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孟菀菀番外(下)

孟小七是我闖蕩江湖用的假名, 我在家中排行第七,爹孃兄姐們四下裡都喚我小七。我原來的名字已經十年沒人再提起過,所有的人都以爲我死了。確實, 十年前的我是已經死了。晃眼十年, 那樣漫長的時光, 久得連我也幾乎忘記我原來的名字了。

對, 我其實不叫孟小七, 我叫孟菀菀。

我只能僵硬地衝着他笑了笑。那一句“小十三”彷彿卡在喉間,怎麼也喊不出來。

十年了,他都已經長這麼大了。

這十年間, 我曾聽過很多關於他的事。譬如,七年前左穆峰逼宮, 是他將蒼龍軍找來, 纔將叛黨擒下, 保住大胤百年基業。又譬如,四年前太原郡流寇作亂, 他親自領兵剿滅了對方,又親力親爲安頓遭禍的百姓。再譬如,這兩年來,他走訪各地親審貪官污吏,賢名遠播, 極受百姓愛戴……

彷彿走到哪裡, 我都能從百姓口中聽見“安親王”三個字。但是天下之大, 我總以爲這一輩子再也不可能與當年的故人重逢, 卻沒想到, 今時今日,我與他竟在這樣的情形下再見。

“王爺?”顧永明不明所以, 遲疑地喚了一聲。

他回過神,深深看了我一眼,旋即眉頭一皺,若無其事地轉身回到他的位子上坐下,彷彿適才不曾失態。他冷淡地看了顧永明一眼,緩緩開口道:“顧大人,本王覺着這案子甚是有趣,大人不介意本案接下來由本王來審吧?”

顧永明臉色一僵,十分勉強地道:“那就……有勞王爺了……”

小十三……不,該稱他爲安親王蕭驄了,他十分認真地問道:“孟……小七,你還有何話說?”

我定了定神,回道:“回王爺,民女剛到淮陽縣,便聽聞錢天霸作惡多端,不但強搶民女,還殺人嫁禍,民女看不過眼,便暗中潛入錢府。民女此舉並非爲了殺害錢天霸,而是想偷出錢天霸作惡的證據,將其告上官府繩之以法。不料,民女的行蹤被錢天霸發現,他揮刀傷了民女,民女爲了自保,這才失手殺了他。請王爺明察。”說完,我鄭重地磕了一個頭。

錢夫人指着我罵道:“胡說!妾身的夫君是奉公守法的良民,何來強搶民女,殺人嫁禍!你這殺人兇手別血口噴人!王爺,冤枉啊!求王爺爲妾身的夫君做主啊!”

“好,本王先來聽聽證人怎麼說。”蕭驄不急不徐道:“傳證人何素心上堂。”

聽到蕭驄口中吐出何素心三個字,顧永明的臉色驟然一變。我一怔,這是怎麼回事?蕭驄怎麼會知道素心的?他……是不是早已知曉了案情?

“咦,那不是何家的大姑娘麼!”

“真的是她!”

素心在百姓好奇的目光下走進公堂,立即便有百姓認出她來。錢夫人死死地盯着素心,雙膝不禁微微顫抖。我驚訝地看着素心在我身旁跪下,“民女何素心參見王爺。”

蕭驄微微頷首,道:“何素心,本王問你,你可認得本案疑犯?”

“回王爺的話,民女認得。孟姑娘是民女的大恩人!她不但救了民女的性命,更是爲了相救民女含冤入獄的未婚夫婿,這才潛入錢府,以致惹禍上身。孟姑娘是好人,她是無辜的,求王爺還孟姑娘一個公道!”素心一邊磕頭,一邊哽咽道。

蕭驄挑眉道:“哦?你的未婚夫婿是誰?他又有何冤情?”

素心擡起頭來,臉色蒼白得嚇人,彷彿隨時便會暈過去。只聽得她顫抖着,卻無比堅定地說道:“回王爺,民女的未婚夫婿姓李名遠,被錢天霸與顧縣令誣陷犯下殺人罪,被關進了大牢,等着秋後處斬!”

“住口!公堂之上豈容你胡言亂語!”顧永明臉上青白一陣,忙對着蕭驄辯解道:“王爺切莫相信這女子的瘋言瘋語,她多半是家人被殺,昏蒙了神智,竟來污衊下官。下官斷案素來講的是證據,斷不會冤枉了好人!下官與屬下皆親眼目睹那李遠手握兇器,一身是血的留在兇案現場,若何家五人不是李遠所殺,還會是誰!下官好心爲何家討個公道,卻被這何素心如此反咬,下官着實心寒哪!”

蕭驄淡淡地瞥了顧永明一眼,意味深長道:“本王什麼都還沒問呢,你倒是着急,一股腦兒的全招了。這是不是叫做不打自招?”

顧永明臉色一僵,卻只能皮笑肉不笑地道:“王爺說笑了。下官這是義憤填膺呢。”

蕭驄翻了翻眼皮,神色頗是不以爲然,卻也不與顧永明多說,只望着素心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你仔細說來,不得有半句誑言。”

“是。”素心深吸一口氣,遂將事情始末娓娓道來,“錢天霸仗着自己有錢有勢,又與官府勾結,數日之前突然遣了家奴上門,不由分說地強押了民女到他錢府之上,便逼着民女與他拜堂,當他的第十七房妾室。民女是早已許了人家的,如何也不肯,掙扎之時咬傷了錢天霸,他大怒之下,打了民女,還親自便將民女押回家去……然後……”

說到這裡,素心抖得厲害,神色滿是痛苦憤恨,嘶啞着嗓子道:“然後……他當着民女的面……命人殺了民女的父母弟妹五人……全殺了……他們全被錢天霸殺了!”

素心終於失態,雙手掩面,淚水無聲地從眼眶中滑落,她彷彿已忘了自己還在公堂之上,只喃喃着道:“錢天霸還讓人綁來了阿遠,將阿遠打暈了扔在我爹孃和弟妹的屍首之間,將殺人罪誣到阿遠身上。我卻什麼也不能做,就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被官府的人捉了起來……我想殺了錢天霸報仇,可是我打不過他,反而被他……糟蹋了身子,他還把我賣到了青樓。我不想活了,可是孟姑娘救了我。她說,她會想辦法將阿遠救出來,將錢天霸告上官府讓他爲我爹孃弟妹償命,所以我不能就這麼死了……可是,我早該就想到的,錢天霸就是死了也要害人的……我早該阻止孟姑娘的,是我連累了她……”

她突然擡起頭,紅着雙眼,狠狠地瞪着顧永明,咬牙嘶喊道:“還有你!你收了錢天霸的好處,草菅人命,審也不審便判了阿遠斬首之刑!你會不得好死!你會和錢天霸一樣下地獄!”

公堂外的百姓聽着素心的指控,倒不驚詫,更有人輕聲附和,想來顧永明與錢天霸狼狽爲奸已久,人盡皆知。

“素心……”我不安地看着狀若瘋魔的素心,方開口喚得一聲,卻被顧永明冷冷地打斷,“王爺您看,這何素心分明已然瘋癲,她說的話全然不可信!”

“我沒瘋!”素心已有幾分歇斯底里,我連忙緊緊地拉住了她,搶在前頭大聲道:“王爺,素心所言字字屬實!您若不信,儘可問問淮陽縣的百姓!”

我轉過頭,衝着衙門外的百姓叫道:“各位大多都是淮陽縣人吧!那麼你們就該知道,像素心這般的遭遇,在淮陽縣並非第一回發生了!何家五條人命,還有即將被斬的李遠,他們做了什麼?難道就該死麼?若不站出來說句公道話,你們對得起自己的良心麼!你們的親人朋友興許都受過錢天霸和顧永明的欺壓,你們甘心這樣逆來順受麼!今日難得安王爺在此,你們即便不爲素心作證,也該爲自己的親人朋友討回一個公道!顧永明這狗官的爲人,沒有比你們更清楚的了!你們今日若不說出來,待得安王爺離開之後,便再也沒有機會了!”

我好不容易吼完,公堂外的百姓頓時靜了下來,面面相覷。顧永明此時的目光陰鷙得彷彿想殺了我一般,額角青筋暴露,神色好不猙獰。

天知道我的掌心已是汗溼涔涔,下意識看了蕭驄一眼,他卻也正怔怔地盯着我。我不知道他究竟有何打算,也不知道自己這一番亂吼是不是給他添了麻煩……正自惴惴,他居然在大庭廣衆之下,像個頑童一般衝着我眨了眨眼,豎起了大拇指,哈哈大笑道:“說得好!”

我被他笑得微窘,卻只見他拍了拍掌,大聲宣佈道:“各位往日無論有何冤情,只要是認爲顧永明審錯了判錯了的,今日皆可將訴狀上呈本王,本王定爲你們做主,絕不徇私!”

這小子……果然沒長大,還是和小時候一樣亂來。

顧永明“譁”的一聲猛然站起身來,臉色灰白,渾身抖得似篩糠,也不知是氣的還是嚇的,只瞪着蕭驄,眼中寫滿了怨毒,咬牙道:“王爺……你……你……你不能如此任人陷害下官!”

蕭驄一瞬收斂的笑容,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低哼道:“你若是行得正、坐得正,又有何懼?”

突然,擠在衙門口的一對老漢老婦雙雙跪倒,哭喊道:“王爺,我家阿遠是冤枉的!他沒有殺人啊!他是被錢天霸和顧縣令誣陷的啊!顧縣令還不準咱夫妻倆爲兒子喊冤,否則他要讓阿遠在獄中受盡折磨才死……”

“王爺,我家閨女被錢天霸強娶進門,好不容易逃了出來,卻被錢天霸逮住打死了……顧永明收了錢天霸的好處,硬是判成了我家閨女自盡……求王爺還小人的閨女一個公道啊!”

一瞬,百姓便如決了堤的洪水一般,紛紛跪下陳訴冤情。顧永明面如死灰,卻兀自指着門外的百姓,嘴硬地大吼道:“無憑無據,你們以爲這樣便能害得了本官麼!”

蕭驄冷笑道:“好一個無憑無據!本王今日就讓你啞口無言!來人,把東西全給本王拿上來!”

只見兩個侍衛打扮的男子,一個捧着一疊厚厚的賬本,一個扛着一隻沉重的大木箱,大步走了進來。捧着賬本的道:“王爺,這是卑職從錢府書房暗格找出來的賬本,上面記錄了這幾年來錢天霸行賄顧永明的明細。”扛着木箱的道:“王爺,這是卑職在顧府地窖搜出來的金子和銀票。卑職已對證清楚,這些金子和銀票皆是來自錢府。”

顧永明咬牙道:“你們這是栽贓嫁禍!這些東西根本不是我的!”

蕭驄也不反駁,只道:“將錢府武師和家奴帶上來。”

三名彪形大漢和七、八個青衣家奴垂頭喪氣地被押了上來,跪在我和素心的身後。素心一見這羣人,頓時瞪大了雙眼,嘶聲叫道:“是他們!就是他們殺了我爹孃弟妹!我親眼看到的!就是他們!”

素心一邊哭叫,一邊掙扎着要衝上前去廝打那三人。我只好緊緊地抱住她,迭聲安慰道:“素心你看!他們戴着鐐銬!他們已經被王爺逮住了!”

素心猛然一顫,終於癱軟在我的懷中,掩面抽泣。

蕭驄道:“你們可認罪?”

“何家五口人確實是咱們所殺……但這一切全是錢天霸的命令啊!咱們也只是奉命行事啊!求王爺開恩!求王爺饒命!”衆人將頭磕得砰砰作響。

蕭驄轉頭問那幾個青衣家奴道:“錢天霸死的當晚,你們可在現場?”

那幾人點頭如搗蒜。

“是錢天霸先動手,還是那位孟姑娘先動的手?”

“是……老爺先用刀子砍傷那位進來府裡偷東西的姑娘的……”

蕭驄頗是滿意地點點頭,錢夫人尖叫道:“王爺!他們胡說!他們胡說!”

蕭驄冷冷地掃了錢夫人一眼,“證據確鑿,你還想狡辯?你夫君作惡多端,你信不信本王也治你一個合謀共犯之罪?”

錢夫人一驚,頓時癱軟在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顧永明卻冷聲道:“王爺,你這是屈打成招!”

蕭驄恍若未聞,徑自道:“傳證人杜豔上堂。”

那杜豔卻是一個濃妝豔抹的美豔女子,風韻猶存,風情萬種地走了進來,對着蕭驄俯首拜倒,嗲聲嗲氣道:“民女杜豔參見王爺!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杜豔,你給大夥兒說說何素心的事。”

“是……”杜豔拋了個媚眼,嬌聲道:“王爺英明,爲了查那何家的案子,居然連咱百花樓都親自找上門,咱百花樓的姑娘呀,可都被王爺俊俏的模樣給迷得神魂顛倒啦,這兩天連生意也不顧了,盡纏着奴家問王爺何時再來呢……”

蕭驄臉色一黑,“廢話少說。”

“哎哎,奴家知道了。就是嘛,數日以前,咱百花樓從錢老爺那兒,花了二十兩銀子將素心姑娘買了過來。奴家見這姑娘長得標緻,即便是開過苞了的,只要奴家給打扮打扮,說不準會是個紅人兒,心道這回還真是小賺了一筆,誰知道她居然天天尋死覓活的,最後還給我跑了……”

“行了。”蕭驄打斷了她,又問:“你再說說錢天霸和顧永明有何關係。”

杜豔掩嘴吃吃笑了起來,“喲,這倆人的關係,還得問奴家麼?全淮陽縣的人都曉得,錢老爺是縣太爺的金主,縣太爺是錢老爺的靠山嘛!”

顧永明怒瞪她一眼,“你!”

杜豔對着顧永明,倒是露出了一副母夜叉的模樣,“你什麼你呀!我告訴你,王爺可說了,老孃知道什麼就說什麼,他給老孃撐腰着呢!老孃早就看不慣你了,仗着自己是當官的,成日到百花樓騙吃騙喝騙姑娘睡,你當老孃是冤大頭呢你!告訴你,你和錢天霸在百花樓裡商量那些傷天害理殺人放火的事兒,都被咱姑娘聽得一清二楚,咱們可一件事兒也不漏地告訴王爺了!顧永明,你這天殺的貪官狗官,等着被砍頭吧!”

蕭驄慢條斯理地從懷中掏出一疊紙箋,扔在顧永明面前,“你自己看看,上面那些罪狀,可還有遺漏?”

紙箋像雪片飄落在顧永明面前,顧永明死死瞪着那一張張的白紙黑字,終於狼狽地跌坐在地,應了蕭驄的那一句,啞口無言。

一切,終於塵埃落定。

我怔怔地看着蕭驄明察秋毫地查案、雷霆萬鈞地斷案,驀地又覺得他一點也不像個孩子了,那樣穩重可靠,分明已長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

蕭驄道:“來人,將李遠放了。”

不一會兒,李遠便一身萎頓,神情茫然地出現在公堂之上。

“阿遠!”素心與李遠的父母同時叫道。

李遠一震,擡起頭來,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們,“素心!爹!娘!”

蕭驄手一揮,衙役便將李遠的父母放了進來。李父李母抱住了兒子,一家三口相擁而泣,素心癡癡地凝着李遠,目中含淚,卻始終不敢上前。

李遠這時放開了父母,一步一步朝素心走來。

素心神色慌亂,垂下眼簾,踉蹌地後退了一步。

“素心。”李遠低低喚了她的名字,“我是不是……沒事了?”

素心抿着脣,點了點頭。

李遠緩緩地伸出手,堅定地道:“那我們一起回家吧。”

.

睜開雙眼的剎那,我被迎面而來的大掌嚇了一跳,想也不想便伸出手擋格。

卻又偏偏忘了自己的右手受了傷,如今一使勁,便鑽心地疼,疼得我呲牙咧嘴。我忍不住悶哼一聲,旋即,懸在我的額頭上方的手動作一頓,沒有繼續落下,而是轉而小心翼翼地扶着我受傷的手臂輕輕放好,一把緊張兮兮的嗓音同時響了起來,“怎麼了?是不是碰着傷口了?哪裡疼?你別亂動,我這就去喊大夫……”

我一怔,“小十三?”

蕭驄俊秀的臉龐出現在我的眼前,只見他滿臉緊張之色,一邊急急往外走,一邊道:“你等着啊,我立刻就去!”

“不必了,我沒事。只是一使勁就疼,不動就沒事了。”我掙扎着從牀榻上坐起,看了眼四下陌生的環境,隨口問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蕭驄連忙折了回來,扶着我坐好,“這裡是驛館。”

“我怎麼跑到驛館裡來了?”我蹙了蹙眉……真是奇怪了,我不是還在公堂之上麼?

“你在衙門裡昏了過去,這都睡了大半天了。”蕭驄劍眉一斂,一肚子火氣地責備道:“你手上的傷口那麼深,爲什麼不早點說!你知不知道你的手差點就廢了!該死的!早知道孟小七就是你,我就命人先把你放出來了!那牢房是人待的麼,又髒又臭!你說,那些獄卒有沒有欺負你?”

我多少還有些不習慣現在的蕭驄,就好像他一夜長大了似的,被這樣的他一罵,我頓時傻了。

“沒……有……”

蕭驄也驀地一怔,訕訕地別過了頭,道:“你餓了吧?我去給你端吃的來。”

他匆匆跑了出去,半晌就端來了一個托盤,上面是一碗八寶粥,幾碟糕點酥餅,還有一碗黑黑濃濃的藥。

“都是你喜歡吃的。你快吃吧,吃完了得喝藥。”

我呆呆地望着那些吃食,不覺喃喃道:“你都記得……”

十年了,從未有人這樣記掛着我、關心我、記得我喜歡吃什麼。他是第一個……我心口一酸,突然有些點想哭。

“我記得。我都記得。”他的聲音忽然變得輕輕的,很溫柔,像一根羽毛輕輕拂過心口。

我刻意忽視心頭那股不明所以的古怪感覺,沒心沒肺地笑道:“總算沒白疼你一場。”

他的動作卻突然一僵。

“你是不是還把我當成孩子看待?”蕭驄微微苦笑,突然低低地叫了我的名字,“菀菀,我已經不是當年的小十三了。我長大了。”

我心頭微微一震,卻只能繼續笑,“我知道,看出來了。”

他深深地凝視着我,清亮的目光彷彿要將我看透。我居然莫名的耳根發燙起來,微微往後一縮,避開了他的目光。他卻突然捧住了我的臉,下一刻,他溫軟的脣,已壓了上來,覆在了我的脣上。

我一時怔住,腦子裡一片空白。清冽好聞的男子氣息縈繞在我的周身,脣上隱隱傳來麻癢的觸感,我恍恍惚惚地想,眼前這個人,這個吻我的男人,我一直把他當作弟弟一樣看待。

我猛然回神,顧不得傷口疼痛,用力將他推開。

他微微喘着氣,雙頰也染上了薄薄的緋紅,毫不避忌地盯着我,目光明亮而溫柔,坦然自若,然後,他像一個霸道的孩子一樣大聲宣佈:“我喜歡你,不是小孩子的那種喜歡,是男人喜歡女人的喜歡,你明白麼?”

.

我承認,我是被蕭驄嚇着了,所以很不爭氣的趁着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地溜出了驛館。

我對自己說,孟菀菀已經死了,你現在是孟小七,和蕭驄不該有任何瓜葛。

這場重逢,就當作是一場夢吧!從此山高水長,再不相見。

“你要去哪裡?”

冷不防,他的聲音陡然在夜色中響起。

我一驚,猛地轉身,他站在我的身後,數步之遙。淡淡的月光斜映,灑在他的發頂、雙肩,我瞧不清他的表情,卻突然發現他已是那樣的挺拔高大。

我張了張嘴,千迴百轉,最後卻只吐出一句毫無意義的話,“我要離開這裡。”

“走吧。”

我一怔。他回答得那樣毫不猶豫,我本應該鬆一口氣纔對,但我沒有。

心反而一緊,彷彿有說不出的失落。

我深吸一口氣,低下了頭,低聲道:“那我走了。”甚至來不及說再見、說保重,我有些狼狽地轉身,我大步大步地走,像是後頭有人在追趕着一般,走得很急。

然後,我發現……後頭真的有人在跟着我。

我回過頭去,月光照在他的臉上,他衝着我燦爛一笑,美好得像是在做夢一樣。

我微微失了神,竟愣愣地問他,“你跟着我幹什麼?”

蕭驄斂了笑容,溫柔的目光深深地望進我的眼中,認真而嚴肅地回答道:“我好不容易纔找到你,我不會再弄丟了。天涯海角,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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