，像是推開了一扇門。
呃……
曹醫生又愣住了：“那好吧，爲什麼這麼說，你會覺得自己有病？”
曹醫生決定索性跟着李司的思路走。
“我……”
李司默默點燃一根菸，藍色的煙霧在陽光下散盡：“我最近常常做一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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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那個聲音又在耳邊出現了。
李司本來準備以夢境爲藉口，傾訴心裡的煩悶，可隨着聲音出現，這個念頭也變得煙消雲散。
就像李司吐出的煙。
“什麼夢？”
曹醫生見李司沉默下來，忍不住問道。
李司屈指敲了敲額頭，忽然之間，竟忘了自己想要說什麼。
“夢，是人們潛意識的表現。人睡着了，意識仍在活動。通過夢境，我更容易瞭解你的內心。”曹醫生道。
李司眼神中，出現了片刻的困惑，隨之，變得像湖水一樣澄清平靜。
“我感覺心裡擱着很多事，堵在這裡，不是很舒服。”
“這非常正常。
”曹醫生道：“我們每個人都一樣，有很多不能同他人說的心理活動。心理醫生就是幫助大家解決問題，不能說的事情，我們還可以畫出來。”
他從隨身的文件包中取出紙和筆，放在桌子上，道：“你可以試試看，通過繪畫，可以看到一個人的內心。”
李司握着筆，輕輕閉上眼睛，腦海裡出現了很多事物。
失去人類後的藍星，瘋狂的神族，以及沉重的2號機器人。
可是，當他睜開眼睛，腦海中的圖像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李司握着筆，忍不住呆呆地想，我剛纔想畫什麼來着。
“99號先生，99號先生……”曹醫生道。
李司恍然驚醒，隨之起筆如飛。
15分鐘後，李司便完成了一副速寫。
曹醫生接過來一看，微微怔住。
“我們還可以通過沙盤觀察？”
曹醫生又取出一套觀察內心的小道具。
一段時間過去了。
李司和曹醫生在陽光下開心地交談，二人分享着雪茄，還讓管家送來一支紅酒。
只等着落日漸漸西斜，二人才結束今天的談話。
“99號先生，不得不說，和你交流真的很愉快。我很期待繼續來一場今天這樣的談話。你的問題不用擔憂，如果你有需要的話，我會經常來看你。”
李司點點頭，微笑道：“您的博學讓人傾倒。”
曹醫生收拾東西離開，李司仍舊坐在院子裡，享受着雪茄和紅酒，看太陽慢慢落下來。
……
在莊園的某處房間內，藍映雪要送曹醫生離開。
“醫生，情況怎麼樣？”
收起臉上的笑容後，曹醫生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道：“我現在也不好下判斷。”
“嗯？”藍映雪皺起眉頭：“99號對我們很重要，全世界範圍內，有很多人關心他。我們必須對他的狀態有一定了解。”
曹醫生從文件包中，抽出了那幅速寫，擺在藍映雪面前。
簡單的a4紙上，坐着兩個人，正是李司和曹醫生剛剛交談的情景。
“哇！”
藍映雪忍不住驚呼出聲：“99號實在太棒了，藝術，這絕對是藝術。”
“嗯，我也承認99號非常有藝術天分。”曹醫生道：“但你注意他的筆跡，每一筆都是凌亂的，似乎有很多東西想要傾訴，然而，卻有一股更強大的力量，控制着他。”
藍映雪端詳着這幅畫，鋼筆線條結實清晰，就像一匹匹野馬，最後卻被一雙無形的大手圈在一起。
“這，好像也說明不了什麼。”
“嗯，憑字跡判斷一個人的內心，確實有些太武斷了。”曹醫生道：“但你注意看這幅畫，他是沒有背景的。”
這是一幅單純的畫，沒有太陽，沒有天空，沒有大地，甚至兩個人都沒有穿衣服。
“是有些奇怪誒。”藍映雪也發現了：“哪怕只是最簡單的塗鴉，應該也會添幾筆背景吧。醫生，這說明什麼？”
“你注意這裡，注意他手指的姿勢，明明是夾煙的姿勢，香菸卻並不存在，只是多一筆的事情，需要刻意省略嘛。”
“似乎在99號眼裡，除了人類以外，其他事物都是不存在的。99號看到的世界，好像和我們不太一樣。”
“當然，這也非常正常，我們每個人都是從自己的視角看待這個世界。只不過，99號眼中的世界，好像偏差太大了。”
“醫生，問題嚴重嘛？”
“慎重起見，我現在無法下判斷。我只能說，海島上的特殊生活，一定會給99號帶來心理問題。而離開海島後，他所經歷的一切，其實都不是正常人應該經歷的。”
“我的建議是，儘量少的讓他參加活動，讓他活得像個正常人一樣。比如，談談戀愛，參加朋友的聚會……”
藍映雪皺起了眉頭， 現在99號不僅僅是99號，他是一面旗幟，一筆巨大的財富，無數辛苦忙碌的工作人員。
有些事情，怎麼可能說停就停。
“爲病人服務，是我的職業，如果接下來需要幫助的話，可以隨時聯繫我。”
曹醫生彬彬有禮的告辭離開，藍映雪接着去找李司，發現他仍舊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地抽菸。
煙霧從口中緩緩噴出來，在空氣中化爲烏有。
李司呆呆看着這一幕，也不知道坐了多久。
但與表面不同，他的內心正在進行激烈的活動。
問題嚴重了。
有人在限制自己開口。
問題非常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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