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半晌,溫蘇心又道:“你怎麼知道這個時候,溫徽寒會來這啊?”
“哦,因爲本王有個好妹妹看上尚書大人了,遣人約了他,”公冶翊哲邀功地看着溫蘇心,“當然了!本王怎麼能讓本王的妹妹落入禽獸的手裡呢!於是爲了拯救本王的好妹妹,本王就半路截住她將她給送回去了!本人天天做好事,真是個大善人啊!”
明明是他故意攪黃了人家的約會,還一副無心cha柳柳成蔭的樣子。這世上,臉皮最厚的,大抵就數他了。
溫蘇心也不戳穿,只笑了下。
兩個人並肩在石徑上走了一會,溫蘇心偷偷轉頭看了一眼公冶翊哲。
他微微含笑,這個男人,似乎永遠都在笑,只是也永遠沒人能看懂,這笑,到底是意味着什麼。
“我,想回東宮去。”溫蘇心有些遲疑地道。
“好啊!”公冶翊哲應得爽快。
溫蘇心疑惑地看着公冶翊哲,公冶翊哲轉頭,低眸看她,眼神壞壞,“美人這是要反悔了嗎?如果美人要留下來,本王也是很開心的哦!”
“沒!沒!”溫蘇心揮舞着雙手否定道。
又走了幾步,溫蘇心忽然問道:“說到東宮想起殿下,有件事我倒是想問下你。殿下被罰跪,你知道是爲了什麼嗎?似乎都沒聽人提起過。”
公冶翊哲含笑看她,“本王也不知道,奇怪的是,整個宮裡也沒人知道。”
“算了,反正都過去了。”溫蘇心便也將這件事擱下了。
得到公冶翊哲的同意後,後來溫蘇心就飛奔般回去了東宮。溫蘇心回東宮後,東宮三司都鬆了一口氣,伺候公冶燁胤的宮娥內侍也鬆了一口氣,人人都喜上眉梢。
東宮的事終於有人定奪了,公冶燁胤這個難搞的皇太孫終於有個能降服他的人了!恨不得齊齊去放鞭炮慶賀一下!
不過,除了公冶燁胤對溫蘇心的態度明顯好轉以外,一切似乎都還跟從前一樣。只是溫蘇心多了一個愛好,就是練字,爲了靜心。
見過溫徽寒後,很多時候,溫蘇心根本靜不下
心來。
那些在公冶翊哲的引導下,被她好好壓抑在內心深處的恨,不甘被囚禁,在猖狂地叫囂,要掙脫束縛,衝出牢籠!但,現在還不是時候,她必須要耐心等待!
有太多太多的事,是她所不知道的。
她現在活在這個處處都是別人眼線的皇宮裡,踏錯一步,就會輸得一敗塗地。可是,她的命只有一條,是絕對不能輸的。
所以,她絕然不能被溫徽寒激怒而做出不理智的事來。指不定,他就是故意激怒她要讓她露出馬腳來的。
只是嘉寧帝的病情,卻一直不大好,時好時壞的,朝野的氣氛都有些凝重。一個月後,連太醫院所有太醫的神色都是灰敗的。
溫蘇心似乎看見了某種微光,就像在黑夜裡一直走一直走的人,看見了遠處飛舞的螢火蟲,很微小,但,卻代表着某種不可言喻的微妙改變。
又一個月後,這年夏天六月,炎熱的酷暑,似乎成了壓垮嘉寧帝病情的最後一根稻草。公冶燁胤每回去嘉寧帝那請安回來,神色都是極凝重的。
溫蘇心每每都會泡一杯爽口的烏梅茶,即可降溫解暑,又可去煩躁。
如今,公冶燁胤的嘴都被溫蘇心養刁了。不是溫蘇心泡的茶,他一喝就知道。溫蘇心再根據四季變化變着花樣折騰,把公冶燁胤伺候得好好的。
到了六月中旬,嘉寧帝已經開始罷朝了,有日公冶燁胤請安回來後,一個人坐在書房裡,從下午坐到晚上,都沒出來過。也沒人敢去打擾,因爲連賢順夫人都被趕了出來。
於是一個個又來求溫蘇心,叫她趕緊去瞧瞧。
溫蘇心便去了他書房,書房內只桌案上點了一盞燈,書房很大,故而整個書房都有些暗。見公冶燁胤站在窗前,窗戶洞開,月光從窗戶裡照進來,將他的影子投射在地上,也落了一地霜雪色。
“殿下!”溫蘇心輕聲喚了一聲。
公冶燁胤緩緩轉頭,月光將樹影打在他俊朗的臉上,形成古怪的影子,“你來了。”
溫蘇心擡腳跨過門檻,走到他身邊去,溫柔地問道:“殿下
有心事?”
“也沒什麼,只是我從前不知道什麼叫世事無常,”公冶燁胤黑眸閃亮,月光落在他漆黑如黑曜石的眸裡,“如今,大抵知曉了一些。”
“無論世事怎樣變化,”溫蘇心蹲下來,仰視着公冶燁胤,“您都是皇太孫,是大殷的儲君,這一點是不會變的。只要這一點不變,那麼,其他的變化,都不是可怕的。”
公冶燁胤笑了,喃喃地重申了一遍,“是的,我是大殷的儲君。”他轉頭又看向窗外,“你知道嗎,我兩個叔叔和我爹的三個叔叔,全都上奏疏,要回京盡孝心和忠心。”
諸位王爺是想回京把持大局吧,好等到嘉寧帝一去,就獨攬大權,佔盡先機。
溫蘇心一怔,嘉寧帝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嗎?
“皇爺爺全都給壓了下來,”公冶燁胤笑容依舊,但不知道是不是月光和影子交錯的緣故,總覺得那笑很詭異,“皇爺爺很生氣,但……”
他沒有再往下說,有些話,是不適合說出口的。
“這對殿下來說,是好事。”溫蘇心冷靜地道。
公冶燁胤猛地回頭,鋒利的目光落在溫蘇心身上,卻牽動嘴角笑了,一字一頓地問道:“爲什麼?”
溫蘇心靜靜地道:“因爲,皇上是向着您的。皇上子嗣裡多公主,前頭一連三個都是公主,您的父親是他第一個兒子。而您的父親直到他六歲,還是皇上唯一的兒子,他對您父親的愛,是給予了一個帝王全部的希望的,和一個父親的所有寵愛的。”
思懿太子,是上天的寵兒。
在他人生的前六年,嘉寧帝一堆的公主,卻只有他一個兒子。天資聰慧的思懿太子,加上一個備受嘉寧帝寵愛的母親,自然獨佔聖寵。
等其他皇子出身後,他已經顯露出充分的天資了,深得嘉寧帝喜愛。那些襁褓中的皇子,連一個競爭的機會都沒有,就輸了。
而後,他的長子,又是如此出類拔萃。
上天似乎將一切最好的都給了他,但大抵連上天自己都覺得對他寵愛過分了,才決定早早收回了他的性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