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中有一個石牀,一個身形瘦弱的男子被幾個凶神惡煞的彪形大漢按在石牀上,另有一名大漢手持鐵鉗,正夾住男子的舌頭往外拉扯,鮮血順着男子的嘴角流出,在地上蜿蜒出一條小河。
鳳七尋下意識的捂住嘴,不讓自己叫出聲。她強忍着胃裡翻滾的噁心,緩步向前,走向第二個洞穴。裡面只有一個彪形大漢,大漢對面是一個被綁縛在石柱上的老婦人。大漢手裡拿着同樣的鐵鉗,只不過他沒有拔掉老婦人的舌頭,而是在一根又一根的剪掉她的手指。老婦疼的面孔扭曲,淒厲的叫聲讓人不寒而慄。
鳳七尋心下一顫,似乎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她的臉色倏然蒼白如紙。彷彿是要印證自己的想法一樣,她又輕手輕腳的的前往了第三個洞穴。
果然不出她所料,第三個洞穴中是嵌了刀戟的石柱,男人或女人被刀戟從背後穿皮而過,掛在了石柱上。
鳳七尋終於明白,鳳九夜那句生不如死的人間煉獄,絕非戲言!因爲她剛剛經過的三個洞穴,分明是佛教經典中的十八層地獄——拔舌地獄,剪刀地獄還有鐵樹地獄!
只是她不明白,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爲什麼又怎麼能夠構建出這麼一個與佛教典籍中的描述別無二致的人間煉獄?她望向前方的隧道盡頭,兩旁依舊是慘絕人寰的酷刑,而她決定要走下去。
她要去看看,那個自詡人間閻羅的人——究竟是誰?
鳳七尋閉了閉眼,無視兩旁昭昭的殘酷,並且對那些慘絕的叫聲充耳不聞。她只是不由得加快了步伐,想要以最快的速度穿過這裡。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鳳七尋覺得自己似乎終於從坎坷不平的隧道,踏進了平坦的地面上。她睜開因爲不想目睹那些慘狀而閉上的眼睛,赫然覺得自己好像一下子從地獄到了天宮。
這裡似乎是一處幽谷,除了通向這裡的隧道以外,其他三面都是壁立千仞的峭壁。谷底樹木繁茂而蔥蘢,到處生長着形狀各異的奇特鮮花。花草極目處是一泉活水,形成了不規則的圓形湖泊,湖水清澈透明。
湖中似乎有一個女子在沐浴。女子背對着鳳七尋,膚白如凝脂暖玉,三千青絲浮在水面上,如蔓草一般隨意遊弋着。
鳳七尋握緊手裡的匕首,放輕腳步,小心翼翼的接近沐浴中的女子。她可不會天真的相信,藏身在焚天煉獄盡頭幽谷中的人,會是什麼善類——哪怕對方是個女子!
就在鳳七尋快要踏進花叢中時,雌雄莫辨的磁性嗓音倏然響起:“你若是再向前多走一步,是生是死,可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她不由得收住腳,目光戒備的盯着不遠處的女子。“這裡是什麼地方?你又是什麼人?”
“怎麼?我才幫你收拾了那羣臭和尚沒多久,你這麼快就把我給忘了?”
鳳七尋心下一沉,“是你殺了相國寺的僧人?”
對方這次並沒有立刻回答,鳳七尋只聽嘩啦的水響聲,竟是那女子從湖中走了出來。或許……那並不是一個女子!!!
那人有着勻稱且修長的身材,一頭青絲更是直垂腳底。他出了湖泊以後,彎身從花草叢中撿拾起了一件鮮紅似血的衣服裹在身上,然後轉身朝鳳七尋走了過來。
說是走,但其實鳳七尋並沒有看清他的動作,而只能感覺到他距離她越來越近。等到反應過來時,對方已經欺近她身畔,修長的手指挑起了她的下巴。
鳳七尋擡眸看向面前這張臉,頓時有些許的失神。
世間怎麼會有這麼美貌絕倫的人呢?
那是一張剛柔並濟的臉,刀削般的眉,丹鳳眼的眼尾微微上挑,挺直的鼻樑下薄脣微抿,上揚的脣角勾勒出了一個魅惑人心的弧。他就像是妖精幻化出來的人兒,可陰可陽,亦男亦女。
似乎很滿意鳳七尋的反應,對方眸底的笑意更深了,脣色亦愈發的鮮紅誘人。
“對,人我已經替你殺了,現在可以付給我報酬了吧?嗯?”
鳳七尋身體一震,驀然想起面前之人可不就是昨晚睡在棺材裡的……活屍?!而昨晚鳳九夜說過的話,也一一回到了腦海裡。
她說,有人處心積慮想要得到她。那個人,莫不就是面前的……
想到這裡,鳳七尋一把揮開對方的手,沉聲說:“你如果想索要報酬,恐怕找錯人了!我不是鳳九夜!”
“我才你是不是鳳九夜,我看中的只是這張臉!”說罷,對方便伸手摩挲上鳳七尋的面頰,而鳳七尋發現自己竟然動彈不得。
對方的手從鳳七尋的臉頰緩緩下移,指尖所到之處,衣服就彷彿被利刃割開一樣,露出欺霜賽雪的肌膚來。
“住手!你住手!”鳳七尋緊咬着下脣,不由得出聲阻止。
他聞言,果然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眯眼微笑說:“忘了告訴你,我叫帛淵,布帛的帛,深淵的淵。你呢?應該是鳳……”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帛淵修眉微挑,“這裡?這裡當然是……”他語氣一頓,笑睨着鳳七尋,“俗話說,禮尚往來,你先告訴我你的名字,我再告訴你這裡是什麼地方!”
“七尋,鳳七尋!”
“鳳七尋……”帛淵咀嚼着這三個字,突然勾脣一笑,“好聽的名字!我喜歡!”
“你現在可以告訴我,這裡是什麼地方了吧?”
帛淵轉身,緩步向建於谷底的竹屋走去,“這裡啊?這裡是鬼愁淵。”
鬼愁淵,一個聲名狼籍的地方,一個比祭月閣更神秘的存在。傳聞只要你誠心請願,只要你能付出它要的代價,鬼愁淵可以滿足你的任何願望。
鳳七尋萬萬沒想到,鳳九夜爲了回到雍王府,竟然和惡魔做了交易!
“不進來坐嗎?”帛淵站在竹屋門外,一臉好奇的瞧着鳳七尋。
鳳七尋快步上前,卻在竹屋門前止住了步伐。“俗話說了禮尚往來,俗話也說了冤有頭債有主,要你幫忙的人不是我,報酬也不應該讓我來付,所以——放我走!我要離開這裡!”
“離開?”
帛淵聞言面色突變,他長袖一揮,突然間天地變色,而周圍原本的花草樹木、湖泊流水頓時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斷壁殘垣和焦土荒原,極目處是累累的白骨,黑沉的空中烏鴉在泣鳴。